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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清晨,他们终于要出发去京州。
白朔景一早就先上了马车,深怕阮绵绵又找各种理由推脱。
“主子,已经安排妥当。”李东隔着门帘向马车内白朔景说道,“去京州的沿路都有安排护卫,属下也派了两支小队,先行探路。青门少主那边,似乎也要离开,近日青门的人在城内进出频繁。”
“无妨,那小子想必是要跟在我们后面。”白朔景笑了笑,他和青冽称得上是生死之交,他怎么会不知道青冽是怎么想的,只有在阮绵绵这件事上,他是一分也不会让步的。
“青少主也要去京州?”
“他在,你也可以省点心。”青门的势力,江湖上敢得罪的也没几个。
白朔景看着坐着的这辆马车,似比一般的马车宽敞许多,不仅设有可以放炭火的暖阁,而且还可以煮茶,细看一下,居然还有一只药炉?!
“唔,看来这一路上,喝药是少不了了……”他下意识地用手掌盖住了脸,不是他怕喝药,只是自从到了瑞州,他这药就买断过。现在就连他打个嗝都能闻到自己胃里那股药味,这药……这么喝下去……完全看不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怎么还没来?”他在这马车上都快等了半个时辰了,阮绵绵竟然还没上来,他不禁开口问道在马车外候着的李东。
“回主子,小夫人正在整理一路要带的东西,属下刚才看见她让大黑、小黑去搬了三口箱子下来……这会正在拿……锦被……裘皮软垫……还有一只……活鹿!”
“活鹿?!”白朔景听到“鹿”字立马就撩开车窗上的帘子,只见阮绵绵一身红衣,披着一件雪貂斗篷,指挥着大黑把一头活鹿赶上一辆车内。
“主子,小夫人是在搬家吗?”李东看向大黑的眼神里明显带着一丝同情,同样身为暗卫,果然还是在主子身边好啊……
“你还站在这里?去帮忙。”
“是……主子。”真是现世报,李东一脸哀怨。
他才不在乎阮绵绵要带多少东西,他只希望赶紧搬完。
现在白朔景只想立马出发,到了京州立马把她拐进门!不行,他还要写封信给老头子,让他提前准备,务必在他到的当日就把事办了。
“大黑,一会你和小黑赶苏怜玉乘的那架马车,路上务必留意。”阮绵绵叮嘱着,这些日子苏怜玉情绪稳定了许多,也似乎慢慢接受了事实,每次去看她时都只是在小心的照顾孩子,完全是一副母亲的模样。
“小姐放心。”
“对了,前几日我给你和小黑添置了几身新衣、新鞋,也不知合适嘛,过会我让小奉拿来。按日程算,到京州想必快过年了,你们也好有新衣穿。”说完阮绵绵对着大黑微微一笑,如春风一般温和。
“小姐,这衣服还很新。”大黑搔了搔头,倒是不好意思起来,小姐还记得新年给他们添置新衣,想到这里一股暖流涌上心间。
“你这袖口的磨的快破了,没什么好舍不得的。”你家小姐有钱,回头还要给你分房子、娶妻呢,阮绵绵在心里默默想到。
李东正好走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撇撇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黑黢黢的暗卫服,又偷瞄了一眼身后的那辆豪华马车。
看来,他是没有这样的福气。
大黑见李东过来了,立马知道肯定是主子发话的。以大黑对主子的了解,他立马领会到主子的意图。
“小姐,剩下的东西让李东去搬,我把医书拿到马车上,您就快去车里歇着吧。”主子恐怕在马车内等急了,不然怎么会把李东遣了来。
“嗯,我去和青冽说一声,就上马车,你先把我那小箱书搬上去。”她一点不担心白朔景等急了,那马车可是她精心找工匠改造的,里面有隔开的暖阁,不仅能保温食盒、还能煮茶,吃喝都齐了,马车铺着三层软垫,另外放了四张裘皮、两条锦被,他就是在里面待一天也不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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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绵绵往后院青冽住着的客房走去,却没想在院内就瞧见了他。
他正坐在三楼客房外长廊的栏杆上,看着站在楼下进进出出的忙碌搬运物品的小厮、丫髻们,拿起手里的青叶酒,狠狠地吞了一口,辛辣的酒灌入喉咙,如火一样燃烧,滚烫卷过喉咙冲入胃部,留下一片灼热的痛。
最终,青冽的目光停在了她的身上……那抹。红色……那张脸精致漂亮……
她仰着头,看着那个拎坛畅饮的男子,冷风撩发,扬脖喝酒的动作肆意张扬,却又有一份难掩的痛楚和孤寂。
“青冽……”阮绵绵只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再也没有了那时初见的纯然,这一年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为何眼里再也没有那时的光彩?
将酒灌入喉中,一饮而尽,放下坛子。他纵身一跃,青衣翩然,几缕挣脱束发的青丝散落在双鬓,凌乱中带着一丝不羁,比起白朔景的优雅似仙的惊鸿,此刻的青冽更像是一只猎食的山鹰。
“阮姑娘,又来找在下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殷红的双唇上,那浓烈的青叶酒劲儿瞬间涌了上来,黑眸凝着迷茫,他呵呵一笑。
“青冽,今日我们要启程去京州,你可以继续在逢知楼里住下去,我打算去京州看看有没有人知道白朔景这病症……如果你有消息,一定要赶紧告诉我。”
“哦?”他英气的眉挑起,“你想我告诉你什么?”
阮绵绵后退一步,侧头看着青冽,发现他面色酡红,目光深深地看着自己,“青冽你醉了!”
“绵绵,你这是何苦?你以为这样做,就能救得了他吗?”他看了一眼那红衣,言语之中带着苦闷。
阮绵绵下意识按住了自己左手腕。
其实,谁知道,她红衣的袖口束带之下,藏着一道她自己强行不让愈合的伤口。为了掩饰偶尔染红的束带,她便开始只着红衣……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青冽?白朔景的那个病症……你知道原因,对不对?”她激动地质问到他,他的反常已经让她怀疑,以白朔景和青冽的交情,他不可能将白朔景的事置之不理。
青冽一下扣住阮绵绵的左手腕,将她拉倒一旁。
“嘶——”青冽正好按在她手腕上的伤口,让她疼地不由冷抽一下,为了不让青冽发现,她只能撇头掩饰过去。
“白朔景中了无药可解的血蛊。”
果然是蛊吗……阮绵绵顿时心中一惊,面色瞬间惨白。
“满意吗?”青冽终于开口,带着浓浓的挑衅和轻蔑的嘲讽,他的声音明明清澈干净,却透着丝丝寒意,转进阮绵绵的心底。
“既然是蛊,那总是有办法解的,我肯定能找到办法……我可以的……”
青冽盯着阮绵绵,听着她控制不住地颤抖的声音,目光在阮绵绵的脸上来回审视。
这是到瑞州以后他第一次,如此近地看她面容,青冽才发现,红衣之下,对方的皮肤比他想象的还要苍白,而被他扣住的手腕,竟那么细小,好像再用力一些,就会把她捏碎,可就是这个小小的身体,为何却总是要选择一个人扛下那么多本不该承担的事。
“你就算医术再好,也无法解开血蛊,而你的血只能缓解一时……”他一手扯掉了那左腕上的束带,露出一道道猩红的割痕,只要他用力一捏,血就从那些伤痕里冒出来,血流不止。
这些割痕并不是新伤,却一直未愈,想必是她刻意为之,每日都需要取血,所以她不让伤口愈合。
这只手每日都要忍受割裂的疼痛,她竟然还掩饰着不让任何发觉……
你这是何苦?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法,以自己的血做药引。
青冽在看到那些触目惊心的割痕,忍不住要倒抽一口气,被这样处理过的伤口以后就算愈合,也会留下无法消除的疤痕。
“我就是医术不好,若是我医术好,何必用这种方法……我早该治好他……”阮绵绵自责的说道,她翻遍了各种医书,试过几十种药方,却都没有任何起色。
“绵绵,这不是你的错。白朔景所种的蛊,是从娘胎里生下就带的,是他的宿命……”青冽痛苦地闭上眼,他在得知是血蛊后,也派人去打探了消息,甚至特地请教了蛊毒世家的长老。
血蛊,会随着中蛊之人的血脉的延续,并且无法根治,一旦发作,只剩时间问题而已。
长则十几年,短则几个月……
“青冽,就算以血换血,我也一定要救他!”阮绵绵似乎因为心中已有了打算,收起了之前痛苦的神色。
以血换血,又何尝不是要一命换一命。
她对着面前的男子抬眸一笑,眉眼中是那样的不以为意,那身红色的裙衫使她整个人透着撩人心魂的艳色,仿佛一朵盛放的赤焰芍药。
那一瞬间,青冽只觉得整颗心,突然被捏紧了似的。
等他再反应过来时,阮绵绵已经挣脱了他的束缚,推开他并转身离开。
青冽没有追上前,而是跌坐在墙根,后背刺骨寒意让他酒意散去,他才惊觉自己刚刚竟然一时失了神。
青冽看着阮绵绵渐渐离开的背影,下意识抬手,看着刚刚扣在她手腕处的手指,似乎还能感受到那份温热,而此刻他的指尖却染上了她殷红的血色。
“以血换血,以命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