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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如没说话,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收起视线,将他的手从头上拿下来,然后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荣猛几乎同时收紧了手掌,将那只才及他的手一半的小手紧紧攥住。
喜如眼睛有些涩,突然转身栽到他胸膛上,“荣大哥……”
荣猛的心也跟着她这一撞狠狠一动,微勾了唇角抬手给她理了理头发,低声道:“嗯,在。”
喜如撇了撇嘴,遂抬头与他拉开一段距离,“走吧,回去。”
荣猛的视线跟着她,站在那处没有动。
喜如走了两步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后却什么都没说,径直就往家走。
关于阿三,她承认之前有些过激了,但有时候她是真的感到累,心里藏着事儿却不能跟人说的感觉真不好受,偏偏这个时候还非得出各种状况。
她现在可以说是跟无头苍蝇似的满脑子的浆糊,冷静一下吧,冷静一下估计就不会这么乱了。
荣猛暗叹一声,把过问阿三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跟着她一块回家去了。
阿三是快黑的时候被陈老太送上去的,回去的时候荣猛刚巧要出门,喜如在门口跟他说话。
听到老太太的声音后看过去,就见她边上的阿三眼睛红红的,被老太太牵着,缩着脖子,看到喜如的时候一脸小心。
喜如的心因为她这表情狠狠揪着,但想到之前她险些没把她头皮给掀下来就硬逼着自己狠了心,只看了她一眼跟老太太招呼了一声就转身进院子。
荣猛本来也不爱说话,这事情他也让喜如自己做主,于是就只跟陈老太招呼了一声便走了。
老太太目送他远去,回头看喜如准备宰猪草,便牵了阿三进去。
旺财见阿三回来,摇着尾巴在她腿边转了一圈就去闻喜如脚边的红苕叶子去了。
陈老太把人拉到喜如边上,叹了一声气,说:“你又不是不晓得她是啥样的,做啥跟她气,你走了之后她就一直哭,刚停没多会儿。”
喜如没说话,搬了张凳子给她坐,自己则拿了个小凳子坐边上,“当当当”地宰猪草。
陈老太坐下,要拉阿三也坐,但阿三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喜如,拉都拉不动。
老太太又是一声叹气,看着自家两个外孙女瘦弱的身子,没来由的就红了眼。
“孩子啊,姥姥晓得你苦,半大点儿的人又带了这么个孩子,这么些年都不知道是咋过来的,只可惜老婆子我没啥本事,帮不得你啥忙,你怨我老婆子都成,别跟她过不去。”
老太太自打老爷子去了之后就一个人,人老了有时候身子就容易出毛病,小小风寒都能拖上好一阵子。
她也主张帮着带阿三,但奈何阿三很多时候都只认喜如,那孩子又是个知道心疼人的,不想她一把年纪了还为他们家操心,硬是坚持了这么些年。
陈老太便是一想到这些年的经过,就好像有叹不完的气。
喜如动作没停,也没朝这边看,只说:“不关您的事,是我自己的过,没本事,做不了啥,她要一直这样,那咱就一辈子都耗在这,谁都别想好过。”
就阿三这种情况,稍微人一多就怕得浑身抖,别人一碰她就叫个不停,哪儿都去不了。
陈老太擦了擦眼角,很是无力地说:“你做啥说这些话,这不是要了人的命么,你才多大年纪,哪能一辈子就这么算了。”
喜如没说话,刀砍到木板上的声音当当响。
便在这个时候,一直站着没动的阿三却上前走了两步,来到喜如身边挨着她站着。
喜如手上动作顿了顿,然而却狠狠吸了一下鼻子没搭理她。
陈老太想说什么,却在这时见阿三突然抬起手抓住了喜如的衣裳,张了张嘴。
“啊……啊……”
一如既往沙哑的声音,比老太太的声音听着都来得年纪大,听得老太太当场就掉了泪。
只是喜如这回是铁了心要冷着她了,放下刀扒开她的手不开口。
阿三又把手伸过去扯住了她的衣裳,喜如又扒开。
反复几次,喜如没了耐心,停下动作看向她,淡淡道:“不会说话就别说,是哑巴就当一辈子哑巴。”
说完,也不等阿三做任何反应,直接换了个方向坐,阿三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没有任何征兆的,也没有吭一声,眼泪就从她眼眶溢了出来。
“啊……啊……”
她还伸着手,也没去追喜如,就站在那。
就在陈老太看不下去准备说话的时候,那孩子却在这时啊了两声后艰难地朝着喜如开口道:“结……结……姐!”
最后那一声,她是喊出来的,感觉嗓子眼儿都要挣破了似的。
“当!”
手起刀落,刀砍在木板上的声音突然变大。
“阿……阿三……”陈老太震惊地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方才开了口的阿三。
然而阿三却跟没察觉到自己做了多让人震惊的事一样,一边无声地流泪,一边朝喜如喊:“姐……姐,姐……姐……”
粗噶的声音,有些像乌鸦叫,或者说比乌鸦叫得还难听,可偏偏,听在喜如耳朵里犹如惊雷。
“姐……”阿三看喜如还是没动,眼泪淌得更厉害了。
陈老太已经捂着嘴哭了起来。
喜如放下刀,眼里渐渐泛起泪花,却是依旧没有说话,只听着她叫了几声后便起身走过去握住了阿三抬在半空中的手,然后缓缓把人拉到自己面前,像以前好多次那样,轻轻抱住。
“姐……姐……”阿三揪着喜如的衣裳,这才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哭出了声。
“嗯,”喜如摸她的头,忍着喉咙的堵塞应了她一声。
“姐……”阿三哭得厉害,鼻涕眼泪一股脑儿全沾到了她身上。
喜如吸了吸鼻子,红着眼圈又应了一声。
就这样,阿三喊一声,她应一声,喊一声,应一声,甚至天都全黑下来了,院子里的三人也没察觉到。
十年了,阿三发出最多的声音就是“啊”,之后便是来了这里后多了一个“荣”和“抱”。
然而自始至终都没叫喜如一声“姐”,十年,从来没叫出口过。
喜如心里很酸很涩,但更多的还是欢喜,十年,她总算从她这个傻妹妹嘴里听到这个字了。
十年……
“呜……太感动了,太感动了……”
院子外,已经在那站了好一会儿的荣猛跟张阳将院子里的这一幕尽收眼底,张阳颇为感触地一边忍着想哭的冲动一边发表感想。
荣猛转了视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出息。”
张阳狠狠吸了吸鼻子,不服气地扭头看他,说:“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冷血无情啊,你看她俩,多可怜啊。”
荣猛抿了抿嘴,没接张阳的话。
阿如今天在山上面对他时的反应让他的心动摇了,他的形态是不吉利的象征,这一点他从在这个地方落脚记事开始就知道。
但即便如此,他也依旧对他的阿如抱有希望,想着她这般善良的人定不会跟其他人一样将他本身的形态视为不祥。
他从始至终都是这么想的,甚至正因为如此才会在思考了一下午后决定跟着自己的心走,对她表白心意。
只是他完全没想到头一次在她面前化形,她竟然会是那等反应。
恐惧的,震惊的,甚至匆匆离去。
即便他本身形态被视为不祥,却也不至于让人畏惧到这般地步,几乎仓皇而逃。
顾升让他方才去他那一趟,但他走到一半又回来了,想了很多,依然不肯相信他看着长大的小丫头会怕他怕成那样。
旁人见着了一般都是喊打喊杀,可她却是不同。
不吵不闹也没出手,就只用那双好看的眼惊恐地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她曾经看到过的某个给她留了不好记忆的东西似的。
回想起她曾经问过他的,以及同样问过张阳的那件事,总觉得在这小丫头瞒着什么事。
所以思来想去,他决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否则就算到时候真要走,他也不会就此甘心。
“看啥呢?”张阳吸了吸鼻子,扭头便见男人的视线一直放在喜如身上,神色也看不出什么异常,便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正好喜如这会儿放开了阿三,跟陈老太一起进了屋里,荣猛一掌拍开他的手,转身朝外面走去。
张阳跟在后面,“诶?都这个时辰了你往哪儿去?不进门啊,我还等着去你家蹭饭呢。”
荣猛没心情搭理他,自顾自地在前头走着,也没想着去哪儿,总之就觉得这个时候需要让她们祖孙三人单着处。
而且,他也需要把近段时间的事捋捋。
……
“嘶!疼……疼疼疼!”
阮家,在忍了快两个时辰后阮全到底是受不住那地方的疼,让陈桂芳等到天黑后偷偷去把程大夫给请到家里来了。
年过五十的程大夫有些复杂地看着他疼得龇牙咧嘴,平静道:“这个地方伤着疼肯定是疼的,你得忍忍,我尽快给你上好药。”
在这待了这么些年,这还是他头一次看到有人把这个地方伤成这种样子,红肿不堪,若是再重些,怕是以后就真没法子做那档子事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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