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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姐等人是有备而来,外面早有接应的人马,几个人稍一合计便全部围上黑色斗篷,衬着浓浓的夜色,朝京城四个方向奔去。
这一做法确实为她们争取到不少时间,官兵们拿不准哪边是梅馥,只得四个方向全部派人追捕。可也不知道是梅馥运气好,还是上天不忍灭她,有好几次险些被抓住,均会平安躲过,不是空无一人的官道上忽然出现几头牛挡在前面,就是在街市上莫名泼下一桶臭水,再往后,居然在梅馥的坐骑被人射伤,都会突然跑出一匹马来扬蹄等她骑上……
这些不能解释的突发事故总算在第二日甩开官兵时告一段落,几人均是狼狈不堪,看着身畔被晨曦薄雾笼罩下的京郊山村,梅馥正犹豫要不要去寻户人家歇脚,魁姐却不理她这些弯弯道道,径自打马入村,便敲开了烟囱里唯一燃着炊烟的一户人家。
开门的是一个包着头巾的妇人,见到梅馥众人,面上先是一愣,却没等魁姐说明来意就急急把她们迎进了屋子。
似是早有所料,不过普通的三口之家,片刻竟已端出四菜一汤,见梅馥筷子不动,那妇人搓着手,有些为难道。
“莫非姑娘不合口味?”
“不是,只是……”梅馥放下筷子,结合一路上的离奇状况,这户人家似乎也早知他们会来,竟是整个村中第一家燃起炊烟的,而且见到他们,也不问来由,便毫无顾虑地把众人让进了屋子。
就算热情好客,也不会如此没有心眼吧?
“是不是有人提前告知大姐我们会来?”
那妇人听梅馥发问,反倒奇怪。
“啊,姑娘不知道?”她狐疑地看了面面相觑的几人一眼,似在确认什么,喃喃自语。
“没错啊……”
梅馥抓住她话中的重点,急急追问。
“什么没错?”
妇人回神,笑了笑便絮絮叨叨地说开了。
原来这妇人名唤黄四娘,在梅馥来之前的半个时辰,忽闻人敲门,时辰太早,夫妇俩觉得奇怪,门一打开却见夜色下背身站着一个壮实的汉子,见到他二人开门,随手便扔过来一块银子,只说一会会有几个姑娘来投宿,让他们赶紧起来准备吃食、
夫妇俩从未见过这等架势,见那汉子说完又瞬间隐入黑暗,吓得还以为见了鬼,等用牙齿使劲咬了咬眼前的银锭,确定并不是幻觉后,才如梦初醒,战战兢兢准备食物、
“我们还以为是什么杀人越货的强盗,直到见到姑娘你们才放下心来。”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为以防万一,我开门那会,我家男人就拿着菜刀躲在柜子后面,只说不对劲就冲到前面,真是对不住各位……”
听完她绘声绘色的描述,众人皆是好笑,梅馥神色一动,如果一路上默默帮助自己的和让黄四娘收留她们的是同一人所为,那到底会是谁?
莫非……
一想到那个似乎不大可能的答案,梅馥胸口就砰砰直跳,仿佛那遥不可及的人影,顷刻已浮现在眼前,依旧盖世风华,泪痣妖娆……
魁姐见她心事重重,拐了拐她的手肘。
“你想那么多干嘛,反正既然那人让你先呆着就呆着呗,我看这里也挺好,可惜就没有酒,不然呆一辈子都没有问题。”
她故意很夸张地惬意开怀重叹,察觉梅馥还是不为所动,忽得转过脸,凑到她耳边,笑容暧/昧。
“依我看,这一路上帮助咱的怕就是那个古板无趣的顾相了……”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见梅馥脸色不自然,魁姐笑得更加肆意,“你那么大反应干嘛,你看他不方便露面,却还是偷偷跑狱里看你,现在这些,又全部隐在暗处。倒也符合他的身份和立场。”
虽然心底还有疑惑,不过梅馥也觉得魁姐的话有理。若是换成另外一个,恐怕早就高调地保她出狱了吧,何苦弄得这样偷偷摸摸,完全不似他的作风……
一想到那个人现在已随段莹然离开了京城,梅馥的心中又苦又涩,可说来说去,却只能化作一声叹息无奈藏在内心深处。
到下次见面,她一定要当面问个清楚!
最终,梅馥还是乖乖在小山村里留了下来,可惜地方偏远,她虽忧心太白酒楼最后的断案,但终究有心无力,只得枯坐干等。换在从前,依她闲不住的性子,定然会在小山村里发掘新鲜事物,也算给自己增点乐趣。可这一次,梅馥却没有任何兴致,许是被一阵又一阵的秋雨熏陶,梅馥也被这秋意渐浓的天色感染,那对夏需篱的思念也日益增长,缠得她心口疼痛,却又不时微笑。
魁姐最见不得她这悲春伤秋的闺怨摸样,尝试着打击劝导了几次后,见都不管用,最后便索性由她去了。隔日,梅馥正帮着黄四娘做饭,魁姐却急急冲进厨房一把把她拉出来。
“妹子,案子已经破了,咱们可以回去了!”
梅馥也高兴,不过下一秒不免奇怪,“这消息可靠么?你从哪里得到的?”
魁姐见梅馥质疑,正佯作生气要扑上去打她,待听到下一句后,脸上的表情一瞬僵硬。
梅馥自觉失言,笑着岔开话题。心中纳罕,魁姐能在如此闭塞的地方仍收到消息,会不会和她一直隐瞒的身份有关?但既然她不愿意提,梅馥也如先前一般决口不问。
当天夜里,梅馥等人总算回到了阔别多日的梅府。一路上果见并无追兵,且缉捕犯人的告示栏里也并没有她的画像,而沿路听到的太白酒楼一事只道换料投毒者已畏罪自尽,正是指正自己的慈济堂芳娘和厨子陈六。
梅馥知道绝计不会这样简单,而听闻她平安归来,顾少元、白鹤轩和花漪红也连夜赶到了梅府,众人寒暄了一个时辰,见梅馥连打了几个呵欠,一副强忍困意的摸样,花漪红正打算起身告辞,可白鹤轩见顾少元没有要走的意思,正打算按兵不动竟被花漪红强行拖走。
看到这景象,梅馥瞪大双眼,睡意已是少了一半。
……白鹤轩什么时候这样听花漪红的话了……
见两人走远,顾少元眸光闪了闪,终是对梅馥倒出真相。原来在他查出酒楼清白时,淮王那边已派人下了手,隔日刑部便取出了芳娘和陈六签字画押的罪证,表明皆是自己所为,不愿连累亲人,以死谢罪!
签字画押,以死谢罪吗?
梅馥冷笑,差一点点,这个画押谢罪的人便是她自己!
“其实这事……真的和淮王有关。”顾少元面色沉痛,显是还没有从这个打击中恢复过来。
“许是因那日……”顾少元没有说下去,只是拉过梅馥的手,放入掌心紧紧握住。
“啊馥,是我连累你了……”
“你那是什么话?”
看他眼神中流露出的爱怜神色,梅馥躲过,想抽出自己的手打破这尴尬不合时宜的状态,却又狠不下心来,只得顽皮一笑转移话题。
“烧军火本就是我一意孤行,哪算你连累,再说这些日子,若非你帮忙,我或许早被他们抓住了。顾少元,一句谢太过苍白,那我就多说几个字吧,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明媚艳丽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俏皮,但那诚挚真实的情绪,一瞬间直压得顾少元心口沉重。对上梅馥灼灼的双目,顾少元神情微滞,终是犹豫了一下,笑容中露出感伤与遗憾。
“阿馥,我多希望你会一直以为那些事是我做的,只是——良心不允许我说谎,靠欺骗换来你的关注,我宁可你认定我虚伪的坚持……”
梅馥不料他会说出这席话,顾少元却只是笑了笑,复又握紧了梅馥的手。
“阿馥,我从前一直错过,这次也是……都怪我大意,等我的人到的时候,你已经被他们救走,再找到你的时候,已是有人暗中打点好了这一切,知道是那个人的人,便让他们撤回了,你不会怪我吧……”
梅馥耳中嗡嗡作响,后面的话已经完全听不进去。
“那个人……难道是夏雪篱?”
听到眼前人话中的好不掩饰的惊喜,顾少元心中苦涩。
说了这么多,果然……还是只注意到……他吗?
顾少元点了点头,隐下脸上的落寞。
“查找太白酒楼一案,夏雪篱也出了不少力,而那中书大人萧邑原也是夏氏一派,因这事,萧大人已转投淮王麾下。”
“怎,怎么会,真,真的?”
梅馥语无伦次,身体晃了晃,被顾少元一把扶住。
“阿馥?”
“我只是……只是……”
也不知是为什么,话还没有说完,梅馥已是颤抖着落下泪来,又因内心极度狂喜,表情一时有些发怔,在种种矛盾冲击下,竟一会哭一会笑。
原来夏雪篱没有不管她,无时无刻还是在乎着自己?!!!
确认这一答案,梅馥胸中已是心绪难平,一时间,无数种无法形容的情绪同时蔓延上来。
顾少元如何见过她这副摸样,待确认她没事之后,默默松开了她的手,见梅馥几乎是毫无察觉,微微失望,唇角却难得地浮出一丝笑容。他扶着桌子有些艰难地站起来,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数步,明明可以转身不看她为另一个男人欢喜的摸样,却又舍不得移开眼……
终于,雕花木门缓缓关闭,可就在合上的瞬间,顾少元神情一顿,视线还是忍不住投向靠坐桌前那道情绪难抑的倩影。
一念错过,此生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