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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诞的规格比年节时宫宴的排场大了许多, 但说白了不过是多给了臣子们一个溜须拍马的机会。
太后嘴上说着不要铺张,其实心里也是高兴的。毕竟皇上不是她的亲儿子,能这么孝顺已经是很难得了。何况以前不大办一个是年纪也不太大,再就是宫里确实比较困难, 也都说的过去。如今都已经年逾古稀, 自然更爱要名声了。
等几十号孙子辈的往跟前一跪,就更合不拢嘴了,更别提后面还有曾孙许多。人活到这把年纪,求的也不过是儿孙满堂。
寿宴开始的时候,孙子们就按顺序一个个往上祝寿献礼。
皇上也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儿子们都能送出什么花样来。
直郡王亲手烧制了一尊观音像,太子跟太子妃一起抄了一匣子的经文。这些看着有心,可经常拿出来东家表示完西家接着表示的, 就有点走量的意思,不说出不出彩,起码没有太多惊喜可言。
三爷这次就不按常理出牌, 献上的是亲手打磨出来的刻刀。大家都知道太后平时除了礼佛就爱雕刻个小玩意儿,这一年都要用掉好几把刻刀。所以三爷这个礼也算是讨巧的。
等四爷的礼被奉到太后跟前的时候,不说太后, 旁边的康熙就跟着皱了下眉。可等李德全把事情的始末悄悄说了,康熙就看到太后眼眶都红了,隐约着还笑着说了句, “这就是科尔沁草原的味道。”说着就要赏四爷东西, 一抬头才发现下面孙子孙媳的一大堆, 赏谁不赏谁都不落好, 于是还说了句都是好孩子,每个人都赏了。
得了,这一赏下来,后面的兄弟都不好表现了。可也有的是跟前面送过的重了的,于是还暗自庆幸就这么随大流的往礼品堆一放了事,要不真展示出来,自己丢脸不说,还要被前面展示过的埋怨。
私下里兄弟们也是忍不住抱怨,“四哥太坏了,什么风头都抢,弟弟还指着这次能露个脸的。”
“就是,刚挣了个爵位回来,怎么也不为兄弟们想想,身后还有一水的光头阿哥呢,不说指着这个上进,起码也让人眼熟眼熟。”
“你们说的这叫什么话,四哥做事向来不为名利,这份礼可是派人马不停蹄的赶去塞外取来的。为的还不是能一解太后她老人家的乡愁,这不是为人子孙应当应分的吗。不要把自己的歪心眼随便安在四哥身上,他要是真拿身份来压,往后且有你们受的。”
四爷听了也不是一笑而过,“要说这礼还真不是我准备,都是福晋肯花心思,真要换了我,估计也和大家的差不多。”
这是怎么个意思,平时秀恩爱还不够,现在又要来秀一把福晋贤惠?谁家还没有个福晋,要比贤惠……各人脑子里也是拼了命的想扒拉出自家福晋贤惠的一面,到最后才发现,他娘的跟老四没法比也就算了,比福晋照样低人一头。
大家的心里也是略有不平的,要说娶的都差不多,这差别咋就这样大呢。
就是因为想不通,一个个爷们回家后也是变着法儿的同自家福晋缠磨。可不管怎么说,哪家的福晋不是进门许多年的,哪里就能轻易让爷们唬住的,有那脾气好的相让着两下,但也不全是像十福晋那样的一言不顺就动手干上的,多数还是会拌上两句,到底都是无伤大雅的,日子还不是照旧要过下去,不过是给平淡的生活增添一味调剂了而已。
等到武举也落下帷幕的时候,京城里已经悄无声息的下了两场雪,各家就鲜少再有人走动,就连隔壁那位也好像消停了不少,至少这段时候萧歆都没再听到什么风声。
日子过的舒坦之余,萧歆还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小五都不怎么吭声,之前要说乖巧不哭不闹,那是因为还小说的过去,这眼看着都要九个月了,坐的稳了不说,牙都出了两三个。真要说有印象的还是刚出生那几天有听到哭过几回,那之后好像都没怎么听到哭闹,这也就算了,弘旭像小五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开始咿咿呀呀的学语了,不说能说清楚话,起码是开始为说话做准备了。
想到这里,萧歆就要担心小五是不是有语言上的障碍,唤了他几声也没回头,依旧低头在玩积木。这便伸过手去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
然后就传来了小五撕心裂肺的啼哭声,委屈的怎么哄都哄不住,还被进门的四爷撞了个正着。
“好好的怎么哭成这样了。”四爷手才伸过来,小五逃似的爬到了他身上,还很委屈的把头偏在四爷的肩膀上,紧紧的搂着他的脖子,叫了声呜呜。
这个呜呜可就是跟弘旭学的,萧歆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可这会儿哪里还有功夫去惊讶,趁四爷要去检视小五哪里呜呜的时候,赶紧哄道:“小五乖,到额娘这儿来,额娘带你去吃好吃的。”
可惜小五不是弘旭那个馋嘴的,坐在四爷腿上就是不睬萧歆,眼眶里还含着泪,细细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腿,脸上跟着一皱一皱的,别提多可怜。
等看到小五腿上泛红的印记,四爷就皱眉看向萧歆,“这是,”本来都要发怒了,突然又不可思议起来,“你掐的。”
萧歆缩了下脖子,“我可以解释。”
四爷叹了声,点了点萧歆,有种不知道要说她什么好的感觉。还等着把小五哄好了,看着他高高兴兴的玩积木,才回过头来说道:“你这是担心小五不会说话。”
萧歆用力点头,可算是没被理解成是后妈行为。
“你说咱们这也不是生的第一个孩子了,有没这方面的问题不是应该更清楚才是。”
萧歆也是后悔,刚刚心里只是想着轻轻掐一下的,而且还隔了几层衣料,应该不会很疼才是。谁知道会失了准头,见小五没反应,就稍加用力了一点,看那个印记消退的速度,只怕是很疼很疼的,要不然小五也不会嚎成那样。
四爷知道萧歆不是有心的,让她有这样的担心,自己也有错,这便揽着萧歆的肩,宽慰道:“从江口刚回来那阵爷就问过太医了,说是每个孩子的成长过程都不一样,并不是要都像弘旭那样的才叫正常,小五只是文静而已,且聪明着呢,你就放心好了。”
这事萧歆还真不知道,不过见四爷对孩子的事越来越上心,自己心里也是暖暖的,谁说四爷是个冷情的,他其实也很温情。
当然,这事只不过是四爷夫妻俩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有时候看着可能会闹个大红脸的事,往往能调剂出意想不到的滋味,好不好的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不管宅子里的生活过的如何火热,外面的局势却是一天赛过一天紧张。听说江南有人传言,明年的科举,两江各地将会有绝大部分学子罢考。
在临近过年的时候传来这种消息,可想皇上会气成什么样,这是什么行为,裹挟皇上吗?
萧歆现在是越来越闹不明白这些皇阿哥,你说他们处事精明嘛,又有那个别犯蠢的。可那犯蠢的就真的是蠢的吗?能被记入史册的当事人,怎么都不可能是单纯的吃瓜群众。
要说这江南被太子把持多年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早年为了拉拢各方势力,年长的皇阿哥里自然是以太子为尊同江南各地的官僚学子联系,而直郡王则在北方笼络军僚。
可事态的发展哪里会按照你原先画好的那条路线往下走,人心不就是最难掌控的,要不后来又怎么会形成党派,而且还顽固到打压不尽。官场嘛,总是会有人前仆后继的,唯一能呈现出来的也不过是一种此消彼长的状态。
可这明眼人都知道的事情,还敢挑在江南作妖,这是嫌死的不够快,还是想试试撸虎须看看会有什么后果。难道就真的能排除掉不是有心人的设计陷害吗?
所以萧歆就觉得,她就算再穿四辈子估计也别想算计的过这些人,不过因为四爷这两天早出晚归的,还赶紧把府里人都敲打一遍,可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出什么差子。
弘晖回来的时候还特意说道:“弘晰他们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出来了。”
萧歆一边给弘晖布菜一边说道:“最近风声紧,你没事也少出门吧,就在家里读书。在府里骑马肯定不畅快,让谙达再教你点别的拳脚功夫。”总之不出门就对了。
弘晖点头应下,“阿玛昨儿夜里又是一夜没睡。”在前面,他知道的事情可比后院多。
萧歆也是无奈,现在这些皇阿哥就像是八仙过海一样,正是各显神通的时候,就算是四爷表面看着不争,私下里未必不作未雨绸缪的准备,要不皇位能落他手上?而且康熙当这么多年的皇帝,这点识人之明应该还是有的。
可是再忧心也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何况这样的事情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便敦促着弘晖好好用饭,自己则吩咐厨下多炖点滋补的汤品往书房送去。
进入腊月封印的前几天,皇上一点情面不留的在朝会上斥责了太子,其中落井下石者过半,只有四爷十三爷还有蔡禾廷替太子申辩。对,不是求情,而是申辩。太子自己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争不辩,只是跪在那儿任凭皇上训斥。
康熙索性把太子手上的刑部也给夺了,连转手都没有,直接丢给了十三爷经管。
十三爷对此也是一筹莫展,不是怕经管不好刑部,只是这样一来,反倒像是他要从太子手上夺权利似的。
四爷不过说了句,“刑部责任重大,皇上这是信任你,好好做就是了,其他的不要去多想。”
这边话刚说完,太子就从那边过来了。十三爷看了眼四爷,心里有点拿不准,四爷摇了摇头,“爷去跟他说。”
“不管老四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哥哥我都承你这份情了。”太子难得会说这话,只是精神头看起来有些欠缺。
四爷道:“别人再怎么攻讦,胤禛还是相信太子哥。”经过这么多事,四爷也是看开了,这人说到底还是越来越身不由己,不说劝不劝的话,心里却是同情的。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太子也没了往日的高傲,还自嘲一笑,“你见过哪个当太子的能走到最后,如今这样再好不过。”权利被撸干净了,看谁还来惦记。
四爷一时怔忡,太子的意思似乎有点不言而喻。不等再问什么,人已经走远了。
反而是十三在那边被十四几个围着,不知道在说什么,口气都不怎么好的样子。四爷这便赶回过去。
十四爷冷言冷语道:“倒是看不出来你十三也是会干这种事的人,太子再怎么说也对你不薄,你从他手上夺权,良心不会痛吗?”
“就是啊老十三,就算皇阿玛硬塞给你,那你也没有接的道理,这让太子哥多心寒呐。”十爷搭了一句。
三爷却道:“有这本事说风凉话,刚才在殿上怎么不见你们一个个的都去争取呢。”
一句话把众人堵的也是哑口无言,倒是八爷站出来说了一句,“不说争取不争取的,咱们都是皇阿玛的儿子,谁接不一样,只要用心为朝廷办差也就是了。”说完还嘱咐十三一番,“刑部掌全国刑狱决案,有时也涉都察院大理寺,你为人直爽固然是好,只是在会同有司衙门之间的决案时还需要知其变通,断不可一意孤行。”
十三爷对此也不过颔首谢道:“十三受教了。”
眼见四爷过来了,八爷还笑道:“四哥早年也曾在各部行走过,你有不懂的地方向他讨教就对了。”
“这就不劳八哥费心了。”十三爷这话说出来也算是终结了这个话题。四爷更不可能再接八爷的茬,只看了十四一眼,就同众人道别,率先出宫去了。
十四爷被他四哥看的那一眼只觉后背发凉,打从江口回来他们都还没正经说过话。一个是他四哥没叫,再就是他也没想去找不自在。可这到底是亲兄弟,难道还要等着做哥哥放下身段来示好?
虽有不情愿,十四爷到底趁着进宫给德妃请安的时候拦住了四爷。
四爷在亭子里站了好半天,这地儿连个取暖的都没有就算了,还四面透风。早晨下的那场雪都还没化干净,一阵风吹过来就直往大氅的缝隙里灌,冷的人手脚都要僵硬。
而十四呢,把人拦下来了也不主动说正事,尽扯些没用的。
“我大侄子最近怎么样,有日子没见了,怪想念他的。”
四爷一开口,先吐出了一团白气,“真要是惦记侄儿就上门去看,在这儿打听算什么。”
“我,我那不是忙嘛。”十四爷顿时就气短了。在外面怎么大呼小叫都可以,这可是宫里,没得让人传皇上耳朵里就不好听了。
四爷就懒得搭理他了,“那你就接着忙吧。”说着就往外走。
十四爷就在后面打了自己一嘴巴,还撵上去把亲哥拦住,“四哥你这连八哥都原谅了,难道还能真跟我置气吗?”
四爷好整以暇的看着十四,“那你倒是说说爷为哪桩事跟你置气了。”
十四爷睨眼看去,心说四哥这也太狡猾了,他要是主动说出来,不是罪过更大。可这好不容易碰上,还把人拦下来了,总归是要把话说开。这便清了清嗓子,摆正态度,道:“胤祯不该不听四哥劝,还一意孤行跟着八哥去了江口。”
“还有呢。”
“还……没有了吧。”十四爷突然有种被审讯的感觉,还卖起了委屈,“四哥,咱们是不是一个额娘生的。你说你什么事为我着想过,去江口的事紧着十三,回来他就得了个贝子。眼下刑部那么紧要的地方又落十三手里了,我,我这怎么想好好表现一下都这么难呢。”
四爷撇嘴,笑的了然,他过去拍了拍十四的肩,“想表现还不简单。”说着顿了一下,还煞有介事的看了眼左右,才低声说道:“把你在江口私吞的那份上交到皇阿玛面前,也算是功劳一件了。”说完也不等十四反应,大步出了亭子,往永和宫走去。
十四爷在身后也是被气的要死,又不敢叫嚣,追出亭子,弯身在花坛下抓了把雪,揉一团就丢了过去。
雪球虽然没有砸到四爷,多少还是被溅起的一些雪渣沾到了袍边,化开后湿润了一片。他回身看了眼佯装没事人一样左看看右看看的十四,也不过拿他当二傻子对待罢了,回头仍继续走路。
而萧歆同妯娌几个在暖阁里等着自家爷们,难免就听了一些八卦,无非还是围绕着八爷府里的。
十四福晋也是感慨,“自从生了孩子,那位就再没出过院门。以前那么擅交际的一个人,如今还有多少人会记着。”
十三福晋道:“人家那是为了孩子,不都说守着爷们还不如守着孩子实惠,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那都是哄外面人,你也信。”十四福晋的八卦之心就又燃起了,还压低了声音道:“听说他们内宅现在可乱着呢,姐妹俩从小就没处在一块儿,哪来的什么感情。这么一个年轻貌美的放在府里,那位哪里能安心,听说正在变着法的敲打呢。这要是个和软的还好,如果真要是跟那位一样也是个要强的,八爷又压制不住的话,往后可就有的斗了。”
“这事说到底还是八爷不厚道,为什么非要惹这一出,好好的过日子不行。就是真要纳人也不一定非得她们家的。这怎么看都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谁说不说呢。”十四福晋说完才发现萧歆坐那儿就没吭过声,“四嫂这是在想什么呢,怎么也不言语一声。”
萧歆恍然回神,还笑道:“弘旭不是爱吃甜食嘛,我这正伤脑筋还怎么给减下来,要不都不用等到换牙,估计就全坏了。”
于是几人围着就减少弘旭甜食量一事献计献策,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