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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德容, ”皇后到底是忍不住了,今儿是八月十五,皇上只能在景仁宫歇着。谁都不能在她眼皮子底下作妖, 勾了皇上去。
沈玉珺突然听到有人在唤她,本能地答道:“在”, 等回过神来, 就恭恭敬敬地起身福礼道:“皇后娘娘恕罪,嫔妾一时走神了。”
“沈德容不必紧张, 本宫只是好奇,你怎么不吃呀?”
沈玉珺看皇后一脸的假笑,态度还这般温和,心中不由敲起警钟:“回皇后娘娘的话, 嫔妾见蟹这般大,在想着该先吃哪?”
“哦?原来是这般, ”皇后说话的时候还不时偷瞄皇上的神色,见其没什么变化, 也就松了口气:“那你坐下吧,这蟹还是要趁热吃,冷了就有些腥了。”
“多谢皇后娘娘提点, 嫔妾知道了。”沈玉珺坐下后也不再纠结了, 这满宫的人都看着呢,她可不想因为一只蟹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不就是吃嘛, 再说她难得吃一次, 就只吃一只, 不会有事的。然后沈玉珺就毫无压力地开吃了。
在沈玉珺慢慢吃完那只蟹的时候,刚抿了一口杨梅酒,就突然耳闻一阵鼓声。
哪来的鼓声?
只见舞池里不知何时出现一巨大的鼓,这些都不是事儿,焦点是鼓上有一红衣蒙面美人。不过真心说来,这鼓上舞跳得还真是不错,忽而刚如冰锋,忽而柔若水流,刚中带柔,刚柔并济。
水红色的舞服,随着美人舞动也显得翩然飘逸。红纱掩面的美人,回眸一笑,更是媚态横生。这中秋宴还真是如传说中的一样,一如既往的有意思!
沈玉珺盯着那个红衣美人,还真是一点不意外,就知道有些人,没有机会,也会想方设法给自己创造机会。
钱洛惜,还真是处心积虑呀!沈玉珺第一眼看到那红衣女就知道是她了,那双狐狸眼实在是独特。
今晚这宫宴,新人这会可就到全了。之前她心里还想着,依钱洛惜的性子,既然知道皇上要来,怎么可能会缺席?没想到啊……
沈玉珺状似无意地扫了下周边,效果不错,这众怒算是犯了。就连皇后脸上的笑意都有些撑不住了。
“嫔妾祝皇上千秋万代,万寿无疆!”声音柔媚,语调喃哝:“祝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金安!”
“舞跳得不错,你是今年的新人?”景帝心情看着还不错。
“回皇上的话,嫔妾是重华宫的钱常在。”钱洛惜并没有因为皇上没记住她而感到失落,反而着力想让皇上从今天开始能记得她。
“赏……”景帝说完就挥手让钱洛惜退下了。钱洛惜也不拖沓,力争给皇上留下个好印象。
沈玉珺对像钱洛惜这样野心勃勃的人完全没好感。并不是因为不喜欢这样的人,只是因为人一旦有了野心,麻烦事就多了,沾上谁都能让谁惹了一身腥。
有了先例,宫宴后面就变味了,一众嫔妃跟打了鸡血似的,都要献上一些才艺。不过沈玉珺始终置身事外,丝毫没有要参与的意思,就连站在她身后伺候的竹雨都有些着急。怎么自家的小主就这么端得住呢?皇上都有十来天没来她们宫里了。
“沈德容,好似对这些不感兴趣呢?”边上的胡德容倾身过来笑说。
“胡德容说笑了,我本身资质不佳,也没有事前准备,倒是一时还真不知道要表演什么。未免贻笑大方,索性就坐在一边欣赏,也趁机开开眼界。”沈玉珺一晚上都没怎么吭声,就是怕言多有失。
这胡德容也是一样,一晚上就没什么动静,这会怎么倒是来了兴致?不过,管她想要作甚,反正别想拉她下水。
“据说沈德容,当日殿选,一管竹笛,就引得皇上龙心大悦,不知今个儿我们姐妹有没有那个福气也听上一回?”娇媚的声音,蚀骨销魂啊!没了孙贵嫔的倩贵姬似乎更加肆意了。这会竟然还记得沈玉珺。
“倩贵姬姐姐说笑了,嫔妾才疏学浅,当不得姐姐的高赞。”沈玉珺起身福礼道。
“沈妹妹何必如此自谦呢,宫里谁不知道妹妹德才兼备,”叶婕妤跟倩贵姬跟唱双簧似的,你一言我一语的,扭过头去笑问景帝:“皇上您说沈妹妹应不应该给大家姐妹吹上一曲,助助兴呢?”
“即然各位姐妹兴致这么高昂,那嫔妾也不能扫了大家的兴,不知皇上和各位姐妹想要听什么曲子?”沈玉珺见叶婕妤去问景帝,也就赶紧接过话来,不然她可真的有些下不来台了。明明她没有拒绝的说,只是说句客气话,怎么的她们就觉得是不给她们面子呢?
“今日是中秋,那就应应景吧,《霓裳羽衣曲》如何?”坐着半天不吭声的陆昭仪突然出声提议。
“《霓裳羽衣曲》倒是应景,只是嫔妾一人未免太单调了些,不知哪位姐妹有兴致陪妹妹奏一曲?”沈玉珺这时还不知道有人在有意为难她,那就是她傻了。即然你们这般会玩,她也不介意找些机会让新人露脸。要玩大家一起玩嘛,那就谁都别漏了。
“沈姐姐不嫌弃,妹妹愿携筝相伴,”鲁云隐坐着半天了,也没找着机会露上一手,现在既然有机会,又怎会错过,毕竟能见到皇上的机会不多。
沈玉珺倒是也不意外,毕竟鲁云隐到现在还没承过宠,再不找点机会,怕是皇上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她:“妹妹哪里的话,妹妹高才,人尽皆知,有你相助,我倒是可以安心了。”
“两位姐姐通晓乐器,妹妹实在羡慕。”柳慧这时也搭话了。
沈玉珺还以为她不急呢,看来不是不急,是急不来呀?
“柳妹妹不必自谦,妹妹一管好嗓子才是我等羡慕不来的,不知妹妹可否能助姐姐一次,也好让皇上、太后、皇后和各位姐妹尽兴?”
“姐姐不嫌弃,妹妹自当全力以赴。”柳慧也就定下了。
就这样你来我往的,最后沈玉珺吹笛,鲁云隐伴奏,柳慧唱歌,杨书嬅伴舞。这四人都是今年的新人,人虽少了些,但没想到竟然真的把《霓裳羽衣曲》演绎出来了高姿态。
尤其是杨书嬅和柳慧,一个舞姿婆娑,仙气飘渺;一个歌声玄妙,余音绕梁。鲁云隐也不负她才女之名,乐声跳珠撼玉,把控卓绝。相比于其他三位,沈玉珺这个领头羊倒是不怎么显眼了。
“好……好…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没想到今日能赏上一番。赏……”景帝开始只是单纯的想看沈玉珺笑话,毕竟这小女人天天一本正经的,偶尔看到她皱眉为难,还是挺愉悦心情的。不过这次的确见了真章啊,不错!
“谢皇上!”四人也是很高兴的接了赏。
有人开心,自然就有人不得意了。首当其冲的就是陆昭仪了,原本想着沈玉珺这一新进宫的,年纪又小,应该给她长长记性,不要因为承了几次宠就忘了自己是谁。没想到这巴掌拍自己脸上了。
钱洛惜原也想凑上一脚的,但想着已经跳过鼓上舞了,那会再上去,感觉风头太盛不好。哪知道这么一犹豫就被别人给顶了。她看着皇上龙心大悦的样子,心里就酸得很!
这中秋宴吃吃喝喝,跳跳唱唱的,到了戌时末终于结束了。沈玉珺回到添禧楼,整个人都感觉脱了一层枷锁,轻松了。一晚上都处于高度戒备的状态,真心好累!
中秋之后,皇上也没让后宫失望,一改之前的十天半个月进一次后宫,现在隔三岔五的就来。先后招了杨书嬅和柳慧等新人侍寝,之后就各宫轮着来。
现在后宫要说得宠还是要数淑妃、丽妃,其次就是叶婕妤、沈玉珺、杨书嬅等了。倒是钱洛惜还是一直未被招幸。现在沈玉珺她们这一届的妃嫔也就只有钱洛惜和冯贵人没有被临幸过。皇上就好似忘了她们一般。
今日一早,三人更是早早就守在宫门口。没想到一直过了午时还不见出来,就知有可能入选了。沈哲臣赶紧差人通知家里,让家里准备着。
三人心中有喜但更多的是忧,不过世家出身,容不得他们喜忧表于情,脸上这会只能是喜意,言行举止都更加谨慎起来。
这不沈玉珺的马车一出皇宫,三人就立刻上前打点。离了宫门好些距离,才上马紧随沈玉珺的马车后。
很快马车就到了沈府大门口,外面吹锣打鼓的,还参杂着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好不热闹!沈府众人早就等候在一旁,就连常年不出府门的沈霖都由两个儿子搀扶着候在门前。
沈玉珺下了马车,沈府一众行礼道:“小主吉祥!”
她忙上前阻止祖父祖母:“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她见到自己的祖父,原本有些得偿所愿的轻松,也变得心酸难受了。
“小主不可,您现在已是皇家人,君臣有别,这礼是我们要行的,万不可乱了规矩,留下话柄让人诟病。”沈霖虽说多年不问世事,但行事还是一向谨慎。现在沈玉珺中选,行事就更加慎重了。沈家早已经不得折腾了。这会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沈玉珺知道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今天这礼她必须得受着。她便无奈地立在那里生生地接受着父母长辈的拜礼。
礼后,沈玉珺赶紧上前扶起众人,跟家人一起来到厅堂。
沈玉珺可以看出众人眉梢眼角的喜意,但也有些带愁。
“好好……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有什么话明日再叙。”沈老夫人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不住地轻拍着沈玉珺的手,终究是沈家对不住这孩子。
沈玉珺依言别了家人回去自己的秀诗楼休息了,这些日子确实疲累,早些休息,也好有精神应付接下来的事情。
桐知堂里,戚氏也在跟大儿媳梁氏叙话。虽说当初沈家为她大儿子聘娶梁氏时,家里已经败落。梁氏也非什么大家出身,甚至还是出身商户,但她知书达理,人也爽利。这么多年来,倒也入了戚氏的眼。
“母亲万不能再伤神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为五妹多筹谋些,也好叫她在宫里的路好走些。”梁氏也没有想到自家小姑子平时不声不响的,竟然一朝入选,得侍天子身侧。不过说句心里话,现在的沈家还真的很需要这个依仗。
戚氏知道这个理:“是啊,都得准备起来了。这些年给她备的嫁妆,是用不着了。”说到嫁妆,戚氏就情不自禁的想要流眼泪。
“嫁妆用不到,倒是银钱要准备充足,宫里的那些奴才都是看钱的。零碎的银子也要多换些。媳妇其他也没有,就是手头宽些。这些银钱媳妇会给备上。”她本是商家出身,身份微贱。即便沈家败落,于她来说也很是高攀了。这些年来,夫君敬她爱她,婆母善待她,小姑子也拎得清。她日子过得和顺,也很满足。
“这怎么能行?珺儿那里,我都准备好了。我知道你心疼她,不过心意到就好,一家人不说外道话。”戚氏是知道儿媳手头松,但再松也是她的嫁妆,沈家还不到要用女眷嫁妆的时候。
梁氏见婆母这般,一细想便知其意了。沈家到底是世家出身,上百年的积淀,怎会因暂时的不得意,就败了底蕴呢?
“是媳妇想岔了。”
沈哲旭站在秀诗楼边上荷塘的赏心亭里,看着塘里的鱼儿围着刚刚发芽的嫩草啃食,有些出神。他在等自家妹妹,有些话他想问清楚。他怕今日不问,等圣旨下了,就再没有机会知道实情了。
沈玉珺原本已经梳洗好,准备歇息了。怎知她三哥身边的知秋来请,说是三哥在赏心亭等她。
“你来了,”听到脚步声,沈哲旭就转身看向他唯一的胞妹。沈家因为家风,沈家男人虽有纳妾,但从未做出宠妾灭妻之事。他母亲总共生了两子一女,大哥沈哲臣,他还有就是这个妹妹。
胞妹自小懂事,乖乖巧巧的,但一向惫懒。后来以为是长大了,才变得勤奋。但他近日想来不是这样的。妹妹是自九岁,庶姐沈诗画落选才突然变得勤奋的,那些日子原本总在眼前晃悠的小人儿,总是不见人影。
“三哥,你找我?”沈玉珺自小备受家中哥哥宠爱,尤其是她三哥,不知道被她闷了多少好东西。
“你是不是一早就打算好进宫了?”沈哲旭还是想问。
沈玉珺看向她三哥那双跟她一模一样的眸子里,她骗不了她三哥:“对。”
“你是怎么想的?”得到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话,沈哲旭还是想知道她出于什么原因,才给自己选了这条路。
沈玉珺也不看她三哥了,走到亭子里的石桌边上坐下:“三哥,我其实也没多想。我只是想进宫了,好好保着命,熬资历。只要我好好的在宫里活着,外面那些人多少就会有些忌惮。咱们家也可以喘口气。”这是她的真实想法。
沈哲旭虽说有些想到,但如实听到妹妹这般说,鼻子酸得很,但终是忍住了:“你……你要记住你今天的话,要好好保全自己。这里我不好久留,这些银钱你拿着。”虽说他是她的胞兄,但今日妹妹出了宫门,就再不同往日了,她已是皇家人,一切还是要小心些才好。
沈哲旭离开了,她还是坐在亭子里,这里有她三哥之前备的茶水,这会坐着休息,看看湖里刚出嫩叶的水草荷叶,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妹妹,”梁氏原是要去秀诗楼的,怎知半路就瞧见了?
“大嫂,您怎么来了?”沈玉珺起身迎接。
“原本你大哥想来的,但到底有些不便,就我来了。”梁氏拉着沈玉珺的手,到亭里坐下:“你大哥让人备了些碎银,我其他也拿不出手,就往里添了些。一起给你送来。”婆母那里不用她准备,但到底小姑子对她这嫂子不错,她多少也要表示些。再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身上有,心不慌。
沈玉珺对这个嫂子还是有些喜欢的,她嫂子是个聪明人,对她哥好得很,对家里长辈也是恭恭敬敬,没有一丝怠慢,妯娌之间相处和睦,没有口角。她嫂子是个明白人。
“劳大哥和嫂子费心了。”沈玉珺也不推辞,毕竟这些的确是她实实在在需要的。
“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梁氏原还怕小姑子拎不清,没想到倒是她多虑了。这人啊,从宫里走了一圈,今日见了也是成长了不少。
她知道大嫂是什么意思,就好像技多不压身一样,钱多日子也会好过些。万一要是在宫里没了盼头,手里有钱就还是能活下去的。
将将戌时,天儿也黑了,沈玉珺刚刚换上寝衣打算睡了。守门的婆子来回说是她二婶来了。沈玉珺赶忙让竹云取了件斗篷给她披上。
“婶婶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钱氏温和地看着沈玉珺,以前小小的一团长大了,她虽生了两子一女,但女儿玉舒在三年前就已出嫁了。
沈玉珺看到她二婶,就想到同样入选的钱洛惜:“这次钱家表姐也入选了。”
“是吗?”钱氏闻言,很是冷淡。
这也不怪她,当年她刚刚嫁入沈家三月,沈家就出事了。外面都传她不祥。她那时听了传言是又急又怕,着急忙慌地想要寻求娘家庇佑。可是娘家是怎样的冷绝,自今还是让她胆寒。
好在沈家人明理,没有听信外面的传言,待她一如往昔。等她冷静下来,细细查探,没想到这幕后传言的竟是她娘家姐妹。她也知道当初她嫁入沈家是有些打眼,但沈家出事,她们旁观就好,何必要落井下石?
那次的事,她回去娘家闹了一场,从此再未踏足那里。那个时候那个情况,她们放出那样的流言,如果没有家里的默许,怎么会传得出来?她的娘家是想要她的命。
“这宫里是富贵地,但也冷得很。不要说是这拐了弯的没有血缘的姐妹,就算是亲姐妹,只要你们争的是同一个男人,那也会拼个你死我活的。我与钱家早已没有瓜葛了,你以后万不要因为一些没有的关系,让自己有了牵扯。”钱氏提点自家侄女,到底还是在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不求她大富大贵,只求她能保全自身。
沈玉珺认真地听着婶婶的话,还是有些启发的:“多谢婶娘教诲,珺儿铭记于心。”
“好……”
聊了一会,钱氏留下个漆木盒子就离开了。沈玉珺瞧着被竹雨打开的盒子,散碎的银子,一些小巧精致的银首饰,还有几张银票。这一天下来,这样的盒子,她已经收了好些了。
“小姐,奴婢看过了,这里有银票一千两,碎银两百两,还有些首饰。”竹雨细细数过回了沈玉珺。
“小姐,咱们现在手里的银子已经有三万多两了,估计后面还有一些。”竹云是管着秀诗楼的银钱的。现在她们小姐眼见着要入宫了,其他东西倒罢了,就是这银钱不能少,宫里打听个什么事儿,样样都是要撒钱的,她们手里活泛些才好。
“我知道了,今天就早些休息吧。”沈玉珺还是有些意外的,当年沈家除了被夺爵,倒也没被抄没家产。看来自家人还是很低调的。这样也好懂得长远,才能慢慢谋算。
“嗯,”景帝就转身走了,留下一屋子跪着的宫人和愣神的沈玉珺。
“小主,皇上走了,上朝去了,”竹云进来回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