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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是懊恼,心想,秦大王又来上京干什么?只要见到这南蛮,自己准倒霉。
这时,武乞迈等人才追上来,急问:“四太子,秦大王呢?”
他大为懊恼:“又叫这南蛮逃跑了。你们赶紧派人,务必将他千刀万剐。”
“狼主还等您议事呢。”
他悻悻地,只好急忙率人去皇宫。
金国的皇宫,这一日,气氛非常诡异。
狼主居中,女真的贵族们围坐在乾元殿的大火炕上,四周放着大盘的烤肉和酒,众人大口地吃喝。
金兀术匆匆进来,见人都到齐了。
宗翰不阴不阳地说一句:“兀术,就你到得最晚。”
金兀术反唇相讥:“你闲着没事,自然来得早了。”
狼主喝一声:“众位不需再争执。”
众人这才坐下。
金兀术见狼主居中而坐,外传他生病厉害,怎么不见生病的样子?狼主缓缓开口:“自家近日来,头疼欲裂,想尽快和众位议定皇储大事。”
宗翰忙说:“按照祖制,自然是立合刺。”
合刺的继父、鄂里朵、宗干等人自然都表示同意。
蒲鲁虎独木难支,只能求助金兀术,金兀术因为得了兄弟的授意,一衡量,如果合刺不被宗翰控制,自家侄子,又年幼,他登基,自然比蒲鲁虎好处大,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敷衍几句。
众人听得他模棱两可,狼主一皱眉:“当初太祖继位,便是宗翰父亲听信巫师占卜,说如此,我们大金方能百战百胜,建立万世基业。既是如此,自家也不偏袒蒲鲁虎。就随众人意见,让合刺做皇储。”
众人领命。
狼主当即做了一番军事政治权位上的调整,这些,他事先自然跟儿子商量过,蒲鲁虎成了左元帅,但宗翰渴望的都元帅却没有宣布。
宗翰也不在意,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心想,等小狼主继位,这个大位总是跑不了的。
金兀术见皇储归位在了兄弟的继子身上,也自高兴,散朝后,便随了兄弟的邀请去饮酒。
三太子、四太子和六太子,兄弟三人围坐在土炕上,三太子举起酒杯:“今日多亏二位兄弟助威,合刺登基后,一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金兀术大笑:“恭喜侄狼主。待他登基后,自家送他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
“宗翰一军在宋国久无战绩,屡屡受挫,自家兵不刃血,自然叫宋国元气大伤。顺利的话,可以提了赵德基的头给侄狼主。”
三太子又惊又喜:“四弟何时想出如此妙计?如果合刺一登基,就能拿下赵德基,岂不是天大的功劳?”
六太子不以为然:“你和宗翰两路大军,几番追逐,也拿不住赵德基,如今,赵德基在行宫大位,怎能拿住他?”
“自家自有妙计,到时你们就知道了,哈哈哈。”
二人自然都不知道他所说的妙计究竟是什么,但见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还以为是他喝醉了。
六太子沉不住气,赶紧追问:“四哥,你究竟有什么妙计?”
他这才娓娓道来。
二人又惊又喜,尤其是三太子,拍掌大笑:“兀术,真有你的。合刺得到这样一个大礼,都元帅和国相的位置就是你的了。”
都元帅是金国最高的兵马元帅,国相则把持朝政。这两个位置,都是宗翰处心积虑盯着的,只等小狼主继位,就揽入自家怀里。
三太子如此安排,自然是为削弱宗翰的势力。六太子说:“宗翰岂肯善罢甘休?”
金兀术大笑一声:“这一次,他不罢休也得罢休。”
因为四弟的支持,三太子很是高兴,临末就说:“四弟,你府邸现在没有女主人,我听得有一美女……”
金兀术又喝一碗酒:“三哥就不必费心了,此事我自有分寸。”
二人均知他因为耶律观音在家庭关系上的挫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解,金兀术赶紧把话题扯到一边,又吃喝一番,才尽兴离去。
这一夜,金兀术很晚才摇摇晃晃地回到家里。
他征战在外,家里的侍妾又被杀了几人,更是显得冷冷清清。
他在门口下马,看着黑黢黢的宅院,想起以前的日子,那时,小陆文龙刚到上京,第一次回家,佣仆成群的逗弄,一派欢声笑语,自己初次体会到做父亲的乐趣。
可是,如今,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了。
他心里十分惆怅,侍卫上前叩门,一名老仆开门,喜道:“四太子回来了……”
金兀术挥挥手:“你们且先下去,无需忙碌。”
“是。”
屋里,大火炕早已烧好,暖洋洋的。
金兀术刚进去,愣了一下。
火炕上,端坐着一个女人。她穿一身素色青衣长袍,面容清减了不少,往日的鹅蛋脸庞变成了瓜子脸,眉飞入鬓,侧脸端坐,虽不再有往日丰盈的体态,却更增添了风韵,柔情楚楚,妩媚多姿。
她发髻高绾,低垂着眼睑,仿佛在喃喃祈祷,真真如修道的玉真仙子下凡。听得开门声,她才缓缓睁开眼睛,未开口,泪先流,如一支被雨打得恰到好处的海棠花,愈加鲜艳。
“四太子……”
她起身,赤着脚,手和脚一样洁白修长,伸出去,纤纤玉指,想替金兀术脱下外面的大裘。
金兀术冷冷地走开,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还是恭敬地站着,又去给金兀术端上一杯茶:“四太子,请用茶……”
金兀术站住,冷冷看着她。
她柔声说:“四太子,天气寒冷,请上炕。”
金兀术看看炕上缭绕的香烟和她留下的契丹贵族女子喜欢的那种华贵的装饰,忽然一阵恶心,大喝一声:“来人。”
老管家和两名仆人进来,金兀术问:“谁允许她进来的?”
老管家不敢说话,他以前得耶律观音笼络,加上没见四太子惩罚她,所以,一回来,自然让她如女主人般登门。
金兀术淡淡说:“马上为本太子另准备热炕,这座炕明早就拆了重建,去掉一切污秽。”
“是。”
耶律观音再也熬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四太子,求您开恩,放过奴家的父亲,是奴对不起您,求您开恩……”
她的父亲被发配到边远之地,年老体衰,几无生路。
她见金兀术无动于衷,跪着一步一步挪过去抱住他的腿:“四太子,奴求您,您可以惩罚奴家,只求放过老父……”
金兀术站起身:“马上出去。”
“四太子,奴家愿意做一名婢女服侍您……”
“我数三声,你不出去,明日便是你父亲的死期。一、二……”
耶律观音站起来,狠狠地看着他,满是怨毒,冷笑一声:“四太子恁地狠心,就算奴有天大错,你也杀了奴的兄弟,杀了孩子的父亲,奴自服侍你以来,哪一日不曾尽心尽力?替你结识了多少关系?千错万错,奴都认了,你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金兀术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衣服素洁,却显然是经过精心打扮的,尤其脸上,还化了淡淡的妆,烛光下,真是婀娜多姿,我见犹怜。
他忽然笑起来:“耶律观音,你果不愧为草原第一美人。”
耶律观音一怔,心里一喜,四太子也是男人。
她上前一步:“四太子,请您原谅奴家,奴家不敢有任何要求,只求在府邸里做一名婢女侍奉您……”
金兀术哈哈大笑:“耶律观音,你知道为什么本太子不曾杀你?”
她满怀期待:“为什么?”
“因为杀了你,只怕脏了本太子的手。”
耶律观音脸涨得通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退后几步,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金兀术却若无其事地上炕坐了:“你们这些亡国的女奴,无不仗着几分姿色,妄想乌鸦变凤凰,耶律观音,你自认第一美人,可是,你充其量不过跟王君华一般,一淫贱毒妇而已……”
淫贱毒妇!
耶律观音冲上前,手指几乎戳在他的鼻梁骨上:“金兀术,你以为你又很了不起?若不是亡国破家,我岂会看上你?你口口声声说亡国女奴,那你呢?你就忘了你曾被一个宋国的亡国女奴迷得晕头转向?”
金兀术忽然想起那一次,耶律观音践踏“千年灵芝”的样子,也是这样指着自己的鼻梁骨,大骂自己为了一个宋国贱女,不顾自己的“亲骨肉”。
真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耶律观音,你偷吃灵芝害花溶是其一;谋害我孩儿是其二,你说,我该如何惩罚你?”
耶律观音泪流满面,愤怒地瞪着他:“你还是因为花溶恨我!你就是恨那支灵芝,那个该死的贱人,她死了是活该……”
“闭嘴……”金兀术目光冰冷,“这天下,还有哪个女人比你更贱?耶律观音,实话告诉你,花溶好了,她痊愈了。如今,文龙孩儿跟着她,生活得不知多好。要不是如此,本太子见你第一面就杀了你。你还该感谢她,感谢我文龙孩儿,他们才是你的救命恩人。本太子高兴,所以就饶你一命。”
耶律观音几乎要跳起来:“金兀术,你杀了我吧,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哈哈,本太子不是说了么?杀你嫌脏了手。念你像狗一样地服侍过本太子一场,暂且饶你一回,否则,先杀你那个孽种……”
耶律观音浑身发抖,跪了下去:“四太子,奴家死罪,请饶恕奴的儿子,求您,奴以后吃斋念佛为您守节……”
金兀术意兴阑珊:“滚出去吧。如果你还想抱住你一家老小的狗命,最好是像一条看家狗一般呆在燕京,哪里也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