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妻?国舅妾?商人妇?

朱七慕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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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草依依,白藩凄迷,顾家墓园里,顾少元萧然而立。

    昔日梅馥“埋骨”处,转眼间,躺的人已经换做沈家冰柔,因死得不光彩,所以丧事办得极为简易,不过重竖一块墓碑而已。碑上题字“亡妻沈氏冰柔之墓”,顾少元蹲下,默默将一叠纸钱化入火中。

    这情景,何其相似,顾少元忆起沈冰柔临死前凄厉的呐喊。

    “少元哥哥,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啊!”

    他深深闭眼。

    身后轻缓的脚步踏过青草,顾少元回眸,梅馥驻足,一身黑衣黑裙,唇上却抹了胭脂,眉眼带着淡淡的艳色。

    她怀中抱着个布包,层层掀开布巾,赫然露出块牌位,这便漾起微笑。

    “春迟,大仇已报,你可看到了?”

    顾少元身子一僵,他想起她“死去”之后,自己几乎失心疯,放任沈冰柔将她视为姐妹的春迟嫁给那个污秽狂暴的糟老头子,不堪折辱悬梁而死。

    戏台之上的一切历历在目,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仅仅属于梅馥的悲欢离合,再次涌上来冲击他疲惫的心。

    顾少元暗哑开口。

    “阿馥,是我对不起你。”

    梅馥点头。

    “你和沈冰柔,你们都对不起我。”

    顾少元面色发白,从袖袋中掏出一叠纸,递给梅馥。

    “这些,是当年梅家陪嫁给你的所有产业地契,物归原主……”

    梅馥瞥了一眼,轻笑接过收进袖中,眉眼没有丝毫动容。

    “这些,我受之无愧,还有梅家被查抄的家产,我迟早也要拿回来的。”

    顾少元苦笑。

    “那些不在我手上,当时我只是秉公办事,查抄的产业一并交由淮王处理,应该已经收归国库了罢……”

    梅馥沉吟。

    “淮王么?”

    事情还没有了结,沈冰柔不过是私人恩怨,但若说起梅家的仇……

    顾少元并未看出她的异样,将目光移到沈冰柔墓碑上,声音很是神伤。

    “她确实是罪有应得,可若不是因为我,她不会走到这一步,她曾是那样温柔似水的女子,谁想竟会变得如此面目可憎,我负了你,却也负了她……”

    梅馥回神,望着顾少元,眼底浮出一丝讽笑。

    这个男人,还是这般,永远不懂得珍惜拥有的,却总是在追悔失去的,之前是自己,现在是沈冰柔。

    梅馥抚摸着春迟的牌位,低头自言自语。

    “没错,沈冰柔是可恨,却也很可怜,世间男子皆是薄情寡义之辈,一个女人,若是把自己的幸福押在男人身上,便注定输了……”

    她输过一次,绝不能再有第二次,那样掏心掏肺的付出,一旦失去,就一无所有。

    梅馥转身离开,顾少元便跟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顾家墓园。顾少元终是忍不住开口。

    “阿馥,我们……”

    梅馥不等他将埋在心底的期许说出口,便转过头去,不远处,一辆马车由远及近,白鹤轩挑起车帘,温柔的眸光映在梅馥脸上。

    “方才,国舅醒了。”

    顾少元眼见梅馥伪装的漠然微笑崩裂了,迅速爬上了车,绝尘而去。

    心中的黑洞一点点在扩大……

    然而梅馥并没有进夏府,白府马车远远停在宅子对面的一棵大树后,梅馥只是透过窗静静望了一会,见段莹然进了夏府后,便放下了。

    “回去吧!展墨。”

    挂念,并不代表要相见,尤其是看见了沈冰柔的结局后,梅馥便决定,这一次,要为自己而活,为梅家而活。

    她已经不会爱,不敢爱了。

    绿树阴浓夏日长,夏雪篱昏睡多日刚醒,又服了段莹然送的药,身上寒气去了大半,三伏天里日头毒,阿九便微开了轩窗纳凉。

    蝉鸣一声赛似一声长,夏雪篱捧了药汁慢慢噙着,安静地听阿九汇报慈济堂一案,听到后来,春山远黛眉渐渐蹙起,沉思片刻复又笑开。

    “没想到最终她竟真能弄死沈冰柔,这么本事,将来即便没有我的庇护,也能独挡一面了……”

    阿九不知他为何怅然,不屑道。

    “什么本事!要不是皇上前来救急,这案子早被顾少元按熄了。”

    夏雪篱笑笑不置可否,突然想起什么,顺手将碗递给他,问道。

    “我苏醒一事,派人知会过她没有?”

    阿九点点头。

    夏雪篱哦了一声,沉默片刻,又道。

    “什么时候?”

    阿九垂目看了他一眼。

    “今晨一早。”

    夏雪篱看了看窗外,天色已近黄昏,不由略显失望,复又不甘心地问。

    “前些日子,她来过没有?”

    阿九欲言,想起那一日,段莹然和自己说过的话,袖中的手指慢慢捏紧,半晌又松开,平静道。

    “没有,倒是段小姐来过几回……”

    夏雪篱便不说话了,静静地坐了一会,方道。

    “我累了,你出去吧!”

    阿九应下,退了几步,突然忍不住又回头。

    “主子请放心,这病,我定会想办法为您治好。”

    夏雪篱随手拉下纱帐,阿九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那婆娑侧影语带笑意。

    “人终有一死,或早或晚,皆是注定,又何必强求……”

    沈冰柔一死,沈忠仁夫妇备受打击,沈大学士本就身子不牢,经此刺激,更是缠绵病榻,至于沈夫人白玉芝,则哭得死去活来,指天发誓要将梅馥挫骨扬灰,可再不知好歹,到底也知道是小皇帝做主查的案子,她女儿作为嫌犯畏罪自尽,没有牵扯上自家,已是万幸,还敢强求什么?于是也只得扎了一堆梅馥的小人,或烧或踩地发泄罢了。

    此事虽与顾少元无关,但他的见死不救传到沈家夫妇耳中,也是心冷至极,至此,顾沈两家算是彻底决裂。

    顾清年在顾夫人搀扶下,捶胸顿足地闯进方修好的书房教训顾少元道。

    “当年你执意引此祸水进门,如今祸起萧墙,烧了顾家半壁江山,真乃家门不幸!那女人定是你命中魔星,你今后遇见千万绕行,莫再去沾惹她半分!切记切记!”

    顾少元虽似听着,表情却坚定异常,对父亲一拜后,毅然离府。

    几乎没把顾氏夫妻气死。

    被顾沈两家一同咒骂的梅馥却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破事,当初的陪嫁产业她拿回手头一看,大多被沈冰柔败得不忍直视,于是整日里不是同白鹤轩,就是同魁姐一起忙里忙外,重整梅家产业。

    这日才和魁姐一同打点好太白酒坊重新开张事宜,回到白府,还未来得及坐下洗把脸,便自宫里来了太监,说是小皇帝传她进宫。

    梅馥一愣,慈济堂一案已了,清流一派受此打压,夏雪篱在朝堂上气焰越发嚣张了,按说小皇帝最近应该忙着安抚清流一派情绪,怎么有空找自己?

    莫非……是在香苧那边受挫了,需要自己这个知心姐姐疏导一二?

    因和小皇帝嬉笑惯了,梅馥不以为然地回太监道。

    “有劳公公在厅上坐坐,喝杯茶,我梳洗一下就来。”

    那太监却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竟一把拉了她的手臂。

    “夫人,这都什么时候了?顾相与国舅都要在大殿上打起来了,您还有心思梳洗,快同咱家进宫吧!”

    梅馥吓了一跳,忙本能地走了几步。

    “怎么回事?”

    太监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似很难开口,只得强笑。

    “您去了就知道了……”

    梅馥还欲再问,白鹤轩已赶了上来。

    “不行,此事蹊跷,还是我陪你一同进宫吧!”

    谁知太监不但不阻止,还一拍脑门。

    “对对对,白公子,皇上也宣了您,老奴一时糊涂,竟差点给忘了,二位快快随我去吧!”

    二人对视一眼,皆是莫名其妙。再往深处想,便都陷入沉思。

    白鹤轩一介闲云野鹤,虽与朝中权贵小有来往,但不过君子之交,都不涉及朝政,什么事会连他也需要一同召入宫中。

    快马加鞭赶至宫中,一路由太监将两人引入高堂大殿,李玥端坐龙椅之上,殿内两侧设着案几,地上铺着织锦圆毯,一群蓝衣舞女无措地退在一旁,像是宴会正举行到一半被人打断。

    梅馥刚迈入殿中,便听顾少元斩钉截铁的声音字字落入耳中。

    “所谓娉姬,乃是臣结发之妻梅馥,当初臣虽写休书,却并未将其户籍从顾家除去,按我朝律法,她仍旧是我顾少元的妻子,还请陛下明鉴!”

    梅馥脑中轰然。

    没想到顾少元还未死心,竟然在这种场合,当着满朝文武,说出要她回顾家的话,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正欲冲上去与顾少元争辩,却被身边白鹤轩拉住袖子,摇头示意她先冷静。

    果然顾少元话音方落,便见夏雪篱大雪压梅扇啪嗒一展,摇得晃眼。

    “顾相这话说的倒叫雪篱不解了,要说律法,休书既已送至衙门接管,按律便该立即除籍,顾相无缘无故,私扣他人户籍,本就于法不合,不向陛下告罪,反倒拿出来做未休梅馥的证据,如此豁达,雪篱很是佩服!”

    顾少元冷冷一哼,从牙缝里挤出句话。

    “我私扣户籍固然于法不合,难道国舅的空白契约于法就合?以国舅一贯的作风,谁知是不是逼迫而为?这种契约若能算数,岂不可笑?”

    大概是已经懒得维持表面的和平,顾少元话说得十分难听,夏雪篱倒是混不介意,悠悠一笑。

    “我救梅馥于水火,如同父母再造之恩,她感激涕零,自然情愿以身相许,何来逼迫之说?”

    什么父母再造之恩!梅馥咬牙,这夏雪篱真是什么都敢说,简直太无耻太不要脸了!

    但你不要脸,我可还要脸呢!

    梅馥生怕他再当众说出什么别的惊世骇俗之语,急忙忙与白鹤轩赶上前跪下。

    “民女梅馥,参加陛下,愿陛下万岁万万岁!”

    小皇帝李玥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唇枪舌战,见梅馥终于来了,便笑道。

    “可算来了,梅馥啊梅馥,你好大的面子,朕的丞相和舅舅都想要回你,啊!听说你还有个未婚夫白鹤轩……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朕问你,丞相之妻,国舅之妾,还有这位白公子的未婚妻,你究竟想做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