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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京城秦王府。
外书房中,赵文煊端坐于大书案之后,正凝神处理军务。
他离了秦地进京后,封地上一应军政事务,不着急的便先放下,若是要紧之事,便飞马送往京城,呈到赵文煊跟前。
轻微的衣袂摩擦声响起,书中垂头侍立的太监宫人一无所觉,赵文煊早已抬眼,将手中小管狼毫搁在笔山上,他随手挥退了宫人。
太监宫人得了主子示意,无声鱼贯而出,廖荣走在最后,他轻轻把隔扇门掩上,转身守在外面。
一道黑色身影轻巧落地,徐非跪地请安后,道:“禀王爷,庆国公府有消息递出。”
话罢,他自怀中掏出一个圆形物事,呈到主子跟前。
这是一个比拇指略大些的金属球体,造型是核桃,做工并不起眼,宛若寻常人家把玩的小东西。不过,这小核桃浑然一体,不见半分缝隙。
赵文煊接过小核桃,手指连连在几处地方轻掐,小核桃突兀从中裂开,分成两半。
他从中捡出一个圆柱形纸卷。
这纸卷起后不大,展开后却有一张花笺大小,上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
赵文煊垂目看了,片刻后,他牵唇笑了笑。
这笑意不达眼底,冰冷且毫无温度。
这封情报上,所述的正是今日庆国公府所发生之事。
从昨夜章芷莹故意泡冰水,打开窗扇吹风成功致病;到章世子获悉真相,暴怒掌掴女儿;再到皇后传话后,章国公以章夫人威胁亲孙女,章芷莹无奈就范。一一道来,事无巨细。
赵文煊精心培养的探子果然有能耐,他们未必能知悉庆国公府绝密,但这些内帷之事已非常详尽。
沉默了半响,赵文煊吩咐继续留心,不可懈怠后,便挥退了徐非。
他没有召人入内伺候,也没有继续处理公务,只如方才一般静静坐着。
屋里寂然无声,只偶尔听见窗外有风拂过。
赵文煊持笺之手置于案上,关节处有些青白,显然是用力过度所致。他下颌紧绷,眸底暗流汹涌,再垂目瞥了那白笺一眼,他终于挑唇冷笑一声。
他早就知道,他的正妃会是外祖家的表妹,因为上辈子便是如此。
只是他完全没有想到,这过程竟会如此丑陋不堪。
上辈子这个时候,赵文煊早已遭遇第二次“大病”,他撑着一口气回京后,连皇宫也没进,便卧榻不起。
御医太医齐上阵,整整折腾了数个月,大概是那毒的分量轻了些,他才缓了过来,勉强能下榻。
彼时,建德帝给四儿子赐了婚,一正一侧二妃,正妃便是章芷莹,侧妃便是他的锦儿。
那时候,赵文煊身体不佳,哪有心思谈及风月,迎了两女进门后,便启程返回秦地。
到了后来,隐士的出现,给了赵文煊拥有子嗣的希望,但隐士也说了,秦王妃与秦王关系太近,并不适宜延绵子嗣。
这说法闻所未闻,但赵文煊却信服,他亲身体验过隐士的高明医术,自是信服。
那么,此事自然就落在顾云锦头上了。
数度缠绵之后,顾云锦便怀了身孕,十月瓜熟蒂落,诞下一子。
在这过程中,赵文煊与顾云锦常常接触,方产生了感情,并愈演愈烈,最后生死相随。
至于王妃章芷莹,赵文煊自小丧母,自然而然地,一部分感情便转移到母家庆国公府去了,他对表妹没有爱情,但却有亲情。
其时赵文煊命不久矣,隐士说了,他最多也就剩下三年阳寿罢了。
他觉得愧对表妹,没有给过她一丝宠爱情感,甚至连接触亦极少,等到他逝后,却要表妹青春守寡。
至于日后把孩子给表妹抚养,赵文煊根本没想过,他希望孩子能替代自己,陪伴在爱人身边。
于是,赵文煊与章芷莹商量过后,便致信外祖家,希望他去世后,表妹也“伤心病逝”,到时候便将她送回庆国公府,另安排一个身份出阁。
章家枝繁叶茂,寻一个不错的旁支嫡女身份,章芷莹也能过得很好。
他自问尽心尽力,从没亏待表妹分毫,也算对得住章芷莹待在秦王府几年的寂寞日子。
毕竟,建德帝乾纲独断,他要赐婚,无人能左右。
然而,再世为人,重新踏足京城后,赵文煊启动了庆国公府的探子,日前他才知悉,原来欲将表妹嫁给他的,正是皇后与庆国公府。
原来,赵文煊并没有太在意,他病重过一次,两人想着让表妹照顾自己也未定。
谁知道,今日一纸密报,直接证明这一切仅是他的臆想罢了,人家全无此意,甚至表妹章芷莹,还想方设法逃避此事,最后不过因母亲生命受威胁吗,方百般不甘屈服了。
赵文煊如今身体康健,表妹尚且如此,前世他那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那章芷莹岂不是要寻死觅活多次。
他嗤笑一声,将手上密报捏了个粉碎,随手扔进笔洗中,碎纸屑渐渐晕染殆尽。
赵文煊眸底暗流涌动过后,如今冰冷一片,你章五不愿嫁,难道他一个封疆亲王就非你不可?
他为自己前世的自作多情失笑,枉他撑着日渐沉重的病躯,费心劳力为章芷莹谋求后路,有那时间,他不如多陪伴锦儿母子。
既然如此,他疼惜锦儿的同时,也不必再为耽误了表妹愧疚了。
顾云锦庶女出身,注定无法以正妃之位赐婚的,秦王妃的位置必然要坐上一个人。
赵文煊无法阻止建德帝赐婚,他先前想着,只能再委屈表妹几年,待这事淡了,他再安排章芷莹如前世一般死遁,另觅良人。
届时顾云锦生下孩儿,母以子贵,他再为她具表请封正妃。
如此,虽委屈了表妹,但也是能想到的最佳法子了。
只不过,如今赵文煊清楚事情始末后,便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情谊向来是相对,章芷莹当不起他的费心谋划,既如此,就让她自行盘算吧。
赵文煊瞥了那笔洗一眼,里头碎纸屑沉浮,他拿起笔,重新低头处理公务。
此后,每每有章芷莹的消息传来,他便只随意扫了两眼,见无其他变故,就仍在一边,不再费神。
过得两日,赵文煊招来徐非,沉吟半响,问道:“顾四姑娘如何了?”
他问话时面色淡淡,没有表现分毫喜怒。
赵文煊虽知按照原先轨迹,顾云锦会赐婚予他为侧妃,但他也不敢擅动,万一不知拨弄错了哪条弦,怕会让两人失之交臂。
不过,之所以患得患失,全因过分珍重。顾云锦进宫选秀,赵文煊深知皇宫大内水浑且深,难免会惦记担忧。
赵文煊只与徐非一人问过此事,徐非敏锐,察觉到主子平静若水的表面下,那隐隐暗流涌动。他直觉到这顾四姑娘的与众不同,因此特地吩咐探子留心不少秀女,将主要目标混在人群中,得了消息再挑出来。
徐非抱拳,恭敬回话,“回禀王爷,顾四姑娘安好,并无任何不妥。”
赵文煊满意点头,他吩咐徐非对选秀多加留意后,方让其退下。
他负手缓步回房,心头寻思着,皇后必然会召见秀女,而他常进宫请安,说不得,两人还能匆匆见上一面。
想罢,赵文煊不觉面露笑意,脚下也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