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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秦江月夜
月光如银，洒落江面。
纵使素有海上巨兽之称的艨艟战船，此刻也得乖乖披上月色，方才破浪前行。
略带湿冷的江风吹打着船帆，吹打在莫玉娇的身上，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吹乱了她心中，那丝难以言喻的心绪。
“唉！”
口中传来一道短暂的叹息，莫玉娇攥紧了右手。
可惜，掌心之中那枚鲨齿状的碎玉，却硌地她很疼。
“你还好吧。”
少年的身影，缓缓从不远处走来。
“不怎么好！”莫玉娇轻声一笑，将掌心摊开，“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不知道！”严飞摇了摇头。
“这是我爹的牙！”莫玉娇道。
“你爹？”
严飞好奇地望着这枚鲨齿状的碎玉，他本以为这只是一枚普通的玉珏而已，谁知道，竟然真的是一枚牙齿，只是，它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的牙齿吧！
慢着！
严飞心头闪过一个恍惚。
杨大师似乎说过，如果莫家女性族人修习武道，便要有一名“替身”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
“是啊！我爹！”
莫玉娇喃喃一叹，“我爹他是一个疯子，疯到我出生那天，他直接把我从我娘手中抢走，不准任何人来碰我。”
“我娘本就对我爹那种疯疯癫癫的状态很是反感，自那以后，她便和我爹疏远了，和我爹的一位堂兄弟好上了！”
“疯子就是疯子，就算自己的妻子背叛了自己，就算整个莫家都知道，他蒙在鼓里，却也什么都觉察不到，当然，他除了自己的事，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就是了。”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知道剑气吧？”凝望着严飞，莫玉娇莞尔一笑。
可是，严飞并没有开口，事实上，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好意思，我骗了你，其实那个亲眼目睹剑圣削山的人，不是我祖爷爷，而是另有其人！”莫玉娇叹息了一声。
“是你爹？”严飞下意识道。
“是也不是！”
莫玉娇既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在我爹没有疯之前，他是莫家第一天才，仅仅二十五岁便晋升真元境！”
“自那以后，我爹便离开莫家，游历莫离大陆，那时的莫家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只要我爹回来那天，便是他继任家主之位之时。”
“可惜莫家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没有等到一个可以将莫家发扬光大的绝世家主，等来的却是一个疯子！”
“那个疯子口口声声说，自己在剑山遇见了剑圣，又说自己和剑圣喝过几杯酒，是忘年兄弟！”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真的疯了，剑圣留下剑山已是百年前的事了！”
“那时，我爷爷考虑到我爹没有后人，仓促之下便和一位家族匆匆联姻！可谁知道大婚当夜，我爹疯病又起，竟然决定自废修为！”
“就没有人制止他吗？”
听到这里，严飞反问一声。
一个二十五岁便能晋升真元境的武者，他的前途不可限量，莫家的确不能坐视不管。
“制止？有人可以制止的了他吗？”
莫玉娇苦笑一声，“他口口声声说什么‘三重天’‘三重天’”
“我爷爷，我大伯都是真元境武者，听到我娘的诉说纷纷前来阻止，可纵使如此，他们在我爹我一剑，就只剩下一具尸体了！”
“莫家其他高手赶来之际，已为时已晚，我爹已经将自己的一切都废去，留下的只有他口中不断念叨的三个字。”
“三重天！”
重重吐出三字，莫玉娇的眸中闪过一丝寒意。
“那后来呢？”严飞问道。
“后来我爹消失了，直到我娘将我生下，他又出现了，他说要让我继承他的剑道，可是，他上一次杀了我爷爷，已经犯下重罪，莫家高手齐出，欲将他制服。”
“不同上次，这次出手的都是真元境巅峰，甚至元丹境的武者，可他依旧安然离开了，他抱着我，口中还是念叨着那三个字！”
“三重天！”
“他要让我继承他的三重天！”
“这一回他倒是没有消失，只不过，莫家也拿他什么办法，只能任由他留在白鹭岛上，再后来，我长大了……可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是三重天！为什么他要说三重天！”
莫玉娇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
下一瞬，就将她将自己的衣袖卷起，指着那道剑痕，“他说这就是三重天！但我只知道，我很疼，我恨他，恨他为什么不能立马死在我面前！”
莫玉娇的齿间颤抖着，“可是他没有死，反而活的好好的，后来，我好不容易逃离了他的魔掌，找到我娘，可惜我娘她早就死了，我甚至连她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但我知道，除了那个疯子，我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
莫玉娇的口中传来一道轻轻的啜泣声。
严飞径直走到她的身边，却没有看她，而是眺望着前方的江水，兀自叹息一声。
“但我不能继续让他疯下去，于是我做出了一个决定！”莫玉娇捏紧拳头，锤在桅杆上，“我让他知道，他所依仗的三重天，根本连屁都不是！”
“可是，我身在莫家，若想修习武道，必须得有一人替我受苦，而我已经找不到那个人了，然而，那个疯子却站了出来！”
莫玉娇的脸上再度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那天，疯子没有发疯，他同意了我的说法，服下了化兽丹，变成一只在秦江底游荡的怪物。”
“那天，疯子掰下自己的牙当做证明，我如愿以偿的去了铁掌宗，认识了师父！可是……踏足武道之后，我忽然明白，我根本就无法达到家族的要求，甚至和疯子的距离，似乎越来越远了！”
“严飞！你明白吗？”
莫玉娇强忍住眸中打转的泪水，可是它们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个个滚落下她的脸庞。
“我明白！”
望着她这副暴雨梨花的模样，严飞忽然有些于心不忍，很想紧紧抱住她，好好安慰她，让她不必这么悲伤。
“胡说！你根本就不明白！”
“我离我爹越来越远了，他已经连疯子都不是，从今以后，只会是一只怪物，再也不会想起我这个女儿，再也不想起他的三重天了！”
“是我让他变成一只怪物的！”
“是我让他连疯子都不是了！”
“是我！”
“是我！”
“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莫玉娇的精神已处在了近乎崩溃的边缘，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就在这时，一对看上去瘦削的胳膊，却义无反顾的紧紧抱住她。
“我明白！”
“我真的明白！”
“不是你的错，一切还来得及！”
“你不是已经找到如何把他在变成疯子的的办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