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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又静了下来,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说话。
倪雅颖眉心微蹙,先是不解……渐渐地,脸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看着端木绯的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
她又沉默了片刻,抬眼对上了端木绯的眼眸,道:“姑娘说得是,皇上要来了,我也该去‘准备准备’了。”
她郑重其事地对着端木绯福了福,“多谢姑娘提点。我先告辞了。”
倪雅颖又牵着白马离去了,只是这一次,她却是往马厩的方向而去。
周围微风不止,在那摇曳的枝叶映衬下,她纤细的背影显得柔弱而萧索。
君凌汐轻轻地叹了口气,低喃道:“希望梁家可以逢凶化吉……”
端木绯看着倪雅颖远去的背影,唇角抿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她转身想要招呼君凌汐离开时,却发现君凌汐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她,好像是在看什么新奇有趣的玩意般。
端木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像没沾什么东西啊。
她眨巴眨巴地看着君凌汐。
君凌汐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手指成环放在口中吹了声口哨,后方的乌夜一边“咴咴”地叫着,一边“得得”地跑了过来,那乖巧的样子看得君凌汐和端木绯的眸子都绽放出晨曦般的光芒。
两个小姑娘又牵上了乌夜,有说有笑地去了泽兰宫。
安顿好了乌夜,陪着它和飞翩又玩了一会儿,她们俩这才返回了绮春园去找端木纭、舞阳她们。
她们几人都坐在了刚才的凉亭里,姑娘们正在玩双陆,此刻对局的是涵星和云华,骰子骨碌碌地在棋盘上来回滚动着,棋局才到了中盘,两方兵马厮杀得正激烈。
端木纭招手示意两个小姑娘在她身旁坐下,招呼着她们喝茶吃点心。
君凌汐饶有兴致地看着双陆棋盘上的棋局,凑过去与端木绯咬耳朵,端木绯也兴致勃勃地与她说悄悄话。
窃窃私语间,双方厮杀得越来越凶猛,不见血光,却是杀气腾腾。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华的叹气声在亭子里幽幽地响起,而君凌汐看着端木绯的眼神更古怪了,把自己之前从端木绯手里赢来的禁步“还”给了她。
涵星一向眼尖,立刻注意到了两人的小动作,笑嘻嘻地说道:“绯表妹,你是不是押了本宫?”她一副“你可真有眼光”的表情。
说着,她把座位让给了舞阳和丹桂,让她们俩接着下双陆,自己则走到了端木绯和君凌汐身旁,唏嘘地教诲道:“小西,你跟绯表妹赌棋,那可选错人了。”
君凌汐动了动眉梢,“我听说过绯绯擅围棋,原来也擅长双陆啊。”
说起这个话题来,涵星更感慨了,滔滔不绝地说道:“小西啊,你是不知道,去年秋猎时,绯表妹才刚学双陆,就连赢了本宫几局……对了,连你大哥也输给她这个新手了。”
她这个表妹啊,简直过目不忘,算无遗策,就是手脚不太协调,果然是人无完人吗?
听涵星提起大哥君然,君凌汐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瞬间觉得自己真相了。原来如此,难怪大哥说绯绯是小狐狸!
君凌汐一脸“敬重”地看着端木绯,心里琢磨着:唔,下次她遇到了麻烦,一定要找绯绯给她出主意。
君凌汐感觉自己仿佛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般,美滋滋地笑了。
端木绯不知为何被君凌汐的目光看得心里有些发毛,歪了歪小脸,心道:奇怪了,她说什么特别的话啊?
舞阳和丹桂在棋盘上杀得正酣,一个着青蓝色宫装的宫女突然匆匆来禀:“大公主殿下,四公主殿下,圣驾已经抵达涵芳园,皇后娘娘请殿下和几位姑娘前去凝辉殿接驾。”
舞阳随手放下了手里的骰子,有些意犹未尽地说道:“丹桂,晚点我们再接着下。”
丹桂笑着应了,一旁的另一个宫女唯唯应诺。
众人皆是起身,纷纷出了凉亭,四周其他的公子姑娘也闻讯朝这边走来,一群人浩浩荡荡、说说笑笑地出了绮春园。
人群中,君凌汐挽着端木绯的胳膊,笑嘻嘻地问道:“绯绯,你觉得刚才那局棋谁会赢?”
端木绯还没说话,另一边的涵星已经摇着头叹道:“小西,你还真是不死心!”
君凌汐对着端木绯好奇地眨了眨眼,眸子里闪过一抹狡黠,心里又有了一个主意:绯绯这么聪明,见微知著,下次,大哥他们要是再赛马什么的,她就把绯绯也拉上,到时候肯定赚得盆满钵满,最多她们五五分账好了。
想着,君凌汐露出小财迷的得意笑容。
众人各自说着话,没一会儿,就抵达了凝辉殿前,与皇后、端木贵妃等一众女眷会和。
殿前有一大片空地,地上是由四方的青石板铺设而成,打扫得一尘不染,两边整齐地站着两排內侍宫女,一个个低眉顺眼。
此时已经是正午了,春日正午的阳光已经有了夏日的炙热感,众人在阳光下站了一盏茶功夫,出了一身薄汗,却还是没等来皇帝的圣驾。
前方寂静无声,没有一点动静。
皇后皱了皱眉,随口招来一个小內侍,吩咐道:“你去看看皇上现在到哪儿了。”
“是,皇后娘娘。”小内侍急忙领命,小跑着朝涵芳园的正门口方向而去。
空地上窸窸窣窣地骚动了起来,众人各自交头接耳地闲聊着。
见皇帝还没来,皇后干脆带着端木贵妃、舞阳等一众人先进了偏殿小憩,打算等圣驾到了,再出来迎驾。其他人则被打发去了一旁的厢房候着。
过了一会儿,那个小內侍就疾步匆匆地回来了,神色有些微妙,对着皇后禀道:“皇后娘娘,皇上在来的路上,被人拦下了。”
此刻,这东偏殿里,只有皇后、端木贵妃、几位公主和端木绯等寥寥数人,众人听了,也难掩惊讶之色。
小內侍继续禀道:“是倪家那位与梁家大公子和离的二姑娘,她跪在皇上面前,说泰郡王府的新世子因为她曾是梁家妇而对她意图不轨,蓄意轻薄,恳请皇上替她做主……”
小內侍的几句话不仅说得皇后震惊不已,其他人也都听得目瞪口呆,觉得这泰郡王世子慕瑾韦简直是胆大包天,无法无天了。
一时间,这四周的声音仿佛被吸走似的,鸦雀无声。
坐在上首的皇后目光幽深,语气微凝地问道:“皇上可有说什么?”
小內侍似乎面有迟疑之色,道:“皇后娘娘,那位倪姑娘一只袖子被扯破了,手腕上也有淤青……皇上他龙颜大怒。”
端木绯与君凌汐闻言,下意识地彼此互看了一眼。
端木绯也难掩惊讶地微挑眉稍,表面不动声色,心思却是转得飞快:慕瑾韦方才刚吃了亏,这里又是行宫到底不便,应该不会再去招惹倪雅颖,所以,倪雅颖这是苦肉计?
若真是这样,倪雅颖倒是比她预料得更能狠得下心来,不惜赌上她自己的名节。
舞阳不屑地冷哼了一声,毫不掩饰声音中的不以为然:“泰郡王府也太不像样了。”一句话连着泰郡王也一起斥了进去。
皇后的眼神更为幽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吩咐那小内侍继续去打听。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洒进了偏殿内,把屋子里映得一室青翠。
时间在众人的低语声中悄悄流逝,又过了一盏茶功夫后,那个小內侍没回来了,倒是皇帝身边服侍的余公公来了。
“皇后娘娘,皇上传君姑娘和端木四姑娘过去说话。”余公公拿着白色的拂尘,笑吟吟地对着皇后说道。
众人皆是惊讶又疑惑地看向了端木绯和君凌汐,舞阳直接问道:“余公公,这是怎么回事?”问归问,也没指望余公公肯说,毕竟这些在皇帝身边贴身服侍的内侍,向来嘴都严得很。
余公公笑呵呵的,他飞快地看了端木绯一眼,却是稍稍透露了一些:“皇上请两位姑娘过去做个人证。”顿了顿又道,“请姑娘放心。”
端木纭皱了皱眉,握住了端木绯的手,想说她陪她一起去,然而,端木绯已经猜到了她的心意,对着姐姐安抚地一笑,仿佛在说,没事的。
“劳烦余公公带路了。”端木绯落落大方地对着余公公福了福,就与君凌汐一起跟着余公公离开了偏殿。
三人一路笔直地往南而去,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就见前方一小片洁白如雪的梨树林旁人头攒动,气氛微凝,林边的一个凉亭中坐着几人,其中一人着明黄色的龙袍,看来分外醒目。
余公公引着端木绯和君凌汐来到了凉亭外,对着皇帝禀道:“皇上,君姑娘和端木四姑娘来了。”
端木绯一边上前,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凉亭中的皇帝和倪雅颖。
皇帝就坐在凉亭中央的石桌上,右手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身前的一个茶盅,面沉如水。
至于倪雅颖,则垂首站在一旁,苍白的小脸上,额头一块龙眼大小的淤青触目惊心,那纤细的身形在习习微风中柔弱无助,形容中掩不住的狼狈。
她身上还穿着之前那件柳色缠枝纹褙子,可是右袖却被人撕去一角,露出一段白皙如瓷般的手腕,腕上也有一片青紫的淤痕,而且,她的发髻也有些凌乱,摇摇欲坠,几缕青丝垂在颊畔……
看到端木绯和君凌汐来了,皇帝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一些,似乎怕吓到了两个小丫头。
等二人行礼后,皇帝就开门见山地说道:“朕听说是你们俩出手救了倪家姑娘……”
君凌汐一向胆大,也不怕皇帝,点了点头:“回皇上,正是。”她一脸的义愤填膺,“皇上,您当时是没听到啊,那个慕瑾韦实在不是个东西,当着我和绯绯的面就说什么让倪姑娘给他当妾也是抬举她了!”
这普通未出嫁的姑娘家说到什么妾之类的怕是要羞死了,可是君凌汐却是坦荡得很,一双乌黑的眸子清澈如水。
端木绯就站在君凌汐的身旁,好似一个小跟班似的频频点头。
皇帝听着,脸色越来越黑,阴沉得仿佛阴云密布的天空般。
君凌汐还在继续说着:“还说什么梁家弃妇,残花败柳的……这要不是我把他打跑……”
“皇上,不是这样的!”
突然,亭子外传来一个气急败坏的男音急切地打断了君凌汐,声音听着很是耳熟。
慕瑾韦不知何时跟随一个小內侍来了,俊朗的脸庞上一片铁青,瞪着君凌汐和倪雅颖的目光森冷怨毒而充满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