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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琏缓步走到了水井旁,两手搭着青石板,试图将它抬起来。
站在旁边的桓母见状,急忙开口阻拦,“琏娘莫要乱动,这块青石足有案板厚,你公公还在时,每隔几月就会吩咐四名长工将板子抬起来,说要让院里通一通地气,你别闪着腰了。”
卓琏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听到这话,不由将手放开,往后退了几步。
她觉得这口井有古怪,但在事情查清以前,也不好跟桓母提,毕竟要是猜错了,让婆婆空欢喜一场,只怕会让人更为难受。
“娘,方才我把被褥拿过来了,待会收拾两间屋子,夜里便宿在这儿。”说话时,卓琏的语气不免有些低落,一想到要跟桓慎单独相处在同一屋檐下,她便忍不住皱眉,好在那人没打算杀她,充其量也仅是威胁而已。
瞥见儿媳略略发青的脸色,桓母还以为她被林婶气着了,不禁有些心疼。
就算琏娘以前不懂事,现在既勤快又孝顺,哪能任由别人污蔑?要是林婶下回还敢胡言乱语,非得拿扫帚把人赶出去不可。
往日的桓家在汴州城里也算是富户,酒坊占地不小,有许多供长工居住的房间,只可惜桓母不懂酿酒,生意一日不如一日,这些老人早就跑了,有部分去了卓家,其中还有酒坊原来的大管事苗平。
原身年幼时经常来桓家玩耍,对苗平也有些了解,知道这人读过几年书,会算账,当年失足摔下山坡,要不是被进山采松子的桓父看见了,将他背了出来,想必早就沦为野兽腹中食。
可惜恩易忘仇难消。
苗平在桓父离世后攀了高枝,别人除了骂他没良心以外,也说不出别的话来,毕竟桓母撑不起一间酒坊,桓家兄弟也不懂酿酒,继续守在这里的人才是傻子。
将两间相邻的屋子打扫干净,卓琏开始铺床,一边忙活她一边思索,该如何不惊动桓母将水井上的石板搬走。找福叔帮忙肯定是不行的,福叔对桓母忠心耿耿,肯定不会瞒她。
一时半会儿理不出头绪,卓琏干脆不想了,就算青石板再厚重,也扛不住锤子,等天黑后人都走了,她再琢磨也不迟。
女人盘算的挺好,却不料天刚擦黑就下起了暴雨,噼里啪啦的水珠打在房檐上,还伴随着电闪雷鸣,也不知桓慎还会不会过来,不来最好,否则自己还得想方设法应付他……
突然,门外传来砰砰的响声,卓琏心里一跳,急忙撑起油纸伞,将酒坊后门打开,待看到浑身湿透的青年时,她皱眉喊道:
“快进屋换件衣裳,着凉就不好了。”
卓琏身量并不算矮,但桓慎却太高了,足足八尺有余,她只能用力打直胳膊,撑伞遮雨,不过由于雨水太大的缘故,她也被浇了个透,衣料紧紧贴在身上,带来阵阵凉意。好不容易走到廊下,她伸手抹了把脸,忍不住说:“小叔,就算你不信任我,也没必要冒雨前来,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卓琏面颊冻得发白,嘴唇却格外嫣红,配上那双水润的杏眸,看着还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但桓慎对她既提防又厌恶,扫见女人这副德行,更觉得卓氏是故意为之,将他当成于满那等上不得台面的好色之徒。
青年没搭理她,抿唇别过头去。
卓琏也不去管桓慎,兀自走到屋里,坐在铜镜前,拿起干燥的软布将头脸上水渍擦干。
说起来,原身虽与她同名同姓,但她们的相貌却不太相像,卓琏的五官更加艳丽,眉黑而浓,带着几分英气;而原身的脸蛋却没什么棱角,十分秀美,身段也有些丰满。分明是不同的两个人,却因为相同的名姓紧紧连在一处,还真是玄妙。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卓琏换了身衣裳,走到厨房,从缸里捞出一条鲫鱼,处理干净后便放在锅里煎,依次加入葱姜等调料,用热水炖了起来,正当她转身准备将豆腐切块时,却见桓慎站在厨房门口,他换了一身靛蓝色的袍子,发间还有些湿潮,眼神一瞬不瞬落在她身上。
“小叔有事找我?”
就算知道青年的想法,卓琏的态度依旧堪称温和。既然希望桓慎能彻底摒除偏见,首先她就必须以真心相待,虚与委蛇、假意逢迎都不可取,桓慎能在短短十年间爬到镇国公的位置上,肯定不会被轻易糊弄过去。
“你与于满究竟有何关系?”
半个时辰前,桓母回到家中,将他跟芸娘叫到堂屋,嘱咐兄妹俩不要被外面的流言蜚语给蒙骗了,误以为大嫂品行不端。
但卓琏与于满私会,却是他亲眼所见,半点做不得假。
当时于满拉着卓氏的手,将人带到破庙中,他大哥尸骨未寒,这对奸夫淫.妇竟做出此等龌龊不堪的恶事,若非他有公务在身,必须随上官去周边城镇看守,早就戳破二人的奸情了。
如今母亲明显听到了风声,却一心相信卓氏,这个女人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先前我的确动了旁的心思,但现在已经悔悟了,与那人再无半点瓜葛,这个答案小叔可还满意?”
桓母心地纯善,也不知是如何生出桓慎这种疑神疑鬼的儿子,卓琏边豆腐下进锅里,边暗自腹诽。
“这么说来,你的确与于满有私情了?算你聪明,及时抽身而出,于家在汴州颇有名气,绝不可能让一个二嫁妇当少奶奶,你要是自甘堕落,愿意与人为妾,我也不会阻拦。”
卓琏背对着青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巨响,还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卓琏生怕是仓房出了问题,也顾不得做饭了,飞快冲了出去,拿了火折子跑到仓房里察看,屋檐没有漏水,那动静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她满心疑惑,撑着油纸伞绕着房屋来回走了一圈,脚下却碰到了硬物。
卓琏蹲下身,仔细分辨一番,发现盖在井口上的青石板居然被劈开了,亏她还想着用什么法子砸碎石板,没料到连老天爷都在帮忙,这井水究竟是苦是甘、是好是坏,明日便见分晓。
晚饭时,叔嫂两人喝着鱼头豆腐汤,配着上午蒸好的干粮,谁都没有率先开口。
就算桓慎对卓琏很是警惕,也不得不承认这妇人的厨艺确实比母亲好些,饭菜的味道虽不算绝佳,却称得上咸鲜可口。
话本中的镇国公近在眼前,想起他处置原身的手段,卓琏的心情委实不太好。幸而明日桓慎就要去当值了,在城中巡视,不会整天都用那种阴瘆瘆的目光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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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貌秀美的女子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一本酿酒的古籍,却因心烦意乱,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书上所写的内容。
丫鬟将红枣茶送到她面前,小声劝道,“姑娘,您来了癸水,正是虚弱的时候,千万别为那些小事而烦心。”
“小事?怎么会是小事?”卓玉锦眼神冰冷。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看走眼了,往日还没出嫁时,这个同父异母的长姐对酿酒十分嫌弃,从不主动踏足酒坊半步,哪曾想她嫁到了桓家,竟死死守着那间酒坊,难道是发现了无名井的殊异之处?
越想越是憋屈,卓玉锦两手握拳,指甲死死抠住掌心的软肉。
一道身影从外走了进来,看到夫人,丫鬟急忙俯身行礼,而后退出了卧房。
“玉锦因何犯愁,不如与娘说说,指不定还能帮你想出法子呢。”樊兰是卓玉锦的生母,也是卓孝同的第二任妻子,今年已经三十五了,但她保养得非常不错,看上去仍跟二十七八的美妇一般。
在自己生母面前,卓玉锦也不必撒谎。
她拉着樊兰的手,桃花眼中满是委屈,哽咽道,“女儿小时候就听祖父说过,桓家有一口水井,水质极其甘美,用来酿酒再合适不过了,现在桓家已经破败成那副德行了,空有珍宝却不会用,还不如将酒坊卖给卓家,交由女儿打理,免得暴殄天物。”
“这些年你也攒了不少私房钱,直接将酒坊买下来便是。”樊兰拿着锦帕替她擦泪。
“您以为我不想吗?女儿找了桓家的邻居,让那妇人前去说和,二百两银子已经不少了,桓母分明动了心,偏偏卓琏横插一脚,非要拦着她婆婆,不让桓母将酒坊卖出,我以为她嫌钱少,又添了一百里银子,岂料还是不成。您说是不是卓琏知晓无名井的功效,才会百般阻挠?”
樊兰好歹也是从将军府出来的,虽是庶女,但眼界却比卓玉锦高得多,此刻叹息着道,“傻姑娘,你若是不加价,卓琏恐怕还不会多想,如今你表现得这般急切,她肯定能察觉出不对,不是坐地起价,就是咬死了拒绝。”
闻言,卓玉锦双眼含泪,问:“那女儿该怎么办?无名井真的很重要。”
“玉锦放心,明日将卓琏叫过来,为娘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