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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太后似乎并不在意元诩的到来,淡淡道,“陛下还是先离开吧,万一被过了病就麻烦了。”
元诩略带恼意地看了太医令一眼,上前行了礼道,“母后,白马寺太过于偏僻,淑仪在那里养病未必合适,还请母后另选地方。”
他太了解自己的母亲,英娥这一去白马寺庙必定是有去无回。他虽贵为帝王,手下可用的人却是屈指可数,若是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就算想护住她也并不是容易的事。
若是知道自己的姐姐出了事,那个人……一定会很难过吧。
太后神色有些不耐,连眼角都未抬“孤掌管六宫,这后宫的事孤自会处理,陛下就不必操心了。”
元诩气极反笑,说的话也多了几分刻薄,“前朝的事已经轮不到朕插手了,难道这点家事朕也作不了主了?母后这是要连朕作为丈夫的权利都要剥夺吗?”
太后这才诧异地抬眼看他,似是有些意外元诩的反应。但她素来强势惯了,一时反而怒多于惊,谁也不肯再多说一句,母子之间就这样僵持住了。
英娥正想说什么,却见元子攸对她轻轻摇了摇头,随即朝着那两人开口道,“太后,陛下,其实淑仪只是需要一个妥善养病的地方,又何必非要去白马寺呢?”
元诩见元子攸开了口,忙收起了身上的戾气,语气里带了几分恳求,“母后,就让淑仪暂时禁足嘉福殿中吧。这毕竟也不是致死之症,若是没有好转再另想办法也不迟。”
元诩这样求情,英娥自然不能无动于衷,她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元诩,正好对上他专注的视线。他定定看着她的眼睛,神情似喜似悲,像是想要透过她看到什么人……
太后的面色有些僵硬,正要否决元诩的提议,却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匆匆而来。
元诩皱了皱眉,“皇后,你怎么来了?”
胡皇后顾不得行礼,焦急道,“太后,陛下,公主身上的红疹越发厉害了!如今正闹个不停,妾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英娥一惊,脑袋里仿佛听见了蜜蜂扇动翅膀时发出的嗡嗡声。
元诩脸色一变,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胡太后也变了脸色,“太医令,还不速速随皇后去!”她又转头对元诩道,“陛下,你也看到了,她已经将病过给了你唯一的孩子,难道还要留着她祸害别人吗?”
元诩一咬牙,“母后,这恐怕……和英娥并无关系。”
他的话音刚落,忽见一个身形柔媚的宫女从人群中飞奔而出,竟是扑通跪倒在地,哭道,“陛下!万万不能再将此女留在宫中了!若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妾也不活了!”说完,那宫女霍然起身朝着旁边的树就撞了过去!虽然太后的人拦住了她,她的左额还是撞到了树,鲜血登时从她的额角流了下来。
此时众人才看清这女人竟然是扮成宫女的潘外怜。
英娥的心一紧,难道公主真的是出了意外?否则又何必这样大动干戈呢?
元诩也是一惊,下意识地上前扶起了潘外怜,眼中闪过无奈,“小怜,你这是傻了吗……”
潘外怜趁机抱紧了元诩,抽抽泣泣道,“陛下救救公主,公主是陛下唯一的孩子……”
元诩艰难而缓慢地点了点头。
胡太后面色稍缓,“陛下,任何人都比不上你的皇嗣重要,她是万万不能留了……
元诩暗地里握紧了拳,一字一句打断了胡太后的话。“朕不会将她送出宫。”
胡太后正要发作,元子攸又及时开了口,“臣认为或许可以让淑仪移居到北边的瑶华宫,这样既和后宫隔离开,万一有什么事也能及时医治。”
除了英娥外,在场的人俱是一愣,连太后也眼神复杂地看向了元子攸。瑶华宫虽然名字好听,却是人人畏惧的冷宫。
太后还未说话,元诩就眼睛一亮,“对!彦达说得对!就搬到瑶华宫!
这样也好,这样至少还是在宫里。
冷宫啊……胡太后冷冷一笑,“那就如你所愿。来人,即刻请尔朱淑仪入住瑶华宫,若无好转永远不得出宫。”
桃姜已经流下泪,惊慌地用哭腔叫着,“淑仪!淑仪!”
英娥对她微微一笑,“不用担心。只要我还活着,一切都会有希望。在这里等着我回来。”
桃姜想了想,又重重跪倒在地,“太后,陛下,奴婢愿去冷宫伺候淑仪!”
元诩立刻就答应了,太后也并不在意多一个人进去,这种小事上也就顺了元诩的意思。“等一下,”英娥在被带走前,元子攸又开了口,“臣想问下刚才是谁打了淑仪?”
太后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倒是满愿满不在乎道,“回王爷,是奴婢。”
“是太后命你打的?”元子攸刚问出口,元诩的目光立刻利剑般射向了太后。
太后看了一眼元诩,否认道,“自然不是。”
“没有太后的命令以一介卑贱奴婢身份对淑仪动手,后宫的规矩就是被这种人破坏了的。有错就要罚,太后既为六宫之主,自然是最明理的,不是吗?”
太后有些堵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不得不附和道,“长乐王所言有理,来人!将满愿掌嘴二十。”
满愿瞬间觉得天都塌了,满脸仓惶地求饶,却还是被拖下去硬生生掌了二十下嘴。待掌完嘴,那脸高高肿起状若猪头,恐怕是她亲爹娘都认不出了。英娥虽正处艰难处境却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她看向一脸沉静的元子攸,心中微动,对他用唇无声道了句谢谢。
元子攸会意一笑,再次用眼神宽慰了她。
之前还在哭泣的潘外怜举袖擦拭着眼泪,用衣袖半遮住了眼中流露出的恨意。
“朕去看看公主……”元诩见这里的事情暂时解决,急忙去询问公主的情形了,其余人也跟着纷纷离开。
元子攸却是驻足于窗前,询问双目微红的阿素,“将那天淑仪和公主在一起发生的每个细节都告诉我。”
阿素点头,开始说了起来。元子攸听得很认真,当听到公主送了个小铃铛给英娥时,他的表情稍稍起了变化。
此时在百里之外的驿站,司马子如刚推开陈旧的木窗,刺耳的咯吱声惊得栖息在院子树上的昏鸦们尖叫嘶鸣着四下飞散,没头没脑地冲进天空之中。
他面色微微一变,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大人,您是在担心淑仪吗?”身边的随从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
“是啊。也不知道她能否应付接下来的各种陷阱。”司马子如倒是坦率承认后又微叹一口气,“我倒是想帮她,可是她总要学着自己长大……这个世上最靠得住的人,就是自己。”
随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大人,其实将军和北乡公主对您都颇为欣赏,若是大人早些……或许现在就不必这样烦恼了。”
司马子如默了几秒,狭长的眼波一转,“难道你没听过那句禅语吗?无论发生什么事,那都是唯一会发生的事。命运安排下的每一件事,都不会以其他方式发生。你之前说的“若是怎么样,或许结果就会怎么样”是不存在的,因为无论发生什么事,那都是唯一会发生的事,而且一定会那样发生,才能让人吸取教训继续往前走。”
随从似懂非懂地望向了司马子如,但见浅浅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飘渺而遥远,无人能看清他的表情,唯有眼底深处,仿佛浮动着一丝淡淡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