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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孟兰虽不甘心,却也不敢正面里与江古韵起冲突,如此只会得不偿失,这并非明智之举。
她握紧了手里的鞭子,看着江古韵堆笑道:“如此,妹妹便不打扰姐姐这里的清净了,待叶姐姐在这里坐完客,妹妹再去叨扰。”
站在江古韵身边的叶静璇和流云松了口气,霍孟兰收起鞭子,美目狠狠的瞪着叶静璇,冷哼一声道:“叶静璇,今日暂且先放你一马,你且给我记着,只要有我霍孟兰在这王府里一日,就定然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流云刚缓和过来的脸瞬间变的惨白,不知所措的望向了叶静璇,后者握着流云的手用力的捏了捏,然后转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企图给她一些力量。
叶静璇心里却也已被不安填满,可她不能表现出来,望着霍孟兰离去的背影,她的心里无奈的轻叹了一声,这个霍盂兰怕是不会放过她了。
叶静璇看了看江古韵淡漠清冷的眉眼,退后两步,欠了欠身道:“今日多谢江姑娘出手相助,我主仆二人方可逃过一劫。”
江古韵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开口道:“不必谢我,我只想知道你口中所说的那些,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她顿了顿,然后缓缓抬头看向叶静璇,她目光流转,螓首蛾眉,顾盼之间尽是风情,叶静璇曾见过很多美女,她们都有小小的面孔,精致的五官,可是没有一个如同江古韵那样,在顷刻之间被她的大脑深深地铭刻。
她有一张无可挑剔的面孔,她看着人不说话的时候,眼神里也会有无数的清冷的柔光,整个人的气质犹如空谷幽兰。
叶静璇此刻如此细致的看着她的时候,便深深地为之折服。
她回过神,轻笑道:“家父叶承,江姑娘尽管身在这深宅,也应该对些政事有所耳闻,叶承为太子党羽,当年太子向大学士求亲被拒,心生怨恨,便是他们从中斡旋,让你远嫁和亲。”
叶静璇看了看江古韵的反应,她依旧一脸淡然,可紧握的玉手却暴露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你要和亲之人远在塞外,称那些人是蛮夷也并不为过,那人生性凶狠残暴,若是你嫁了过去,岂会有好日子过?只怕你在大好年华便会早早弃世,如此,你又要大学士如何受得住丧女之痛?”叶静璇一字一句,娓娓道来。
江古韵未做声,片刻后她开口:“我知晓父亲是为我而好,可他与萧远如此设计欺瞒于我,让我痛不欲生,我又怎会好过?”
叶静璇看着她沉痛的眉眼,轻道:“大学士与萧远自知亏欠于你,这么久以来,他们二人想尽办法补偿于你,大学士宁愿你恨着他也不愿让你远嫁受苦,可你却揪着那桩往事死死不肯放手,你心中苦,可大学士心中又怎会好过?此事已过去那么久,你并非孩童,任性也该有个限度了。”
叶静璇语气平淡,眉目清冷,安静的看不出一丝喜悲,江古韵望向遥远的天际,久久都再开口说话,她秀眉轻蹙,像是在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一时间空气有些凝滞,叶静璇又道:“我无意责备于你,只听闻你长久以来一直未曾解开这心结,恰巧今日来到了这西厢苑,便借此机会将我知晓之事告知于你,希望你能够解开心结,早早尽孝。”
江古韵看着她,依旧不答话,叶静璇站在一旁,良久,江古韵才轻轻开口:“我一直都知晓父亲的良苦用心,却一直过不去心中的坎。”她顿了顿:“你同我说的这些,便也是我想对自己说的话,今日从你口中说出来,我才觉醍醐灌顶,此事我心中已有数,他日定会如姑娘所言,同父亲好好见一面。”
江古韵莞尔,叶静璇也笑了笑,她微垂下眼睑,平静的眸子下隐去了一切风雨。
亲情这种东西,总是没有的人,比拥有的人更懂得它的珍贵。
“叶姑娘之事我有所耳闻,那霍盂兰生性泼辣,日后,叶姑娘的日子怕是难过了。”江古韵轻道,她美目盼兮,似在观察叶静璇反应。
后者轻笑道:“自打我进了王府的门,便从未想过能够安稳度日。”
叶静璇笑的复杂,那是悲哀的笑,是哀莫大于心死的笑,是从今往后与生死两相屹的笑。那笑里又带着些坦荡,她目光明亮,大有些洒脱豁达之意。
江古韵沉默,而后轻笑道:“你能如此想得开,倒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叶静璇轻笑,却未做声,她的手无意识的摆弄着手帕,似是在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流云面色苍白的站在叶静璇的身后,若是江古韵此刻肯帮助她主仆二人,那在王府里便算是有了庇护,虽无法完全避及那些明枪暗箭,却也总不至于被人追打到满王府跑。
江古韵向前踱步,似是知道身后这主仆二人在想些什么,她朱唇轻启,缓道:“罢了,我在这王府数载,却无一交心之人,今日见了叶姑娘却甚是投缘,我知你在这王府如履薄冰,举步艰难,日后若有什么麻烦,大可到我西厢苑来,这王府之中,除了王爷,还无人敢对我如何。”
江古韵的眸子灿若星辰,里面似乎盛满了星光,面上虽还有些疏离,可看上去却粉妆玉琢,煞是喜人。
叶静璇瞧着她,而后礼貌的欠了欠身,这整个王府之中,唯有江古韵能够帮她,倘若能够得到她的帮助,那霍盂兰怎么也不会再如此嚣张。
叶静璇在西厢苑安稳的待了半日,一是为了躲霍盂兰,二则是为了探江古韵,一番交谈下来,叶静璇发现此女不仅相貌出众,才华更是横溢。
她虽有些不谙世事,可这世间诸事看的却是通透无比,当年她心结未解,沉默寡言,今日的一番攀谈,却让叶静璇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倘若此女为男儿身,定然会有一番作为。
如此才女却嫁给了萧远,隐于这深院之中,当真可惜。
回去的时候已是傍晚,外面带着些暮春料峭的寒意,打开屋门,有灰尘在夕阳下肆意飞舞,简陋的陈设在阳光的照射下却无半分的暖意,地上用来设下陷阱的破布脏乱的躺在地上,似在无声的嘲笑叶静璇的狼狈。
周围很静,甚至有些凄凉之意。
“小姐,奴婢这便好好收拾一下,今日那些人来捣乱,屋子都被弄脏了。”流云隐下心中的难过,故作轻松的说。
叶静璇知晓流云心里的不甘心,她又何尝甘愿,如今这般情形,只有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叶静璇摸了摸流云的发髻,自己先不说,却是苦了自小便伺候她的流云。
她坐在椅子上倒了杯茶水,手指无意识的在桌子上轻轻敲着,心中盘算着接下来路该怎么走。
计划走一步,就要想到往后的十几步,以及衡量对手,以及他会走的十几步,该怎么接招出招,如何拆招都要考虑清楚。
叶静璇目光深沉,有锐利在眼中浮现,如今她是被动的一方,父亲给了她一月的期限刺探情报,可萧远又不是傻子,连近他的身都毫无办法,何谈刺探出消息?
那厢霍姨娘又整日里想法子要整她,在这王府里她连自身都难保,算来算去,她不是被父亲的药折磨死,便会被萧远的一群姨娘算计死。
有倦意在眉间浮现,叶静璇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听到流云的脚步声渐近,她不着痕迹的将目中的倦意隐藏起来。
“小姐,那江姨娘可当真是个妙人儿,可奴婢听说,王爷自从将她娶进门,几年过去却一次都未曾召幸过,若王爷真宠着她,让江姨娘为王爷生个一男半女,那在这王府里都能横着走了,您说这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流云细心的擦着桌子上的摆件,一边絮絮叨叨的和叶静璇讨论。
叶静璇端起茶杯,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淡道:“人与人之间始终有个底线,越过这个底线就会看到不愿直面的真实。经历了那件事情,他们二人心中始终会有隔阂,这夫妻,怕是这辈子都做不成了。”
说罢,叶静璇不动声色的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淡道:“流云,一会儿便将这茶叶扔了吧,这味道,怕是要发霉了。”
流云停下手中擦洗的活计,将湿抹布扔到一旁的盆里,回头拿起茶壶细细的闻了闻,瞬间瞪圆了眼睛,怒道:“这府里的奴才都好大的狗胆!小姐怎么说也是这王府唯一的王妃,那些姨娘便算了,那些奴才竟也敢如此嚣张,就是在叶府,小姐也未曾受到过这等委屈啊!”
叶静璇笑了笑,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罢了,寄人篱下,总归是要受些委屈的。”
流云垮下肩膀,秀眉紧紧的皱着,末了眼眶渐红,竟是要哭出来,叶静璇见状,轻叹了口气,随后轻轻捧起流云的脸,对她道:“流云,莫要流眼泪,如此软弱岂是我叶静璇的丫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茶叶不好便喝清水,受了委屈日后便还回去,记住了,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流云咬着嘴唇,看着眼前叶静璇精致的五官,她的一双眼睛清冷平静,眸子里仿佛有着一潭漆黑幽暗的湖水,里面带着可以让她安下心的力量。
流云吸了吸鼻子,用力的点了点头,叶静璇揉了揉她的头发,便转过身,再未说些什么。
流云用袖子擦了擦泪水,拿起叶静璇只喝了一口的茶水,她看着站在门前的叶静璇,她的背影永远是那么清冷孤傲,夕阳打在她的身上,阳光从她身前洒了过来,将她的影子拉的老长,流转层层光晕。
她眉墨如画,微微上挑的眼角眉梢里,此刻却满是悲哀与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