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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菀这几日确实是病了, 伴雪侍奉着她才用过汤药。
见自家姑娘面儿上的憔悴, 伴雪算是知道了,主子是说什么都不会嫁到魏家去的。
自打主子病了, 夫人倒是来过一回。可之后几日,除了安排身边的大丫鬟琥珀过来问过几次, 便未往姑娘院里来过。
伴雪知道,夫人这次是真的恼了自家姑娘了。
还有鹤安院那边, 若往日里姑娘有个什么头痛脑热,少不得会赏些东西下来。可这次,却迟迟没有动静。
她知道自家姑娘是个气性大的,可闹了这么一出,她也有些说不准, 到底是值不值了。
正想着, 就有丫鬟进来回禀:“姑娘,夫人方才往鹤安院去请了安,这会儿, 正往这边来呢。”
闻言,谢云菀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脸色难看极了。
见状,伴雪忙宽慰道:“姑娘, 一会儿夫人过来, 您可千万别再惹夫人动怒了。”
姑娘虽是夫人亲生的, 可这几日伴雪冷眼瞧着, 夫人是真的动了怒。
姑娘若再这么不懂事, 怕是真的伤了母女情分。
谢云菀听她这么说,面色一白,难掩羞恼道:“我又岂会不知,母亲今个儿定是往祖母跟前请罪去了。这些年,母亲就是太小心翼翼了,母亲怎么说也是父亲明媒正娶进门的,虽是父亲的继室,可只要不犯大错,祖母还能真的休了母亲不成?”
“母亲但凡能为自己想一些,替我想一些,我又何须闹腾到这样的地步。”
说着,她脸上又添了几许的愠怒。
伴雪都要吓晕过去了,姑娘这话,分明就是存着对夫人的怨怼。
伴雪还想着劝自家姑娘几句,这时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没一会儿纪氏缓步走了进来。
看到纪氏冷着脸走了进来,伴雪几个丫鬟忙上前行礼:“见过太太。”
纪氏何曾像今个儿这般难堪过,说句不中听的话,若菀姐儿不是她亲生的,她必是要给她立立规矩的。
“母亲。”谢云菀知道纪氏定是在鹤安院受了委屈,带了几分哽咽的叫了声母亲,便要强撑着站起来给她请安。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事已成定局,她虽心中恼怒,可再责罚女儿,又能有什么用。
纪氏暗暗叹息一声,坐在谢云菀床前。
见她这样,谢云菀哽咽道:“母亲,我也知道我又惹您生气了。可女儿又有什么法子。若女儿没脸了,母亲难道就能面上有光。”
见她到这会儿了都不知悔改,纪氏心中的酸涩可想而知,不待她再抱怨,纪氏缓缓道:“你祖母多半已经决定把二姑娘嫁到魏家去了,日后,魏家再和你没什么关系了。”
闻言,谢云菀满是诧异,压在心头的石头瞬间就落了下来,可没过几秒,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生了些异样的酸涩。
可到底她还是高兴的。
只要不嫁到魏家去,她闹腾这么一场,总归是有收获的。
纪氏不过是过来通知她一声,她也有些乏了,交代丫鬟们好生照顾着谢云菀之后,就离开了。
伴雪眉眼间满是诧异:“姑娘,大长公主殿下竟然会让二姑娘代替您嫁到魏家。”
谢云菀冷哼一声:“这些年,二妹妹虽表面尊我这个长姐,可因着母亲是爹爹续弦的缘故,她心头不定怎么耻笑我呢。如今倒好,我丢弃不要的东西,她却得接着。日后看她还敢不敢看我的笑话去。”
伴雪是真的搞不懂自己姑娘了,这二姑娘往日并未和姑娘有什么嫌隙,怎的姑娘这样埋汰二姑娘。
这若被人传出去,岂不又惹了麻烦。
许是这事儿终于告一段落,谢云菀觉得自己精神都好了许多,让丫鬟们搀扶着沐浴梳妆。
等到这日晚些时候,谢云菀便往鹤安院去了。
谢元姝正陪着母亲用晚膳,见她来了,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了顿。
谢云菀缓缓欠了欠身:“祖母,菀儿病的这几日,让祖母忧心了,都是菀儿的错,还请祖母责罚。”
谢云菀乖顺的样子引得谢元姝心头一阵冷笑。
谢元姝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眸看向她。
布菜的几个丫鬟见郡主放下了筷子,欠了欠身,缓步退到了一旁。
谢云菀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心头嫉妒极了。
在这府中,便是母亲陪祖母用膳,也不会坦然的坐在那里,让人侍奉着。
可偏偏谢元姝就有这个体面,凭什么,凭什么她一出生宫里就给了她郡主之尊,凭什么她虽称母亲一声大嫂,可因为这郡主之尊,母亲对她还得避着几分。
谢云菀真的是气不过,为什么所有的好事儿都让谢元姝给占了去。
可再怎么不平,她还是欠了欠身,道了声小姑姑。
谢元姝微微蹙眉:“你既是病着,又何必强撑着往母亲跟前请安,这若伤了身子,心中可不得怨怼母亲待你苛责。”
谢云菀眼中顿时莹莹泪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祖母,菀儿万万不敢这么想。”
凤阳大长公主微微叹口气:“罢了,你小姑姑也说得对,你既然病着,便退下吧。”
谢云菀如何听不出,祖母这是护着小姑姑。可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羞恼,她缓步退了出去。
看她离去的背影,凤阳大长公主笑骂谢元姝一句:“今个儿这是又什么了?她虽是个拎不清的,可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你多少还是让着她些。”
谢元姝取过桌上的蜜橙,一边剥着皮,一边道:“女儿又怎么是故意为难她。她若是个知规矩的,我也懒得动怒。”
嘴上虽说不承认,可谢元姝心底却道,自己便是真的拿她撒气了又如何?
就她上辈子做的大逆不道的事情,她没直接把她发落到外头的庵堂,一辈子青灯常伴,已经是很宽厚了。
这时,外头有丫鬟进来传话说,国公爷来了。
许是在门口撞见了谢云菀,谢敬进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
“大哥这样皱着眉头多难看,瞧着老了几岁呢。”谢元姝打趣一句。
话音刚落,谢敬到底是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摸摸她的头,笑骂道:“你是愈发不知规矩了,都学会打趣大哥了。”
谢元姝笑着躲开他,亲自给他盛了汤。
按说这些事情哪里需要她亲自动手,屋里不是没有布菜的丫鬟。可重活一世,谢元姝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
谢敬虽嘴上怪跟前侍奉的丫鬟没眼力劲儿,怎可让郡主亲自动手,可眼中的笑意却是骗不了人。
今个儿这汤,喝着也格外的美味。
凤阳大长公主也没忍住噗嗤笑了出声,看谢元姝的眼神也更多了些欣慰,觉得她到底是长大了。
谢敬今个儿往宫里去了,这次泰山地动,东宫走水,今个儿皇上叫了几个老臣往御书房去,说是瞅中了都御史顾家的姑娘顾潋为太子妃,最迟不过明日,旨意应该就下了。
凤阳大长公主轻叹一声:“到底是苦了裴家的姑娘。折腾这么一场,这辈子怕是只能孤灯常伴了。”
被选为准太子妃,日后又有哪家敢娶,等到太子登基,少不了因此获罪。
不过左右和谢家也没什么关系,凤阳大长公主感慨几句之后,便提及了把二姑娘嫁到魏家的事情。
谢敬凝神道:“萱丫头如此懂事,倒也不枉费母亲疼她一场。”
“也怪儿子没教导好那孽障,这几日惹了母亲忧神。”
谢敬素来孝顺,说着,眼底一片阴霾。
凤阳大长公主缓缓道:“又怎是你的错,这些年,内宅的事情又何须你操心。菀丫头就是气性太高,心太大了。她既不愿意,我也不好勉强了她。”
母亲的这番话更是让谢敬无地自容,“母亲。”
却说另一边,谢云菀红着眼睛回了瑶光院。
谢敬在她眼中自幼就是严父,她也知道自己这些日子一次又一次的惹了事,父亲定是恼了她。
可方才在鹤安院门口,她恭顺的给父亲请安,等来的却是一句:“我们谢家虽以军、功起家,比不得外头诗礼传家,可也绝对容不得府邸有什么藏污纳垢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谢敬就甩袖离开了,徒留谢云菀一人呆愣在那里。
谢云菀一路上害怕极了,尤其想到父亲这意味深长的话,她一回来就扑倒在床、上,哭了起来。
伴雪也是脸色苍白,可也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惧意,宽慰着自家姑娘:“姑娘,老爷今个儿这是在气头上,才说了这样的话,姑娘莫要放在心上。万不敢因此和老爷生了嫌隙。”
谢云菀哭的伤心,听了她这话,猛的抬眸:“爹爹往日里何曾对我这样疾言厉色过,这若不是因着魏家的事情,又怎么会待我这样。”
谢云菀心里是又怕又气,她本该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可有谢元姝的存在,不知道的还以为谢元姝才是爹爹的女儿。
而她,倒像是个庶出的。
若今个儿这事儿是小姑姑闹腾着不想嫁到魏家,父亲肯定二话不说就同意,这些年,不论小姑姑做什么,父亲什么时候不是依着她,可到底凭什么,这些宠爱本该是她的。
见她脸上的悲怒,伴雪小声道:“姑娘,奴婢琢磨着,老爷不会真的因此厌弃了姑娘。何况还有夫人在,许过些日子,老爷就不生气了。”
“这几日,老爷忙于公务,很晚了都在书房。姑娘若是有心,不如亲自做了宵夜给老爷送去。老爷定能体谅姑娘的孝心的。”
谢云菀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咽道:“也是,爹爹最重孝道,这次也未必就因为我的闹腾才恼了我,而是觉得我这么一闹让祖母失了颜面。”
“若我肯用心些,父亲肯定不会真的怪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