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要哭了

咬春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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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宁根本不相信迎璟的鬼话。

    他穿短衣短裤的样子她又不是没见过, 胳膊和腿甚至胳肢窝, 哪有什么纹身?

    “你纹哪儿了?”初宁眯了眯眼睛, 将他从上到下一通打量,故意的。

    迎璟还嘴犟:“当然是你看不到的地方。”

    初宁松松眉, 还看着他。

    迎璟自己先红了脸, 认输地扭过头, 心里抓狂:啊!!能不能争气点!

    初宁嘴角一抹微小的弧, 一闪即逝。

    从这里去停车场, 大厅右边就有一座直达电梯,她要走, 迎璟又屁颠颠地追过去。

    “我给你按电梯。”他抢先一步,仗着腿长手长的优势得逞。

    初宁随他, 待电梯门开——

    “等会,我来帮你拦着。”

    迎璟学着刚才冯子扬的绅士动作, 有模有样的, 也用右手按住电梯门。

    初宁走进去。迎璟这才收回手, 哼哼, 我也是很绅士的。

    这瓜娃子今晚的举动实在是可疑。初宁细究数秒,然后冷冷开口:“你是不是太闲了?”

    迎璟:“啊?啊……”

    初宁很认真地告诫:“项目已经开始,每个程序的规划和进度把握, 我希望你能心里有数。日常事务可以不用向我汇报,但重要节点, 我必须知晓, 当然, 你的计划书我也做了备录,我会根据你这边的实际情况,在公司里进行定点公开。必要的时候,也会调整资金拨划的时间。”

    迎璟:“……”非工作时间还这么严肃,够够的了。

    就在初宁猜测,是不是话又说重了的时候,迎璟突然的,朝她敬了个少先队礼。

    “是!我记住了。”

    ———

    一顿饭之后,元旦三天假期开始。

    S.Fly的几个成员家里都很近,最远的是顾鹏鹏,也只要坐一小时的高铁。张怀玉和周圆是老乡,两人途中做个伴。祈遇勤工俭学,在校食堂帮忙。

    迎璟本来不想回去,但元旦节前一天正好是父亲迎义章的生日。

    这天,姐姐迎晨和另一半儿赶早过来,鲜花蛋糕礼物,一样不落。

    “爸爸,生日快乐。”

    “有心了。”

    迎璟的准姐夫叫厉坤,特战队任职,名副其实的硬汉。他与迎晨的情史也能写一本长篇小说,历经破镜的苦,又尝到重圆的甜。是让人心疼的一对。

    之后,陆陆续续几个要好的亲戚和战友也赶来道喜,生气勃勃的一天。

    到了傍晚,天色还未完全变黑,天边远处就有人放起了辞旧迎新的烟花。

    等到放的频率密集了些的时候,迎璟拿出手机,对东南边的天空录了段小视频——一颗颗烟火弹拖着亮闪闪的小尾巴直冲夜空,一朵接一朵,炸成绚烂的银星柳条。

    微微的光亮,淡淡的硝烟味,映入迎璟的瞳孔和肺腑。

    他把小视频发给了初宁:“给你看烟花。”想了想,怕她不回,又抛了个问号过去:“你觉得好看吗?”

    发完之后,啊,手机好像变得烫手了。

    他满怀希望地等她回信息。

    十分钟,她大概在洗澡吧。

    十五分钟,可能洗澡时间有点久。

    半小时,手机充电?

    一小时……唔。

    “是不是手机坏了啊?”他把自个儿的扬了扬,又放在耳朵边听了听,没出故障欸。

    他不自知,这股陌生的患得患失和心烦意乱,代表的是什么。

    十一点多,姐姐和姐夫回房睡觉,叔叔伯伯们也归家,爸爸妈妈泡了个脚,看了会儿这天的报纸,也关门叙话去了。

    再过不多久,迎家就剩下迎璟的房间还亮着灯。

    他洗澡之前,特地把手机留在桌子上,心想,等我出来,说不定就有回信了。

    这样,连洗澡都变得分外期待。

    洗到后半程,迎璟有些稳不住,总是惦记着外头的手机:她是不是已经回我消息了?水声太大,可能连来电铃声都听不到。啊,我要快点洗。

    于是乎,迎璟连身上的水珠都没擦干,赤着脚飞出来,心跳嘭嘭嘭,拿起手机一看。

    什么都没有。

    “啊啊啊啊!”他扑到床上,卷着被子一顿蹂|躏,“要死了要死了!”

    手机却突然响铃。

    迎璟猛地坐直,跟诈尸似的。

    初宁来电。

    噢耶,他没死成。

    初宁的声音很慵懒,跟平日不太一样,“不好意思啊小朋友,晚上和大朋友聚会,短信太多没来得及看。”

    好歹也给了他一个解释,却挽不回迎璟的心情。

    他“哦”了一声,注意力集中在某三个字上,小朋友?

    什么鬼啊,他二十二了好不好!

    初宁:“你拍的烟花很漂亮。”

    迎璟心情稍稍好受了些。他的感官细致,两句话的功夫,已经听出了异常,问:“你晚上喝酒了?”

    初宁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声含糊的:“嗯。”

    然后陷入沉默,两人的呼吸连着电话线,浅浅的交织在一起。

    “还有什么事吗?”初宁说。

    “新年快乐。”迎璟说。

    两人异口同声。

    语毕,又是短暂静宁。

    迎璟双手握紧手机,把唇瓣压得更近了些,重复道:“新年快乐哦宁老板。祝你多多赚钱,有好多好多的钱。”

    这话中听,初宁的声音染了笑:“我今年能不能挣钱,全指望你了。”

    迎璟嘿嘿嘿,“我会努力的!”

    初宁说:“拭目以待。”又补了句:“加油。”

    心里那排接触不良了一晚上的小灯泡,此刻打通任督二脉似的,齐刷刷的亮如白昼。

    自此,迎璟才真正有了过节的喜悦。

    这一晚他睡得很好,安安分分的没有踢被子哦!

    大院里的清晨,来的比别的地方早。

    五点半,特种兵的姐夫就已起床晨跑。六点刚到,姆姨也到厨房张罗起早餐。新的一天,在锅碗瓢盆的轻轻磕碰声中正式拉开序幕。

    迎璟向来早起,他换上运动装,也出门跑圈儿。

    六点十分,警卫连的士兵们出操晨练,年轻的面孔刚正、坚毅,统一的作训服和解放鞋,队伍立在那儿,像是一棵棵茁壮挺拔的白杨林。

    广播里播放起了军歌——

    “烽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

    青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和声”

    朝阳已经初露光芒,天色由暗渐红,东方长空,金色晨曦已经迫不及待。迎璟盘腿儿往篮球场的地上一坐。边看战士们拉练,边跟着广播哼歌:

    “人民战士驱虎豹,舍生忘死保和平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她”

    迎璟自小在大院长大,这些东西渗透他的生命。他拿出手机,没来由的,就是很想把这一切拍下来。拍完之后,又觉得独自欣赏简直浪费。

    点开初宁的对话框,唔,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他按了发送。

    同一时间的北京。

    初宁昨晚和关玉等几个朋友聚会,有两个从美国回来,多年不见,大伙儿玩得尽兴,她喝了不少酒,凌晨两点多才到家。宿醉后的头疼分外难受,导致睡眠质量欠佳,手机震动的时候,初宁迷迷糊糊。

    她拿起扫了一眼,准确的说,连眼皮都未完全掀开,手指乱点一通,这条语音好奇怪哎,乱七八糟唱的是啥?初宁还以为是哪个朋友的骚扰微信,连怎么按的删除,她都没印象了。

    手机歪倒一边,初宁又睡着了。

    十一点半,初宁总算醒来。她揉着头,赤脚下床去洗漱。黑色的吊带睡裙松松垮垮,一边的肩带滑落至手臂,她皮肤底子好,白得跟雪片似的。

    赵家有规矩,但凡是新年,都要在赵宅跨年。初宁昨儿个回得晚,陈月期间还打了两通电话催,语气甚是不满。

    初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到底不比年轻的时候,熬了半夜,眼圈都出来了。她拣了件素色的羊绒裙准备换上,睡裙肩带勾着一滑,随即脱落至胸口。

    这时,两声敷衍简短的敲门声:“咚、咚。”

    初宁还没来得及出声,晚了,门被推开——“睡死了是吧,吃个饭还要让人来叫?懂不懂……”

    赵明川出现在门口,“规矩”两个字活生生地堵死在喉咙口。

    脱了半边衣服的初宁,胸前半露,弧度勾人。两人对视两秒,赵明川幽幽转过头,初宁也有条不紊地披上外套。

    彼此闭口不谈,不让气氛与尴尬沾边。

    赵明川沉默地退出去,只留两字:“吃饭。”

    人走后,初宁暗骂,真是称王做霸惯了,整个家任他通行。臭德性。

    午饭后,新年算是过完。赵裴林与赵明川一起出门谈事,初宁也准备离开。

    初宁把化妆品搁包里,又去找充电器,边收拾边说:“你上回让我买的包,我已经托人从美国带回来了,你让司机去我公司拿一趟。”

    陈月翘着腿,在沙发上坐得笔直,心情不是很好。

    “我走了。”初宁拎着包。

    “你给我等会。”陈月叫住她,倒出一件梗在心里好久的事:“你和子扬的订婚,他们家真的没再提过?”

    初宁:“不是跟你说了吗,他们家找了个香港大师算过,这半年都不合适。”

    “我看就是借口。”陈月越想越觉得可疑,抱怨说:“肯定是有鬼。”

    初宁没搭理,换高跟鞋,先左脚,后右脚。

    “大师谁不会找,咱们也去找一个,就说下个月日子好,喜事一办,他冯家十年行大运。”陈月的气话是越说越膨胀,初宁无语至极,“妈,你能不能消停点?”

    “我不消停?”陈月激动得往前挪了挪,恨铁不成钢道:“你的心也太大了,就知道赚钱,钱钱钱的,连男人跑了都不知道!”

    初宁抬眸,这位贵妇人几个意思?

    “冯子扬在外面有人了,你知不知道?!上次我去商场,看到他搂着一个女的!”陈月忍不住伸出食指,戳了戳女儿的脑门,“你到底有没有危机感?”

    初宁很平静:“哦。”

    陈月更气了,“男人要使坏,根本拦不住,你一个女的,会很吃亏的。人财两失还是小事儿,万一他们家反咬一口,还说你作风不检点,我看你怎么办!指望谁来替你出头?啊?赵明川?”

    初宁不恼,往沙发上一靠,懒洋洋道:“没准儿人家说的是事实。”

    “什么意思?”

    “我放浪形骸啊。”初宁咯咯笑。

    陈月不轻不重地往她肩上一拍,“受够你了!”

    初宁收起玩笑,不以为意,站起身说:“行了行了,您甭操心,您自个儿也说了,男人要坏,拦不住。他要真心待你,赶也赶不走。”

    ———

    元旦三天假期结束,工作生活又步入正轨。

    迎璟返校,给S.Flay的队员都带了杏城的特产。

    “周圆,上次你说很好吃的那种香肠,还有这个熏肉,我都给你带了。”

    班长是肉食动物,甚合心意啊!

    “喏,你的。”迎璟把袋子递给祈遇:“酱椒,两种口味你尝尝,喜欢哪一种,我下次再买。”

    “谢了。”祈遇接过,“哦嗬!好重啊!”

    张怀玉在一旁,眼睛闪啊闪,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迎璟拿出一份稍小的,“女生就清淡点吧,麻花团,芝麻的甜的咸的都有。”

    张怀玉啊呜一声,“我也想吃辣椒。”

    迎璟扬手一指,“瓜分他俩的。”

    周圆赶紧护住肉肉,“可别要我的命了。”

    顿时笑声一团。

    祈遇眼睛尖,指着大纸盒,“里面还有一份啊,给谁的?”

    迎璟说:“给咱们老板的。”

    “哇哦!!”周圆乱叫,“比我们的多多了,迎璟你偏心!”

    “去去去,别翻乱了。”迎璟把他的胖手一巴掌打开,“多一点怎么了,资方爸爸要好好供着。”

    话题顺着这茬延展。周圆问:“她长什么样呀?”

    这个迎璟有发言权,“很漂亮。”

    “有多漂亮?”

    “你见过我姐姐没?”

    众人点头如小鸡啄米。

    “跟我姐姐一个类型的,不过气质要冷一点。”迎璟很认真地总结:“很年轻,穿那种职业装一点也不显成熟。身材也蛮好的,穿高跟鞋起码一米七五,超级有气场。”

    “Hello?Hello?”周圆使劲儿晃手,“你这观察力,细致的好过分哦!”

    “……”迎璟一脸懵,“有,有吗?”

    周圆嘿嘿嘿嘿笑。

    嘿你个头啊!

    迎璟突然很焦躁,不耐烦地站起来,“我出去了。”

    “去哪儿?”

    祈遇踢踢空纸箱,“傻问,东西都拿走了,肯定是去行贿。”

    迎璟去找初宁,打电话问她人在哪?初宁说在办公室。

    怕她走,他没坐地铁,而是打了车过去。前台小姐姐还记得迎璟,见着人就笑脸招呼:“Hi。”

    迎璟说:“我跟宁总约好的,她在办公室吗?我上去找她。”

    正说着,后头的电梯门划开,初宁边打电话边往外走:“知道了,嗯,我过去大概二十分钟吧,行行行,请你吃饭。”

    迎璟敏感捕捉关键字眼,吃饭?她要去吃饭?和谁?可刚刚明明答应等我的啊。

    初宁同时望过来,目光一顿。

    迎璟突然不高兴了,“你要走啊?”

    “嗯。”

    “我打过电话给你了,提前约好要见面的啊。”

    “这不正好吗?”初宁不以为意。十分钟前接到冯子扬的电话,她提醒他低调点,和正牌女友约会的时候不要被人抓住把柄。冯子扬心里烦着呢,就说一块吃个饭,见面谈。

    “这也是我碰见你了,要是我晚来一步,你又走了,岂不是让我白跑一趟?”迎璟较了劲儿,说话气冲冲的。

    初宁皱眉,“事出突然,我是准备打电话告诉你的。”

    “可是我已经来了!”

    “那就一起啊。”

    初宁向前一步,看着他说:“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吃饭,这有什么?”

    迎璟突然好泄气,像是拳头打在棉花里。她解释得再合情合理,在他看来,都是敷衍和不在意,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她心里,他根本就是不重要的,是可以退其次的。别人有事儿找她,她就会牺牲掉他。

    又新仇旧仇一块算,那天早上给她发唱军歌的语音,宛如石沉大海,她压根就没再理过自己。

    少年的心思敏感又极端,一点就燃。

    然而初宁完全不懂这人的纠结,岔开话题,指着他手上的袋子,退让一步,缓着语气问,“这是什么?”

    迎璟的犟劲儿来了,不理她,赌气似的,走到垃圾桶边,

    “稀里哗啦乒乓哐当——”

    他把东西全丢了进去。

    初宁一阵无语。

    迎璟掉头就走。

    看起来潇洒利落,但转身的刹那,仿佛刚才丢的不是特产,而是心意。

    他眼眶红彤彤的。

    他委屈得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