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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老, 满满可是有哪里不好?”方氏一早便听闻郭满的身子不是太好, 但怎么个不好法儿,她心里是一点头绪没有的,“若是有什么不妥, 苏老你费费心。”
苏太医抬起一只手往下压了压, 示意方氏莫急。
细细号了片刻的脉, 他又转头去看郭满脸色:“若是博雅家的不介意, 去把脸上脂粉洗干净来叫老夫瞧瞧。”自古看病切脉素来讲究望闻问切,若想切脉切得准确些, 苏太医还是要多瞧瞧郭满是个什么情况。
他这话一出, 一屋子的人都看了过来。
郭满如今这好气色全是胭脂水粉堆出来的假象。若去洗了干净, 她这满脸的怏怏之色就藏不住。抽了抽嘴角,不想当众卸妆。其实郭满自我感觉还挺好的,鬼门关爬回来之后一直不痛不痒,能吃能睡, 她料想自己肯定不会轻易再爬回去。
心下不觉得有问题,可转头对上老太医清亮的眼, 心里又咯噔一下。
太医的医术应当没问题, 这般说了,肯定是发现了不对。郭满忍不住怀疑这身子是不是真有病,犹犹豫豫的便就没作声。
方氏只瞧了她一眼, 立即就看透了小姑娘这是爱美。
小姑娘家家的, 妆容整洁心里才安心, 她明白的。于是转头叫太医莫急, 她亲自与郭满说道说道。身子骨儿康健可是关于人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方氏十分贴心地把屋里的下人都遣出去,不叫一群人围着,省得惹郭满不自在。
她都如此体贴了,郭满也不好再矫情。
卸就卸吧!“清欢,双叶。”郭满同意,方氏便把自己的内室指给她用。
苏嬷嬷亲自下去备水,双叶清欢则由芳林苑的大丫鬟风铃引去屏风后头梳洗。双叶清楚自家主子洗了脂粉是什么样儿,心里怎么着都有些虚:“风铃姐姐你且去夫人那儿瞧瞧,少奶奶这儿我跟双叶便能伺候。”
就盼着一会儿夫人瞧见了,能不嫌弃。
风铃生得盈盈如水一双剪水眸,抬眼瞧人时候最是欲语还休。此时听了双喜的话,冲郭满屈膝便盈盈下拜。那姿态,那举止,柔美又恰到好处:“若是有什么要搭把手的,你俩别客气。我就在外头,唤一声便过来。”
双叶点了头,随清欢一起进去替郭满拆了头发。
边拆她心里就边十分不解,总觉得风铃这做派怎么看怎么眼熟。仔细想想,若换个场地儿,这个风铃姑娘怕是跟她们院的清婉姑娘差不离。都是饱满多姿的身段,温柔缱绻的眼神,再配一幅轻言细语的嗓音……怎地这周家的下人一个两个都这般?伺候人的下人罢了,养得比大家族出身的姑娘还精细,出了鬼了!
私心有些异样的双叶掀了掀眼皮子,缓缓走去水盆便拧了个帕子,仔细地替郭满擦脸。
郭满眼睛虚虚一瞥,见她嘴角垂下来,便问:“可是羡慕了?”
双叶一愣,诧异地抬起头。对上郭满亮晶晶的眼之后,摇得个拨浪鼓似的,“没。”确实是有些小羡慕的,但双叶绝不承认,“就是瞧着不太像能做事儿的人。”
她话一落,闷声不吭忙着的清欢倏地抬起头,偏眼透过屏风往外头打量起来。
确实不是个做事儿的,风铃是夫人特地养来给成人后的公子当通房使的。
清欢在周家多年,许多事儿比双叶清楚。
当初公子刚过了十一岁,大夫人便特意挑了好几个姿色优异的丫头精细地养在身边。只等着哪日公子开窍,好挑一个伺候。然而公子年过十六还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夫人才打发了那些丫头去别处。风铃虽说因着伶俐,被特例留下贴身伺候的。虽说伺候,但这般教养的出来一等大丫鬟能做什么重活儿?不外乎指使指使丫头,吩咐吩咐粗使。说不得夫人为人仁慈,还配了小丫头做粗使,专替她端茶送水。
心里这般想着,清欢低头又瞄了眼郭满。
她如今也有些看不透新少奶奶。原先她觉得新奶奶这也不管那也不问,应当是个糊涂人。可她这几日从旁看着,就发现他们家那般难哄的公子,轻易就接受了新奶奶。这态度转变的速度,当真是快得出乎了她意料。
能这般快笼络人心,能糊涂到哪儿去?怕是一般人都比不上。
事实一摆面前,清欢很快便歇了那多余的心思,老老实实伺候新主子。
这般想着,又瞥了眼屏风,她唤了双叶赶紧搭把手。郭满头发要重新梳理,让她替郭满挽个发髻。两人都是手脚麻利的,有条不紊地替郭满操持,不一会儿便收拾妥当了。
脸色不好看不要紧,左右奶奶年岁尚小,养回来也容易。
外头苏嬷嬷的水将将送到,两人又顺势替郭满擦了一遍身子。今儿去郭家走这一趟,特意挑得显气色的正红罗群。一身的厚重布料捂得紧绷绷的,郭满难受不说,内衫也早就潮了。解了腰封,郭满就如同被救了一命,重重地吐出几口气。
恰当这时候,外头风铃端着个红漆的托盘,里头放一套襦裙。
她也不知真心还是故意,没打个招呼。自顾自地绕过屏风便走到屏风的另一头。这般打眼一看,便看到郭满一张泛着蜡黄的消瘦小脸。
根本不似一般姑娘家水灵,郭满整张脸都透露出仿佛常年泡在药罐里的病气。风铃的眼睛倏地就是一闪,飞快垂下眼帘,轻声道:“少奶奶,夫人怕你您那身衣裳也太厚了些,穿着太束缚,吩咐奴婢取来这身裙子给您换一身。”
说着她走上前,将托盘摆到的手边。
外头太医还在等着,双叶清欢也功夫想东想西,连忙替郭满换上了衣裳便去了外间给太医瞧瞧。双叶心里是真怕郭满身子有什么不好。毕竟方才太医切脉时候的那脸色,她从头至尾都在看在心里,当真算不得好。
人一出来,方氏的面色也变了。
倒不是嫌弃,而是小儿媳妇的这脸色,瞧着仿佛随时能倒下去。她心里顿时有些慌,这样的身子,真能陪雅哥儿儿孙满堂?
方氏心里急,就连忙招呼老太医去看看。
苏太医慢吞吞地上前,又叫郭满伸出舌头给他瞧瞧。苏太医医术高超,年纪却早已不小了。此时盯着看一处看久了有些吃力。但顾忌着方氏一旁急吼吼地盯着,他便仔细盯着郭满舌尖多瞧了半天。
而后又叫郭满伸出胳膊,他又号了脉。
“你们家奶奶这不足之症吃娘胎里受了损,”苏太医说话十分直接,“怕是母亲在怀着子嗣的时候被喂了不该碰的东西,才叫这孩子身子骨弱。”他不疾不徐的,方氏恨不得拔他胡子,“不过这不足之症不是治不得,若从小仔细将养,如今成长得与正常人无异是一定的……不过这后头的人也坏,根子没给养好,还又添了别的东西。”
苏太医说着冷冷哼了一声,指了指清欢与双叶:“害人的东西,太医院都不敢多用的药物,倒是被你们当着好东西日日喂给你们主子。”
清欢一愣,双叶瞪大了眼:“什么药?”
“你家主子往日是否经常食之无味,吃不进吃食?”苏太医慢吞吞地将帕子折叠好放回了箱子中,偏了头不问反答。
郭满刷地抬起头,双眼如利刃顿时射向了双叶。
双叶迷茫中不知太医是何意,但实话实说:“……是,姑娘往日确实食用的少之又少。”
苏太医啧了一声,手指点她:“无知害人啊!”
“吃不下东西就少食多餐,总能有改善的时候。这种事儿不能借助草药,你怎么能尽想走那捷径呢?拿西域来得罂粟花当增味儿的东西日日给人用,这不是在治病,这是在要人命,”他哎哟地长叹一口气,“你们这些糊涂蛋,哪日把你们主子吃没了就晓得药莫乱吃了!”
“可……可,”素来冷静的双叶此时也慌了,仿若晴天霹雳一般,脑中嗡嗡作响。她此时又不能说这药还是她们从看守金氏私库的婆子手下弄来的,“可大夫也说了,这是治我们主子的良药。主子用了之后,也确实食欲大增……”
“增什么增?”苏太医摇头晃脑地,直说这些庸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罂粟这东西可是毒.药,你可见你们家主子吃的长肉了?还是你们主子吃了身子骨强健了?”他指着一把骨头的郭满,“瘦成这幅模样,你们还没个怀疑?”
双叶瞧了一眼嘴角绷直的郭满,电光火石之中懂了金氏的险恶用心。
眼圈瞬间通红,她怒急:金氏!该死的歹毒妇人!
她依稀忆起年幼时期,自己与双喜为着能教郭满多用些吃食。千辛万苦从正院婆子手下抠出点这罂粟膏脂,把郭满的好些好东西都送去了金氏的手里,只觉得天旋地转,心中一口血都能呕出来。
“可,可旁人也在用,”她不想相信,可自家姑娘确实越来越瘦,“不,不对,我们奶奶虽说吃了久,但餐餐其实没放多少。况且,自从半年前我们姑娘身子好转,已经很久没碰过那玩意儿了。”
自从碰了柱子之后,姑娘就脱胎换骨,用膳再没用到那药物。
双叶急了:“太医大人,我们奶奶很久没用了。这般气色比之以往也好转不知多少,你瞧瞧我们奶奶还能救回来么?”
苏太医回头打量了郭满,没说准话:“老夫不能保证,这得看运气。”
郭满一颗心悬在天上,完全懵了。什么鬼?鸦.片?小郭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