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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瑾瑜说要一个月内把自己嫁出去,这种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她广发帖子到燕北各家豪门贵胄,当然这些帖子并不是发给爷们的,一律都到了姑娘们的手中。
不过等集会那日,依然各种出色的男男女女并肩而来。
显然大家都明白了郡主发帖的真正含义,这场打着赏花的名义,实际上就是郡主挑男人的一场宴席。
只不过比之前那种直白的挑选男侍,要好听的多,至少有一件华丽的外衣,因此不少世家大族的翩翩贵公子也都来参加了。
如果能有幸当上郡马爷,不失为美事一桩。
萧瑾瑜一身赤红广袖罗裙,腰间坠一蝴蝶美玉,长长的拖下来压着裙角,八片式的裙摆上绣着盛放的金莲,端的是一个美艳异常,震惊全场的效果。
她手执美人扇,头戴小凤冠,四角流苏缓缓垂下,富贵雍容,让人不敢直视。
眉间一点红色朱砂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她周边都围着世家大族的姑娘们,哪怕在一群争奇斗艳的美人之中,也能一眼就认出她。
凤阳郡主总是艳光四射的,无论谈吐还是气质,都是天生的人群中焦点。
“那位是礼部侍郎家二公子,长得极好,而且性子好,谈吐不凡。站他左边的是户部尚书的幺弟,虽有些纨绔,不过精通马球,想必能与郡主玩儿到一处去……”
这些姑娘都在一一给萧瑾瑜介绍这些贵公子,之前到郡主府挑选男侍的,虽有世家子弟,不过大多为庶出。
更别提这种官员家里的,甚至还有翰林清贵也来了。
萧瑾瑜唇角带着礼貌的笑意,似乎一直在认真地听着,不过她对场内的男子皆是一视同仁的架势,并没有特别表现出有兴趣来,这就让其他人猜不透了。
凤阳郡主在燕北相当于公主的存在,高贵异常,却甚爱骑射功夫,不比寻常大家闺秀,总是关在内宅里,相反玩儿得很开。
外加年年选男侍,虽说最后都被退回来了,但是郡主好色的名头还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燕北的百姓都清楚。
实际上不用她们介绍,这赏花宴来的男子究竟是什么货色,她心里一清二楚。
呵,礼部侍郎家的二公子长得是不错,那又如何,一次赛马时马匹出了问题,等到养马人过去救下他时,他都吓得尿裤子了,比她爹都不如的小白脸,有屁用!
再说户部尚书的幺弟,沉迷美人乡,欺软怕硬,一看就是一人拖累全家那种,傻子才要他。
赏花宴的院子外,是弯弯曲折的巷子,一个面如冠玉的青年,快步往前走着。
他的眉头轻蹙,耳边传来几道细微的声响,立刻停下脚步回望,巷子里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
等他回过头去的时候,几道黑色身影快速地来回闪动着,在周围的围墙和院子后面躲避着,慢慢地靠近他。
黑色身影手中都拿着匕首,在阳光的照射下,冒着银晃晃的光亮,森冷逼人。
俊朗青年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鸷的表情,冷哼一声,显然对于目前的状况,已经心中有数。
他直接往人来人往的赏花宴处走去,这是临川阁,匾额上的字是燕北王亲自提的,建造的非常大气磅礴,专门给燕北高门大户宴请宾客时租用的。
这回就被凤阳郡主给包下了,门口车水马龙,各家马车路过,有无数眉目俊朗的青年进入,一时之间谈笑风生。
他直奔而来,脸上狰狞的表情已经收得一干二净,反而带着几分笑,走过来之前用手指掐了掐自己的嘴唇和脸颊,原本因失血过多而过分苍白的脸,就显得白里透红,异常好看。
前面进去的人都是掏出拜帖而进,他自然是没有拜帖的,被看门的侍卫拦下时,他冲着人家缱绻一笑,眼角眨了眨,活脱脱一个好脾气的小白脸。
“听闻凤阳郡主开赏花宴,我没有拜帖,慕名而来,不知可否要通传才能进?”他的声音刻意掐了几分,听着那是温柔至极。
几个侍卫从上至下地打量了他一眼,虽说眼神不屑,却还是爽快的放行了。
“算你小子走运,只要长得好的男人都能进。”
“谢谢几位差大哥。”他又是温柔一笑,还冲他们作揖,才慢吞吞地走进去。
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围墙后,躲着几个蒙脸黑衣人,眼睁睁地看着他一脸骚包的进去,却毫无办法。
“老大,怎么办?好不容易赶上他独自出门,这是最有机会杀了他的,错过了就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了?”其中一个不甘心地道。
“那能怎么办?上头吩咐就是把他逼到燕北来,趁机杀了他,嫁祸给燕北王,一箭双雕。可若是我们现在动手,不一定能杀了他,反而会引起燕北的注意,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得不偿失。”领头的语气不太好。
“啊,难怪这狗东西当了这么多天的缩头乌龟,今天突然收拾得人模狗样,穿得那么显眼,还大大方方出来送死。原来是早就挑好了日子,就等着混进郡主赏花宴里去,若是引起纠纷,我们就打草惊蛇了,还能给他提供和燕北王合作的机会。这小子太贱了。”
领头的咬了咬牙,说再多也没用了。
方才一路跟上来,这小子专挑人多的地方走,他们不好动手,结果就被他成功混进了赏花宴里,也导致他们错失良机。
“先等等看。”
***
萧瑾瑜看来看去,入眼的都是大熟人,顿觉了无趣味。
毕竟她从小就在这个圈子里混出来的,没一个新鲜的。
没劲,难不成她在燕北真的嫁不出了?还要去外地找?
异地恋是不是没有未来啊?
她正胡思乱想间,忽然感到头上有什么东西轻飘飘的落下,带着淡淡的花香。
萧瑾瑜下意识地抬头,就见粉白相间的桃花瓣雨纷纷扬扬而下,在这落英缤纷的间隙里,她看见一个身穿深蓝色曳撒的青年坐在树枝上,手里捧着桃花瓣慢慢地撒下来。
周围几个姑娘也纷纷抬头,显然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花瓣雨给弄懵了。
萧瑾瑜初次对上他的视线时,只觉得这人的眼眸真黑,雾沉沉的像是夜晚深潭的泉水,一眼望不到边,只是深深的被他吸引。
等认真打量过他之后,才发现这男人长得真好,肤白如瓷,比个寻常女子还要白上几分,睫毛卷曲又浓密,唇偏薄却又泛着红。
她被他这面目俊朗的模样给惊了一下,紧接着又撇撇嘴,顿时兴致缺缺,又是一个小白脸。
虽然是可以与她爹媲美的小白脸,但是她不稀罕,她对这世上一切美好的男色,都已经免疫了。
他从树上一跃而下,衣服上金色绣线制成的花纹,闪得让人眯起眼来。
“姑娘,你定是桃花仙子吧?我寻你多年,嫁我可好?”他轻声开口,抬手将指间夹着一朵盛放桃花,轻轻插于她的发间,眉眼都淬着温柔至极的笑意,像是春光暖暖下融化的冰雪。
萧瑾瑜彻底怔住,他收回手的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耳廓,顺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了几分。
传闻中极好男色的凤阳郡主,此刻却有些把持不住了。
要知道她每年都选男侍,其实也就嘴上逞逞能,真正的连男人的小手都没有牵过,男侍更是一个没留下。
空留一个好男色的名头,却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她那张精致的脸,忍不住开始泛红,红霞悄悄地爬上了她的耳朵。
站得近了,她才发现眼前的青年,右眼角下面有一颗泪痣,美貌冲击得更加厉害。从那双狭长的眼眸,到挺直的鼻梁,甚至连红唇上的人中,都长得很讨她欢心。
“不能嫁我吗?我家里人一直催我成亲,仙子不能度我成佛的话,恐怕又有一场闹腾了。若是奋斗失败,可能要娶我不喜欢的女子了。”
他的语气有些低沉,神色也充满了几分失落的意味。手指悄悄地捏紧了腰间缀着的香囊,香气四散。
在他慢慢站直腰,将距离拉远的时候,萧瑾瑜忽然闻到一阵草木冷香,似乎是从他身上发出的,却让她身上的血液流动加速,脑子变得发昏,莫名的开始口干舌燥。
“不,我度你。”她的动作比思想还快,这句话几乎脱口而出。
此刻眼前这个男人的处境,与她是多么的如出一辙。
都是被家里催得紧,而且不找个自己合心意的男人,就要按照赐婚圣旨上说的,嫁给那个又丑又毒的大变态。
她宁愿选择眼前这个小白脸!
啊,不对,是长得特别特别好看,完全符合她心头好的小哥哥!
她主动地抓住了青年的手,努力抑制住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想要恢复平静。
可惜她那充血似的脸颊和耳朵,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忐忑与羞窘。
啊,这男人的手好好摸,不过就是茧子比较多,想必是有武艺傍身的。
幸好不是那种真的中看不中用的白面书生,万一洞房花烛夜的时候,被她给折腾散架了怎么办。
萧瑾瑜身为女子,却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弱者,毕竟她自幼习武,一拳一个小白脸完全没问题。况且他们家阴盛阳衰,她娘就比她爹要厉害许多。
赏花宴上其他人,都能看到那两人的互动,见到他们很快手拉手,亲密咬耳朵的架势,不少男人心都碎了。
完了完了,想要靠脸吃饭这条路,被堵死了。
一个个的视线跟刀子似的,往萧瑾瑜旁边的男人身上刮。
这小白脸从哪里冒出来的,完全不认识,等到宴会结束肯定是要多加打听的。
结果宴会举行到一半就结束了,凤阳郡主那镶满了宝石的马车先出来,前后都浩浩荡荡的跟着侍卫和美婢。
如此大手笔的出行架势,除了燕北的凤阳郡主,无人能望其项背。
之后陆陆续续有其他马车离开,那些黑衣人依然躲在暗处观察着,一个个恨不得把眼睛瞪成铜铃那么大。
“那小子人呢?会不会混在马车里了?”
“不可能吧,他没那么大的本事儿,谁会接收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况且除了燕北王那好色女儿,其他女子都不可能看中一个混小子。他在燕北不敢亮身份,就是他最大的弊端了。”
“那凤阳郡主呢?她有没有可能看上,那小子长得很不错啊,尚公主也是足够的。”
一个矮小的黑衣人话音刚落,脑袋就被领头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你是没带脑子来吧?他来燕北为什么偷偷的,还不是跟凤阳郡主有仇,他俩仇大发了。他再怎么靠脸勾引大家闺秀,也不可能搭上郡主,除非他不要命了!”
***
马车悠悠然驶过,男人斜靠在车壁上,不时地朝着车窗外看去。
车窗上挂着纱幔,外面的一切景象都影影绰绰的,不过想必那些追杀他的人,死都不会想到,他在凤阳郡主的马车里。
萧瑾瑜坐在他对面,不时抬头看看他,面对着男人赏心悦目的那张脸,和腰背挺直的身姿,心里美滋滋的。
原来她娘说得没错,男人长得好看,真的能让人多吃两碗饭。
“你不要紧张,我爹娘很开明的,只要我说喜欢,他们都会同意的。你热不热?”
萧瑾瑜原想着安抚他,结果自己越说越口渴,甚至都感到额头上开始冒汗了,整个人像是火烧了一样,一张脸红彤彤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热水里泡过。
或许是因为两个人缩在马车里,凑得更近了,他身上的那股草木香也越发浓烈起来,让她觉得神志都有些不清醒了。
“还好,我给你倒杯水吧。”他目光一闪,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看她乖乖喝完,又倒了一杯。
不过这次没让她喝,而是要了她的帕子,抓过她的手,用帕子沾着茶水一点点给她擦手。
感受着男人的手掌整个将她包住,暖融融的像是冬日午后的艳阳,让人温暖至极又昏昏欲睡。
她偏头看他,男人低着头,擦拭的动作轻柔又认真,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一样,完全把她放在心坎上。
萧瑾瑜笑得把眼睛都眯起来了,明显是高兴的。
“外面有动静吗?”他轻声说了一句。
萧瑾瑜立刻看向窗外,结果却一无所获。
男人趁机扯下腰间挂着的香囊,攥在了掌心里,在她回头说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他将车窗打开了。
“那透透气吧,你这么热。”
冷风吹进来,将车内的草木香吹散,也把萧瑾瑜面红耳赤的热意给降了下来。
马车咕噜噜走过,除了马蹄印之外,还有一个脏兮兮的香囊,被马蹄踩得破破烂烂,里面的香料都露了出来,风一吹什么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