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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陈香,高中学历,是苏北一个村小的民办教师,我们那地方小,思想落后,多数人都没见过世面,对离婚的容忍度为零,而我是村上第一个主动提出离婚的女人,这在当时轰动了十里八乡。
这世上没有不爱家的女人,要不是忍受到极点,谁舍得抛下温暖的港湾,可我真的受够了丈夫的不忠和家暴,心早已是千疮百孔。
我和丈夫是相亲认识的,他念过大专,在我们那儿属于高学历,人也生得不错,个子不高,但皮肤白五官端正,看起来清清爽爽,我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上了,我不是什么大美女,但在村里也算数一数二的,他自然也是中意我的。
很快我们就确定了关系,当时也算村里风光的一对佳偶。
那时琼瑶小说盛行,每个女孩都爱看,我也一样,对爱情有无数的憧憬和幻想,庆幸自己嫁给了爱情,可没几年,一切都变了。
他从村上走到乡镇,混上了领导岗位,恰逢国家政策,让他负责招商引资工作,他能干,能喝又能说,工作成绩很是亮眼,在我们那个小地方也算人中豪杰,人人都羡慕我巴结我,连校长都主动说过几回,要帮我转正。
可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没人知道我的心酸。
彼时的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踏实上进的青年。取得一点成绩就开始膨胀,与那些生意人混在一起,学了不少恶习,后来还搞起了婚外情,和宾馆女招待、售货员、下属都有染,因为我的阻挠开始对我动手,暴力倾向日益凸显。
渐渐的,他开始三天两头外宿不回家,回家来就指着我又骂又打,说我是黄脸婆,让我去照镜子看看自己多怂多丑,为了儿子我都忍了。
某次意外怀孕,我被他打得流产大出血,不得已摘除了子宫,永远的失去了生育力。
一个要好的同事气不过,替我报了警,派出所却说这是家务事他们管不了,让我去找妇联。
我去了,可那些人像看稀奇似的看着我,说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离了他也找不到更好的。
知道对牛弹琴,我也不想再受任何羞辱,默默离开。
那时儿子还小,每次看见我被他父亲暴打,总是一言不发,暗暗躲起来,有时钻到桌子下,有时藏到柜子里,蜷缩成一只瑟瑟发抖的小虾,每次看到那样的他,我就抱着他嚎啕大哭,在心底暗暗发誓,哪怕是净身出户,我也要带着儿子远离恶魔,远离这地狱般的生活。
我的离婚是一场恶战,没有什么财产分割,只有两家老人悲泣的哭诉和挽留,但我铁了心要走出这泥潭,谁也拦不住。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经历了撕心裂肺的痛与恨后,我终于揣着两千块钱,带着儿子离开了小镇。
我就不信,天下之大,还找不到我们母子的容身之处。
就这样,我来到了最近的大城市,上城,开始了艰辛无比却自由安全的生活。
我文凭不高,只念完了高中,在上城这样的大城市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再说我已近四十,学什么都难,做白领只能成为遥想,但我会做家务,会做饭,能吃苦,所以,我选择了家政行业。
上城这样的地方最不缺的便是有钱人,几经面试,我应聘到了一家规模挺大的家政公司,从钟点工做起。
我肯学,参加了不少专业的家政培训,慢慢的,我成为了这家公司的金牌保姆,许多顾客对我评价都不非常错,不少人想要长期雇佣我,可是为了照顾孩子,我没有选择全职。
在做保姆的几年里,我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有钱人,我这人话很少,但不代表我不会思考,这点也是许多主顾欣赏我的地方。
他们有很多秘密被我窥探到,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让我与主顾之间建立起了信任。
我记得,我曾经为一位女明星做过两个月保姆,她姓郁,一线,公交站牌上都能看到她的全幅广告,代言的全是大牌化妆品,她的别墅里衣帽间占了一半,衣服鞋包堆积成山,但我总有办法帮她整理得紧紧有条。
可是,像她这样的女人也是表面风光,内里有多少泪,都得自己咽下。
有件事我印象很深,她当时处了一个对象,或者说榜了一个大款,那段时间她没接戏,整天就是逛街购物做美容,接着回家等那个人。
一个秋天的傍晚,我接到郁小姐的电话,让我多买一些菜,去她的别墅做晚餐,说那个人今晚上要过来,让我一定要好好露一手,帮她征服那位先生的胃。
那天天气很好,我买了很多菜到她的别墅,准备替他们做晚餐,却听到激烈的争吵。
郁小姐哭得很伤心,低声下气的挽留着那位先生,可他决绝的开门走了,扔了张支票在地上,连头也没回一下。
我看到那支票上的数字,很吃了一惊,普通人一辈子有这么一张支票也够了。
接着看见于小姐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大哭,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不尴尬。
她却拉住我说,“陈大姐,怎么办,我是真的喜欢他,我想给他生个孩子,所以我偷偷扎破了避孕T,可是被他发现了,他生气了,说我们结束了,怎么办,陈香,怎么办……”
我无声的给她倒了一杯水,心想这种关系本来就是一种买卖,怎么能够交付真心呢,亏得她在娱乐圈混这么些年,还能存这种想法。
方才那位先生,一看就是眼高于顶的人物,有钱有貌,器宇不凡,这样的人怎么会和一个戏子来真的。
郁小姐还是哭个不停,“你知道他是谁吗?谭粤铭啊,铭望集团的董事长,我费了多大的劲才让他注意到我,现在全都毁了,全都毁了……”
那一次,谭粤铭三个字就进入了我的脑子,后来总是在各大媒体上看到他的消息,今天和这个明星闹绯闻,明天又和那家的千金出双入对。
我从没想过,这样的人也会有真心。
工作了几年,我也攒下了不少钱,那时的房价还不算离谱,我想在城郊买个小房子,让我和儿子有个自己的栖身之所,但杯具发生了。
我父亲得了脑溢血,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于是我所有的存款都被掏空了,但好歹留住了我爹的命,也是很值得。
前夫知道我过得还行,便带着一帮亲戚来找我,求着闹着要跟我复婚。
彼时我早就和他没了联系,听旁人说,他新娶的老婆好吃懒做又爱赌,把家底儿都输光了,留了个女儿跟他,自己和别人私奔了。
对我来说,前夫早就陌生得不认识了,怎么可能复合,可他总拿儿子威胁我,让我百般苦、千般苦说不出。
这时候,我生命里的贵人出现了,这个人便是钟先生,我这一生都要感激的人。
那是在医院,我正照顾着我的父亲,前夫在走廊上和我大打出手,正好碰见我父亲的主治医生和钟先生。
问明了情况,钟先生问我愿不愿意换一个地方,跟他去南都,在他家做保姆。
我当时非常惊讶,他竟然知道我是个保姆,接着听他说了原因,“那天我去一个朋友家做客,见你做事非常仔细,每一双鞋都摆得整整齐齐。我有轻微的洁癖,一般的保姆可能没办法达到我的要求。”
就这样,我跟着钟先生到了南都,另一座黄金遍地的大城市。
钟先生是一家大型药企的高管,年轻有为,生得一表人才,他聘用我时刚刚新婚,娶的是那家药企的千金大小姐李秋思。
我之所以答应他做全职,是因为他开出的条件实在太优厚,让人无法拒绝。
提供独立住所,有报酬丰厚的,有自由的时间,更让我惊讶的是,他帮我儿子办理了入学手续,我很清楚,那样的学校一个普通保姆的儿子是想都不敢想的。
我想,我大概是保姆中最幸运的一位了。
只是对女主人,我一开始并没有好印象,一直抱着一种消极的观望态度,处处谨慎。
这源于我的经历。
我服务过贵妇、二奶、明星以及各种各样有钱的女性,她们或多或少都带有天生的优越感,那是与身俱来的,即便不刻意,还是会从骨子里散发出来。
我很清楚,对我们这样的人,她们从来不会正眼看,仿佛我们天生低人一等。
我原本以为李秋思也不会是个例外,但是我错了,她是我遇到过最好最和善的女主人。
倒不是说她身上没有千金小姐的做派,只是她待人和气,不看轻任何人,即便对我这样的保姆,也一直是平视而尊重的,而这份尊重一点也不虚假。
人与人的相处其实不难,你敬我一尺,我便还你一丈。
她会因为我切菜伤了手,亲手给我贴上创可贴,也会在我不舒服的时候,让我回家休息,自己来做家务,甚至免费给我儿子找辅导老师,见我不好意思,便笑着说,她弟弟刚好也要辅导,顺便而已,让我不要挂在心上。
我时常觉得,她从心里没有拿我当过外人。
只是,这样一个好女人却过得一点也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