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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色彩才是西洋绘画的核心。
成名成腕的大师千千万,以素描或者速写闻名的寥寥无几。
素描终究还是作为一种形体结构的练习手段。
色彩才是绘画的灵魂,色彩敏锐感觉在西洋绘画中的份量极重。
这位茅东阳的色彩敏锐感觉也是极好的。
或者说他也就比赵磊磊稍逊一筹,也算是青年教师中的佼佼者,指点下两个刚入门的新手,真是信手拈来。
老曹先是有点诧异万长生的眼睛,但可能也理解成他在练单眼绘画,见怪不怪的看眼万长生的画。
对他那种薄薄淡淡的色彩盖在单色明暗上的画法,笑着拍拍他肩膀:“这个办法可以试一下,你暂时把这里停了,到美院那边街上去买点水彩颜料、画笔跟纸张,以后你的色彩就专攻水彩,可能更适合你,找家大点的店问老板全套的东西别拉下,去吧……”
万长生对上老曹那宽厚的手掌,甚至有点感动。
自己给了学费是没错,但从赵磊磊到今天这样的指点,都源于当初来时候那句承诺,他会找人帮万长生想办法。
一诺千金的江湖道义。
所以对上这种人,万长生就格外尊重,点点头放下东西赶紧去。
却也没看到老曹眼里那点无可奈何的怜惜,有点皱眉的看看这边又蹲回去凑在杜雯身边的茅东阳,招呼都懒得打了,转身给那位范老师示意下就出去了。
他的内心是想把这个可怜的男生支开吧,在这种最尴尬的时候走得越远越好,看能不能让这种情窦初开减少点被打击的痛苦。
在最一无所有的年纪,却无法抓住最美好的她,这种无助可能是每个成年男人都会感触最深的。
实际上万长生呢?
他有屁的痛苦,他有屁的尴尬,内心甚至早就笑得前仰后翻了,杜雯这个狐狸精终于去祸害别人了。
跑出来到美术培训学校的小卖部看了看,确实一点关于水彩的画具都没有,几乎百分百的考生都是用水粉颜料作画,这里配备的供给也全都是水粉。
隔了差不多一周时间后,万长生才又一次踏上美术学院的街道,本来今天想悠闲的到处走走看看,可走进上次那家最大的画具商店,他又有点流连忘返,而且从坐车到进店,都得捂着眼,不然太招人看了。
先是到书架上找了几本水彩画的范本教材,然后才是从颜料到画笔纸张的采购。
这时候比当初要清晰多了,起码知道自己三个多月的时间里,会消耗多少纸张颜料,万长生这在寺庙里面宅惯了的家伙,居然本着一口气干脆都买了,免得下次再跑。
方餐桌那么大整张纸,就叫纸张的标准尺寸,整开纸。
每沿着长边对半裁开,就叫做对开,然后四开,八开,所有纸张都是按照这个开数来计算大小的,所有书籍背后的价目那里都标注了这是多大开本的书。
这个开字,就是这么来的。
考试是八开纸大小。
万长生单独要面对的水彩画纸都比别人贵些,纸面上还带着坑坑洼洼的小点,一度让万长生怀疑这种纸都不光滑,能画画?
老板说没错。
他就带着乡下少爷的气质,要对方帮他裁成两三百张八开纸,然后自己背着手继续逛那些自己看都没看过的画具。
水彩画笔也是不一样的,这可不是那种儿童用的泡沫水彩笔,轻柔的羊毛……德国的一看就高级很多,来一套。
那颜料也就用德国的了,就像那把篆刻刀,贵肯定有贵的道理。
既然都走到了外国品牌专柜,万长生顺便把德国铅笔整几盒,橡皮、定型液,甚至连贴画纸的胶带都有德国货!
乡下来的万长生对德国有种莫名的信任。
因为观音庙历史上能接触到的外国货,就是抗战前后的德国货,观音庙周围作为全球猪鬃主要产地,用这种一战二战时期的主要战争资源,换来不少德国货。
万长生的爷爷没少给孙子讲关于德国机器有多好用的故事。
哪怕只是很小时候讲的,都会在幼小的心灵里面留下深刻印象。
更何况万长生真的是个没怎么出过远门的乡下青年。
等他土豪进城一般要了一堆东西,再顺便要了几方不同材质的印章料石,就赫然发现,两三百张八开水彩画纸已经是很厚一摞。
还有这么大一堆东西。
不可能提着去逛街,正准备说把这些东西先寄存在店里,自己去转转,手机响起来,杜雯的声音一洗之前的甜腻,沙沙的干净利落:“你跑哪里去了?”
万长生笑了:“有搞头没?”
杜雯的声音也笑:“有……好大好大的搞头!等我搞定这边转头就没看见你人了,我当时听得太专心。”
万长生一点都不像个失落的男朋友:“我觉得这一两个小时,起码值五千块。”
杜雯哈哈哈的爆笑:“我跟你说,应该值五万,你那两万五,我这两万五。”
万长生奇怪:“不是二百五就好,为什么还牵扯我?”
杜雯肯定不在教室:“我猜他的目的本来是找你指点下的,那位主任老师问他给你的意见,我也听见了,后来没看见你,我趁着他神魂颠倒的,就仔细的问了下,为什么建议你画水彩,他说得倒是头头是道,赶紧回来吃饭我给你说,肚子饿了,今天我请你!不是你也不会钓到这么大的鱼!”
万长生更奇怪:“鱼脱钩了?看他的样子,起码今天缠着你吃饭什么的少不了吧?”
杜雯爆发出更哈哈哈的笑声:“所以我说你个王八蛋蔫儿坏呢,你认为我处理这种场面,还比不上你对上小流氓的时候?”
这么一说,万长生顿时就释然:“哦,那倒是,你对这种追求者早就司空见惯了,失敬失敬!”
杜雯不耐烦:“赶紧滚回来,我饿了,有话见面再说,瞧你那酸不拉几的劲儿,骗小姑娘还行,别跟我装。”
万长生挂了电话,其实应该和杜雯都有一样的感觉。
能遇见个相互心领神会的聪明人,相处起来真的很轻松。
万长生难得的催促着老板赶紧把东西装好走了,老板有点拖沓,他还不耐烦:“算不了就不买了,我有事儿。”
老板赶紧奉上账单,得刷卡,老板又啰嗦现在都是扫二维码,也就他接待不少老教授,才保留了刷卡POS机,万长生嫌弃的轻舒猿臂,挟了两大包东西走。
出门就打车,归心似箭的那种。
然后上回那个老头心急火燎的晚了一步跑来,气都喘不匀:“人……人呢!”
老板惋惜:“我使劲拖,没拖住,又不好说有人找他,我发了消息也不知道您是不是真要来,结果刚刚出门打车走了。”
老头有心脏病发作要抽过去那种,老板赶紧帮他倒水看座:“您先歇会儿。”
老头艰难:“走,走的哪边?”
老板赶紧指方向:“那边,不是校门口,出租车追不上了。”
老头缓口气:“买,买的什么?”
老板赶紧拿过刚才的清单:“全都是关于水彩的东西,高级货,应该是很有水平的那种。”
看眼几千块的账单,老头像个福尔摩斯:“经济条件不错啊……水彩,画水彩专业的?”
这就有点费思量了,绘画专业国油版雕,没有独立的水彩专业,社会上以水彩作为绘画方向的极少,就连美术学院内部,也只是美术教育系那边有这个水彩画的传统。
老头坐在那起码歇了十多分钟,才缓过气来,边走边打电话:“老郑,你们画水彩的最近有没有长得挺高的年轻人,或者看见有谁懂篆刻的……”
老板隐约听见,忙碌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有监控的,而且忘了说这年轻人遮着半边眼呢,下次等这位老人家来,再调给他看看吧。
不过这种事情对他来说,转头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