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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奴婢不会用,”蔺子桑将刀身插回刀鞘,她的声音低下去,“厨房里还有菜,我去瞧瞧。”
“我教你,”司元伸手拉住蔺子桑的手腕,桎梏如同钢铁般强硬。
她的手腕一阵钝痛,动作也不由得停了下来。
司元放下手中的筷子,他站起来将蔺子桑手里的匕首取过,随手将那刀鞘给褪到了一边,又将匕首塞进了蔺子桑的手里。他的手掌宽大,将蔺子桑的手包裹在其中,“这样握刀。”
他身上带着寒气,比蔺子桑略低的体温熨贴上去,让她的后颈泛上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她手上用不上多少力道,多只是因为司元握住她手腕的动作而执刀。
司元尽管蔺子桑全身一半僵住,他带着她的动作依旧游刃有余。运转之间翻出好看的花样,在不大的房间里游走起来。
蔺子桑的心头怦怦跳,鼻端全是司元身上的气息,她几乎马上就要将理智全部抛却,完全沉醉其中时,司元忽地松开了手。
蔺子桑的手腕一松,差点将手上的刀扔到了脚上。她恍然反应过来,司元已经站在她面前,垂手而立,面色冷然的看着她,“方才那一套动作,记住了?”
她轻轻咬了下自己的舌尖,使得自己快速从那片刻的温柔里头清醒过来,“只记得大概……”
“大概也差不多了,”司元整了整自己的衣襟,推开门往外走去。
他离开如同来时一般不言不语,蔺子桑快步追出去的时候,门外庭院空空,就连先前他留下的几个脚印也已经重新被积雪覆盖了。
司元策马在雪景中穿行,一片白茫茫之中,一人一马冲破那静谧的景色,打破了原本安宁的画面。城门的守城官兵手脚冰凉,在城门口来回的走动,只等着半个时辰以后换班进去屋里头暖暖身子。
司元骑在马上,抬眼瞧见城门上那朱红色的题字,忽然想起许多年前他从这城门出发去漠北时候的情形。十六岁也并不能够说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只知道父亲没了,身为长子需要承担起一大家子的责任。弟弟们都还年幼,母亲也一味的只知道伤心。他带出去的东西很少,唯一一样在当时完全属于他的,大概只是那一个在他懵懵懂懂初识男女之事时被他母亲塞进他房里的丫头。
方才蔺子桑靠在他的怀里,她瘦小却又柔软,像是曾经那个跟着他去往漠北的女子。然而这并不讨喜,司元握紧了手里的缰绳,太软弱的人或物,向来都不得他的喜欢。从最低的位置摸爬滚打,一路到了如今的位置,没有人比他更明白曾经软弱是什么滋味,也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软弱如何于事无补。
没有人是天生应该软弱的,即使他们被礼教束缚,被规矩告知如此是理所当然。
“将军,”守城官兵远远的瞧见司元,连忙快步的迎上去,一边将路障撤开,一边将城门打开。
如今他再也不是那个被他人左右的少年。
蔺子桑将那掉在地上的匕首捡起来,重新握在了手里。她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坐在椅子上怔怔的看着桌上热气未散的菜色。
半晌,她拿起匕首,走去了厨房。
刚才司元半拥着她做出的那些动作与招式,的确都十分简单。她想了想,也能回忆起大部分动作。只不过少了司元的牵引,许多动作显得十分僵硬罢了。武功底子不是一招一式的花架子,更多的是一天天一月月的功底积攒,就像是司信泓那般。
想到这里,蔺子桑不免有些泄气。然而只要回忆起方才司元的言行与动作,她便觉得心头发热,手上的动作略一偏颇,指尖从刀刃上划过,鲜血即刻便涌了出来。
小虎闻到血腥的味道,双目立刻睁开,循着血腥气一路钻进了蔺子桑的房里。它偏这头看蔺子桑用布块捂着手指,凑近了想看看她身上哪里又传出了血腥味。从前每月有一次,小虎到了如今已经完全习惯,可是这个时间,它似乎又记得不对。
蔺子桑无奈的将指尖放在口中吮了吮,伤口割的有些深,一时之间止不住血。小虎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情绪显然的有些焦躁起来。
蔺子桑不得已,只能伸出另外一只手去安抚小虎。小虎被她摸着下巴,咕嘟咕嘟的又把头靠在了她的膝头,也不着急去探究血腥味的来源了。
抱着怀里的一颗大老虎头,蔺子桑叹了一口气,许多事情依旧在她的估计与琢磨之外,让她十分摸不找头脑。
就像是晚上她去厨房准备晚饭,却发现靠着墙角的一只罐子不见了踪影。那罐子里头装着的是先前做好的腐乳,上次给司元与司信泓撞去一小半,还剩下大半罐子,如今却不知去了哪里。蔺子桑心头思及一种可能,她连忙跑出门去,然而黑夜茫茫,早已半点线索也不留了。
年关将近,外头到处热闹。往常不爱进城的百姓也都挑在这个时候往京都城里来,一来是采买年货,而来也有喜欢到城里亲戚那里打秋风的。不过不管外头是什么光景,蔺子桑这里一概是冷冷清清少有人来。这一点在小虎喜好自己外出捕食以后显得尤为明显。
白日里她看些书做些女工,夜里早早的睡下也并不管外头天色。
小虎倒是知道每天带些食物回来,那意思里头大有不仅要喂饱自己的肚皮,还要将蔺子桑一块儿养活了的意思。这倒没有什么,蔺子桑乐得整理出一些小虎带回来能够利用的东西,仔仔细细一样一样都拿去换了钱。等到大年三十,她一个人坐在房里将存了许久的银子拿出来一文一文的数过去,不多不少算上卖身钱整数已经有了二十三两。
她心里略有了点底,正把钱往回放,就听见外头的院子里忽然传来了说话的人声。
“怎么灯是黑着的?这院子里到底有人没人?”
“自然是有人的,你看老虎还在呢。”
小虎瞧见陌生人惯常是要吼叫的,蔺子桑听见熟悉的吼声,心头立刻警觉了起来。她拿起司元留给她的匕首,悄无声息的走到了门后头。
“听见脚步声了,站在门口头呢,”其中一个声音立刻又这么说道。
蔺子桑心头一跳,就见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愣愣的将门给推开了。她挥出去的刀还不等刺中什么,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身手倒是比从前好了,”李厨娘的脸从外头凑到蔺子桑的面前,笑眼弯弯的有几分喜气。
蔺子桑一愣,脱口而出,“李婶子?”
李厨娘原本弯弯的眉毛立刻又皱了起来,她不高兴了,“叫人不会看年纪?我如今看着是你婶子那样的年纪?”
她松开蔺子桑的手,双手叉腰,一脸不悦。
李厨娘的身后跟着陈拓,满脸好脾气的瞧着李厨娘的背影,随着她的动作移转着视线。
蔺子桑连忙将门整个打开,把人迎进了屋里头,“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没有提前说一声,我这里半点东西也没准备。”
李厨娘抬起手,她的手上拎着一只食盒,“准备什么,我这里都带了,你去将灯点了,大过年的黑灯瞎火,有点吉利的意思没有?”
她瞧着蔺子桑点灯的背影又道,“原本小少爷也是要来的,可那老太太偏偏要弄什么劳什子的团圆饭,不去不行……要我说,有什么可去的,那老太太可半点没把小少爷当成是自家人。”
倘若不是因为有司元,这句老太太还指不定要在李厨娘的嘴里变换成什么称呼呢。
蔺子桑回过头,瞧见李厨娘已经将饭食一样样的摆开,香味从食盒间四溢出来。她笑道,“许久不见姐姐,能在年三十尝到姐姐的手艺,实在是好。”
李厨娘眉尾一挑,“你这丫头鼻子挺尖,我没白疼你,”她坐了下来,又一把拉过蔺子桑,问道,“会喝酒不会?”
蔺子桑摇了摇头,陈拓在一边不赞同的低声叫了一句,“阿锦,”
李厨娘浑不在意的转过头看他,不甚满意的嘟囔了一句,“这种时候,喝一杯酒怎么了?不过是助兴,犯不着你管这么多。”
说是这样说,然而她到底没有再跟着问。转而只将目光移到了蔺子桑手里还没放下的匕首上。那匕首上的花纹甚是眼熟,李厨娘瞧了会儿,眼里忽而闪过一丝讶然。
“这刀是将军给的?”她问蔺子桑。
蔺子桑缓缓的点了头,只应道,“是。”
李厨娘又多看了她一眼,便没有再问,只拉着陈拓也坐了下来,跟着一起吃菜。
她原先问蔺子桑愿不愿意喝酒,蔺子桑只当李厨娘自个儿是个能喝的,没想到她不过两杯酒下肚,脸上已经有了朦朦胧胧的红晕,等第三杯,她连眼神都迷茫起来。
“这……”蔺子桑看向陈拓,不知如何阻拦。
陈拓却摇摇头,示意蔺子桑不用管她。
李厨娘喝了三五杯酒,忽然把酒杯重重一放。她一拍陈拓的腿,猛地站了起来,指着蔺子桑道,“你这小妮子,准备在这小院子里住多少时候?将军府无趣极了,不若我搬过来与你一同住罢!”
她说完打了个酒嗝,话锋便又是一转,软绵绵的往陈拓身上栽去,“将军他,他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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