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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防盗章 方槐柠从合信工业离开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公司内剩下的员工基本都是留宿的, 理应该让班车送, 但想着这儿到市区往返近四个小时的车程,方槐柠还是拒绝了麻烦对方,只一人离开。
好在车站就在附近,只是非高峰时段, 又是荒僻之地, 公车至少半小时才有一辆经过, 有时等上一小时也不是稀罕事。
方槐柠不急, 脑袋里一边盘算着才写好的程式, 一边选了个干净的角落站着,整个人陷入了繁复的数据世界里。
雨势越来越大, 间或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电闪雷鸣却也没有让他分心,倒是街边隐约的白影晃动,一下子拉过了方槐柠的注意力, 一望过去,发现那里站了一个人。
瓢泼的雨幕像在眼前蒙上了一层恍惚的白纱,方槐柠眯起眼仔细辨认了半天才在黑暗里勉强看清了对方的样子。本以为早该离开的人没想到再一次出现在了面前, 依然以方槐柠无言以对的强悍方式神奇的登场。
那个人的身边这回没了那辆抢眼的电瓶车, 取而代之的是一辆更为老旧……不, 破烂到极点的自行车。
自行车被一条锁链拴在了对街的电线杆上, 那位小农民便在狂风大雨里努力的开着锁。
锁眼似乎被锈住了, 小农民锲而不舍的捣鼓了半天, 就在方槐柠以为他会失败的时候, 锁链被成功的解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方槐柠觉得小农民似乎看过来了一眼,然后骑上那破车便要离开。
从各方亲友路人的评价那里就可知道,方槐柠绝不是一个亲和的人,他高冷、孤傲,难以亲近,一般只有旁人凑上来的份,让方槐柠主动搭话,对象还是一个陌生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此刻,他却只犹豫了一瞬后就开了口。
方槐柠说:“你这样很危险。”
他的嗓音并不高,很容易就被周围喧嚣的雨声所遮盖,所以方槐柠又更说了一遍,这次更详尽。
“在这样的天气里快速穿行,身边没有遮蔽物,车上却有不少金属,很容易被雷劈的。”
这一回他很确认对方听见了,因为小农民脚下蹬踏的动作慢了一瞬,却没有立马就回过头来。
似乎是不打算接受建议的样子,方槐柠想,莫名的也不觉得意外,也不生气。他本就不爱管闲事,破天荒的好心提醒一回已经算挺有道德的了,说穿了还是这个人实在太奇怪,引起了自己巨大的好奇心,而对方完全有坚持己见的权利,毕竟命是他自己的。
不过接下去发生的一幕却急剧扭转了事态。
两人只觉眼前灿光一闪,谁也没看清具体怎么发生的,只知道伴随着刺耳的轰隆声,不远处一棵近半人粗的树木就像被虚空挥来的巨斧砍了一刀般,猛然少了一半的枝叶和树皮,紧跟着冒起的火光迅速被雨水浇灭,只剩翻滚的灰烟证明刚才的画面不是他们的想象。
真被雷劈了……
幸好不是人。
方槐柠吓了一跳,他相信街上那人肯定也受到了震撼,因为对方在愣神之后,默默地跨下车来,竟然还坚持重新把那破车锁回了电线杆上。在确认安全后,磨叽着走到了车站,也就是方槐柠所处的区域里。
这车站不小,但是遮雨棚却不大,那人不得不在离方槐柠两三米处站定,他没有向方槐柠道谢的意思,也没有开口搭话,就这么淡淡扫过来一眼,又淡淡转开了头,仿佛两人只是初初相见。
方槐柠第一回怀疑自己是不是长了一张路人甲的脸。
没有交谈,没有其他目标物,两人只是分立两边默默地看着前方不停下落的雨帘,如果这是一幕电视剧,此时应该可以配一首《尴尬》作为贴切的BGM,还是二胡版的。
好在方槐柠也是个习惯沉默氛围的人,并没觉得有什么难熬,相反他发现身边那个人比他要更不自在一点。
在雨里那么折腾,小农民又只穿了一件半防水的连帽衫,早就淋成了一只落汤鸡,不知他是觉得冷还是难受,以很慢的节奏在原地小幅度的挪着步,方槐柠一垂眼,余光就能看见那双脚。
意料之中的,对方穿得球鞋有些旧,但还挺干净的,只是边沿能瞧得出道道褶皱和裂痕,显示穿戴的年月不短了。鞋子大概还有些漏,在雨里吸饱了水,每踩一步都留下一只又一只圆圆小小的湿脚印,在地上纵横交错。
方槐柠忍不住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两道大灯劈开夜色而来。
车总算到了,方槐柠上了车正欲往里走,却听司机在后头问了一句:“同学,你不上来吗?”
方槐柠回头,发现那小农民竟然还站在原地。
他来此地不少回,心知这个时间点很有可能已经是末班车了,这人要是有亲友接送或在附近有别的选择,也不会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坚持骑那破玩意儿走了。
司机的问话让小农民抬起头来,隔着朦胧的窗玻璃,他的目光和里头的方槐柠又一次对上了,小农民的脑袋上还戴着白天那顶草帽,帽檐下的头发也已经湿透,一簇一簇的贴着脸颊,让他看上去更小了,像一个少年,不,像……一只小猫,还是一只被人遗弃在半路,可爱又可怜的流浪猫。
那一刻,方槐柠竟觉心里一跳,他恍然大悟道:“你没带钱?”
用的是问句,心里却已经肯定了。
栗亭今天本打算借完书就回去打工的,遇上郊区的突发状况让他临时改变了计划,因此难得粗心地忘了带钱包,甚至连电瓶车的电都忘了充满,根本没法进行四个小时的往返,因此不得不在搭完雨棚后选择另一种交通工具,那辆他几年前骑过又舍不得丢到的旧坐骑。
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和方槐柠一块儿,却不是抱着等车的态度,栗亭是在等雨停,然后再骑车回去。
方槐柠问出口后,并没有等栗亭回答,直接又掏出两个硬币丢进了投币箱里,然后转身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没一会儿,外头的小猫移动着脚步,也慢慢踏进了车门,而这一回,方槐柠终于从他那儿得到一句“谢谢”。
虽然很轻,但方槐柠听得很清楚。
小农民没有坐在附近,而是选择了后半截的座位,只不过因为整个车厢只有他们两位乘客,哪怕离得远,方槐柠还是切实的感受到了对方的存在。
漆黑的夜,滂沱的雨,宁静的车厢,难以忽略的人。
方槐柠昨晚熬夜写了论文,今天又忙碌了一天,早就十分疲惫了,所以随着车身的颠簸,他便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又不知不觉地开始做梦。
他梦见太阳高挂,他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汗流浃背,然后迎面遇上了一只巨大的猫。说是猫,但却跟蜗牛一样,背上驮了好多好多的东西行来,方槐柠没留意,和它撞了个正着。
猫咪身上的东西哗啦啦翻了一地,它啊呜一声,很不高兴地瞪了过来,竟然用人的声音说:“你赔!”
方槐柠定睛一看,发现被摔坏的竟然是一台电脑。
“赔多少?”方槐柠爽快。
猫咪说:“二十。”
方槐柠拿钱。
猫咪又道:“再给八十。”
方槐柠继续掏钱。
猫咪却还嫌不够。
“你想我如何?”方槐柠听见自己问。
话刚落,他的眼前画面一变,竟变出了一片农田。
“我要你跟我一起种地换钱!”猫咪仰起头说完,丢过来一把锄头。
方槐柠接过,略作犹豫,竟还真的耕起了地。
只不过不等他一锄头下去,忽然天际一道响雷炸起,轰隆一声朝他劈了过来!
方槐柠只觉后脑一痛,整个人也向前一颠,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醒了,目的地也到了。
方槐柠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致,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这做得什么乱七八糟的荒唐梦,一边镇定地起身。走到后门时发现那只猫,不,那个人也站在那里,一如之前那般目不斜视。
车子停下,两人一同下了车,一个往南,一个往北,各自无言的分道而行。
方槐柠直到行出一段距离,才忍不住抬手摸了把自己的后脑勺,余痛依稀还在,但肯定的是,不像被雷劈的,倒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又是错觉吗?
一旁的服务员看看地上,又彼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见鬼的表情。
这是今天的第三只了,这位做事从来滴水不漏的非人类是灵魂出窍了么?
被甩了吧?!
有人在背后用唇语说。
副店长也皱起眉,却在此时看见栗亭转过来的脸,还有那双阴沉沉的眼睛,又把要敲打的话吞了回去,换了别的吩咐。
“栗、栗亭啊,这边让别人做吧,那头有人订了餐,你去送好了。”
栗亭似乎也觉得自己今天状态不好,没有坚持,只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褪下手套走了出去。
外卖的量分到他手里的照例很多,若换做之前,对栗亭来说也不算什么,只不过今天……他拿出屏幕裂了道大缝的手机看了看时间,估算着路上的距离和自己要用的速度,表情有些疲惫。
但栗亭还是跨上了车,顶着脑袋上的烈日开了出去。
他走得小道,小道比较近,就是路不好,很颠,栗亭捏着车把被颠得头昏耳鸣,下车的时候脚步都有些打晃。偏偏今天的外卖都不像A大研究所那样团体性的,而是一家一家分散在各处,有些还是旧式的居民楼,栗亭只得咬着牙上上下下的跑,跑到后来都快分不清楼梯和平地了。
好不容易送完,竟然比栗亭估算的时间还多了半小时,加上回去的十多分钟,应该是赶不上接下去的活儿了。
尽管如此,栗亭还是朝着那原定的目的地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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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令营进入最后一天,大半学生都开始踏上了返程的道路,方槐柠他们也因此能松口气,还不到午时他就先回了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