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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越对于没进昼锦堂,并没有太意外。
他这么多年来,觉得很多事好像一切顺利到了最后反而却不太那么顺利。
但不进也就不进,反正也结交下教授,职事,章采等等自是不错。
只要三字经一献,就可得贵人赏识,那么希望可以放在将来的神童试上。
这是一条青云之路啊!穿越小说里不都这么写的。还有一穿越就就急不可待发明这个发明那个,钱就滚滚而来了。
南峰院里,章友直对章越十分歉然道:“三郎,我本欲让你进书院,结果……今年族学收录太多人,各个都有请托。我想过你年纪还小,就算今年不取,明年再取也是一般。”
“入夏后,我再一试,不过早一日迟一日也并不差多少。”
章友直说得还是很委婉,没有将真正的内幕告诉给章越,以免打击了他向学的心事。他见过很多有天资才华的读书人,在求学之中经不住这样那样的挫折,最后半途而废了。他自不想章越也走上他们的路。
章越道:“多谢先生,学生已打算报今年县学的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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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友直点头道:“县学录试倒是不错。”
章越道:“考试是由令君亲自策问录用,我还有数年就到丁年,需服徭役。本朝丁年说是二十,但咱们县里丁口不足,十六岁就有轻役,二十岁后则重役,无论轻役重役都无妨读书了。”
章友直道:“本朝役法向来残民。”
章越笑道:“幸好这一次编户降为三等户,否则衙前之役才叫头疼。”
章友直道:“你尽管去考,不必担心其他。是了,你报何科?”
“经义。”
章友直问道:“你九经都纯熟了?”
章越道:“听闻只试五经,考生可自选。学生已熟读易,书,诗,再读仪礼,周礼二经勉强可以一试。”
“胡闹,”章友直拍桌道,“仪礼,周礼二经没有三五个月功夫,如何能熟通,如此就敢一试。”
章越垂首道:“学生尽力就是。”
“你啊你,”章友直摇了摇头道,“罢了,老夫与令君有几分旧情面,姑且替你说一说。”
“先生……”章越心底大喜,他今日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章友直肃然道:“老夫可以给令君递话,但你若不能贯通五经,考得不佳,那老夫也不会为了保你而丢颜面。”
章越立即道:“先生放心,学生一定尽全力。”
章友直道:“就以十道通七道为率,只要你能考得如此,老夫在令君那边为你说话。”
章友直这么说是订了高标准,以他料想只要章越能对六成以上,他就可以开口让县令将章越招入县学。
章越正要称谢。
章友直则道:“莫要说这些话,县试之后你五日来一趟南峰院,我亲自教你篆书。”
章越心想都安排到这个地步,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郭学究要十道题目全对才能进县学,自己七道即可。对寒门学子而言,有这样一个老师,简直可以省去数年的读书之功。
“学生多谢先生,大恩不言谢,临别之际学生有一不情之请。”
章友直问道:“哦?”
章越道:“学生想请先生赐学生两副字为时刻教诲,一旦学生用功不勤时,就会想到先生之耳提面令。”
章友直失笑道:“这有何难?”
说到这里,章友直走到书案当即提笔刷刷地写了两幅字。
章友直将两字给章越道:“你回去后,也可从中用心揣摩篆书之法。在篆书一道上你是老夫所见天资最高之人,将来莫要让老夫失望。”
章越见了这两副字自是感激涕零,回去以后一副字自己留着,一副给彭经义算是完成了交代。
至于以后自己在章友直那边学习篆书时,以学习之名常常多要几副字,日后若是发现了,自己也有说辞。但这可能性太小了。
章越告辞离去,又去了书楼寻职事。至于职事倒没有太多话,只是让章越要借书时就来书楼借书。章越听了很感动,临走时就将《周礼》,《仪礼》以及郑玄的《三礼注》都借走了。
职事是一脸凌乱的表情看着章越离开书楼的。但他的小孙女得知章越再也不能来陪他下五子棋后,顿时哭成了泪人。
从南峰院回到乌溪。
郭林已经知道了章越被族学拒之门外的事了。
郭林是个不擅言辞的人,也不知如何安慰章越,只能闷坐在一旁,憋了半天只道了一句‘师弟回来了啊!’
然后郭林又憋半天,组织了一番言语最后道。
“师弟饿了吗?今晚吃面!”
章越明显是心不在焉地应了几句,只是对于吃食来者不拒。不过令郭林庆幸的是章越的胃口还不错,不仅把一大碗面吃完,还偷偷从他碗里夹了一筷子。
郭林捧着碗心想,师弟如此表现,应该是无事吧。
更让郭林欣慰的是,章越没有自暴自弃,吃过饭后即坐到了桌上读书。
能够用功,说明师弟已是放下悲伤,全力以赴备考县试了。
郭林想到这里暗自庆幸,但又是有些难过,师弟从去年七月开始至今,真正读经也不过半年,就算再如何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但到了今年三月的县试中,时间还是太仓促了。
如何能与那些寒窗十年的读书人比较?
就是郭林自己读经也用了六七年功夫,即便如此,也不敢保证能在县学录试之中能只错个一二道题目。
师弟这一次考试注定是考不中的。
但郭林没办法将真相告诉章越,只能希望他这几个月借着考试这契机能够勤学苦练,不要因进不了族学而自暴自弃。
不过说到这里,郭林突然想到,去年为了佣书荒废了几个月功夫,如此哪有这个闲功夫瞎想。
郭林定神后又思,自己万一考取了,师弟没考取,当何等难过。
郭林想着不由看了章越一眼,顿时吓了一跳。
章越此刻若抱头痛哭什么的,都在意料之内,不会令郭林此刻如此惊悚。但章越此刻分明是在拍腿大笑,而且是笑不出声那等,这是件何等恐怖的事?
师弟,不会是疯了吧!
章越倒是没疯,此刻他想起今日去南峰院虽说证实自己没进族学的消息,但却换来另两个好消息。
一是有了教授保荐,如此自己在县试中录取希望大增,至少是与他人公平站在一个起跑线上。
二是搞定了彭经义的请托。
这简直是双喜临门啊!如此说来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入了县学,那简直比进族学还要高兴啊。
章越想到这里,能不情不自禁的眉飞色舞,激动不已吗?
故而喜形于色,这也没办法,咱们就是器量这么小,器小故易盈满,还没考上县学就开始得瑟了。
此刻章越却看见对面郭林满脸惊悚的表情。
“师兄?”
章越不由疑惑地走到近处。
郭林惊声站起:“师弟,你不要吓我……”
“恩?”章越不明所以,一脸茫然。
郭林痛心疾首地道:“师弟,你如此必是一时失了心窍,咱村有个土办法,你且忍一下……”
说完郭林抄起章越的手腕,章越措手不及,但见郭林已是张开嘴咬了下去……
山村静谧的夜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师兄,你是狗吗?”
篱笆下土狗突而睁开眼睛,张望了下四周,又重新趴下去。
跛奴听到叫声只是翻了个身。
郭学究和师娘朝茅屋那看了一眼,郭学究对满是疑惑的师娘道:“师兄弟俩闹着呢。睡吧。”
而茅屋里,郭林已是满脸歉然地给章越敷着手腕。
章越这一刻想到了范进中举,师兄你这么做是在致敬胡屠夫吗?那也等我考进了县学再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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