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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县里开车过去还需要一段时间的车程,这个季节早晚气温还是很凉的,几个人急急忙忙拿上外套到外面去准备开车出发,到了招待所门口,罗飞正要上车跟着县局同事的车子后面一起到村里去,冷不防看到车跟前站着一个人,还把他给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纪渊。
车跟前没有什么光亮,纪渊站在那里也没有出声,安静到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难怪会把罗飞吓了一跳。
夏青走在罗飞身后,所以还好,看到有人的时候倒也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反而是当她看清那人是纪渊之后,才觉得有些惊讶了。
“纪……师兄!”罗飞话在嗓子眼儿里兜了一圈,硬是被纪渊的气场压住了,没敢直接叫他的大名,“你怎么在这里呢?”
“捎我一程。”他对罗飞说,语气有些冷淡,很疏离的样子。
罗飞哪敢说一个不字儿,忙不迭的点头,纪渊就径自上了车,罗飞是负责开车的,剩下的齐天华和夏青对视了一眼,齐天华用眼神询问了一下夏青的意见,夏青微微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关系,然后就拉开后排车门,坐在了纪渊旁边。
一车四个人,跟在县局同事的车子后面,沿着有些狭窄和颠簸的乡道朝村子里开去,四周是大片大片的农田,一点灯光都没有,黑漆漆的,也十分寂静,再加上纪渊的存在,车内的气压也变得有些低沉起来。
和前排两个坐姿略显僵硬的男同事不同,夏青倒还是蛮放松的,她觉得这些从小到大一帆风顺的人似乎对创伤后的心理障碍过分妖魔化了,纪渊或许在眼下不能算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但是他又不是疯狗,那么紧张做什么?
可能是夏青的放松状态不同于其他人,在去村里的路上,纪渊微微偏过头去看过她几次,夏青并没有察觉到。他们到达了目的地之后,纪渊第一个下了车,等其他三个人也下车了之后,早就已经找不到纪渊的身影了。
“这家伙是鬼么?!”罗飞有些诧异,“怎么一转眼就没影了?”
“小罗,别乱说话,注意点。”县局那位前辈听到罗飞的话,赶忙过来扯了他一下,“我之前不是跟你们说过了么,这个村的人特别迷信,忌讳特别多,现在本来就是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咱们还是注意一点,别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又冲着他们什么,再招惹出别的麻烦来,那就要头疼了!”
罗飞赶忙点点头,做了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不再吭声了。
他们停车的地方,就在村长家不远处的路边,和来时候一路的寂静不同,现在这简直太热闹了,村长家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里面有人在哭,有人在骂,还有人在说和,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让人听了就太阳穴隐隐作痛。
县局的那位前辈很显然比他们都更熟悉这里的情况,所以也经验十足,他并没有高声说出自己的身份,而是非常低调的带着夏青他们几个人朝里面挤,虽然被他们从身边挤过去的人也会本能的朝他们看几眼,但是毕竟里面闹的事情比较大,所以一时之间也没有人去注意他们几个是外来生人的事儿。
夏青明白,县局前辈是怕早早就两名身份,他们毕竟人数上不占优势,万一村子里的人不愿意外人介入,暴力驱赶他们,那不但他们会很狼狈,也会让事态变得更加复杂。
被村民给围了个水泄不通的是村长家的院门口,夏青他们挤到前面恰好看到村长家的大门口横着一副棺材,棺材没有盖盖子,里面很显然是一具尸体,上面还蒙着一块白布,到了近前还能闻到一阵阵的腐臭味儿,估计白布下面蒙着的就是已经死去几天了的李永安。
夏青工作了四年多,也算是见过一些场面的了,所以尸体的腐臭味儿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特别难以忍受,唯一让她心里面有些发毛的是,她毕竟不是一个法医专业出身的人,所以也吃不准一具经过了解剖的尸体,还有没有可能因为腐烂而形成巨人观,她的心理素质还没有大到见到巨人观尸体还面不改色呢。
村长家的大门是落了锁的,但是很显然被人暴力冲撞过,两扇镂空样式的铁艺门都发生了严重的变形,中间的门缝足够身材稍微苗条一点的人钻进钻出了。门里面的很显然是村长一家——一对四十多岁的中年夫妇,身边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一家子看起来受了不小的惊吓,也很气愤,脸色难看至极。
这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谁家门口被横了一副棺材,还是装着死尸的,估计脸色都得难看到这种程度。
至于为什么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呢?
原因很简单,门外面李永安家的人在数量上占了绝对优势,围着那一副棺材至少有十来个虎视眈眈的,而且还一水儿都是二三十岁的那种青壮年男性,村长家的大门变形成那样,和这些身材敦实的男人肯定是有很大关系的。
除此之外,剩下的就都是看热闹或者帮忙劝架的村民了,前排的是想要帮忙说和,平息矛盾的,后排基本上就是纯粹的围观群众,两不相帮的看戏。
这种情形下,夏青心里倒是踏实了不少,村长一家都被围在院子里自身难保了,单纯靠外面这些村民帮他们解围很显然是不现实的,这种时候警察的到来无异于给村长一家的人身安全多了几分保证,所以即便过去这个村长属于排外的那一类,眼下审时度势,他的态度应该也会有些改变和松动的。
果然,院子里面原本面如死灰的中年男人看到县局的那位前辈,很显然是认出来了对方,顿时脸上的表情就有了一些变化,脚底下动了动,似乎想要过来开门,又怕万一来的警察也顶不住李永安家的攻势,会让自家陷入危险。
发现有警察来了的可不止是村长一家,门口那一群围着棺材站着的人也注意到了,不过那些青壮年男人并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而是纷纷向站在距离大门最近的一个大块头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那个大块头看起来二十五六岁,年纪不大,身高少说也有一百八十五公分,人高马大,虎背熊腰,面相也是一脸横肉,再配上脑袋上刮得发青的头皮,整个人都给人一种杀气腾腾的感觉,一看就觉得这人不太好惹。
“他是李永安的儿子,名叫李俊强,平时在县里头自己做点汽配的生意。”县局的前辈先是低声对夏青他们做了一下简单的介绍,然后又冲那边的李俊强说,“李俊强,你这大晚上的闹什么呢?!你做儿子的孝顺你爹,就是这么孝顺的?人死了都不能让他安生,当初说要尽快处理丧事,现在这是干什么呢?”
“赵警官,赵叔,赵大爷!”李俊强模样凶神恶煞,对县局那位前辈说起话来倒是还带着几分客气,“瞧你这话说的,我难道不希望我爸早点入土为安?我还希望我爸长命百岁呢,那不是有人不成全么!我也不是想要让我爸死都不安生,我就是想让我爸死也死得明明白白的,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被人给害死了,到最后还落了个他自己乱吃东西毒死了自己的名声!”
“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但是你也不能这么胡来啊,大晚上的,抬着棺材围了你们村长家,能解决什么问题?”
“那怎么就解决不了呢?”李俊强笑嘻嘻的回答,看起来就好像眼下不是他带人抬着棺材和腐尸堵了别人家门口,而是单纯的带人来串门儿一样,“我爸这么多年,对里头那家伙鞍前马后,说一不二的,这么多年为了帮他做事,得罪了多少人?他平时缩在后面出主意,得罪人的事儿都是我爸出面去做的,现在我爸摆明了是被别人给害了,那你说这归根结底是因为谁惹上的祸?
现在他们一家子理亏心虚,不知道做了什么孽,自家的儿子死了都不敢吭声,还想让我爸也这么不明不白的就丢了命?开什么玩笑!那当然不行了!冤有头债有主,他们不是一门心思想逼我们家装聋作哑么?那我就叫上几个好朋友,抬着我爸过来,让他们直接问问我爸,问问他愿不愿意就这么算了!”
说着他作势弯腰就要去扯那棺材里面盖着的白布单,这个动作可把他周围的围观村民给吓坏了,大晚上黑灯瞎火的,要不是村长家被围了,事情闹得那么大,他们也不会出来看这个热闹,看热闹也就罢了,看死尸,尤其还是那种已经死了好几天,被公安局解剖过,现在都已近开始腐烂了的死尸,那可就是万万都不愿意的了。
正如县局的前辈介绍的那样,这个村子里的人格外的迷信,所以对于看到死人什么的就更加介意了。李俊强那边刚俯下身,原本还紧紧围在周围的村民就呼啦一下子朝外面退开,有一些在外围的听到李俊强要掀白布,更是吓得扭头就走,热闹也不看了,闲事也不管了,现场的人一下子就少了快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