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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拍了拍顾瑾琇的后背,老眼中划过一抹狠辣。
太傅府的落霞苑中,大夫人的床榻边围满了人。
魏廖正在给大夫人把脉,而尹太傅则心神不宁的背着手来回在屋子内走动着。
尹子恪见魏廖皱起了眉头,怕尹太傅打扰魏廖诊脉,便拉着他的袖子,小声道:“父亲,您不要太担心,有魏太医在,母亲肯定不会有事的。”
尹太傅瞪了尹子恪一眼,推开他的手,气呼呼的坐了下来。
尹素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昏迷不醒的大夫人,神色紧张,生怕出什么意外。
尹素汐站在尹素婉旁边,一边拿着帕子抹着眼泪,一边抽泣道:“姐姐……你说母亲会不会有事?”
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尹素汐,尹素婉绷着声音道:“母亲吉人天相,你不要胡思乱想。”
二姨娘像是个过街老鼠似的,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站在角落里,更加坐立不安。
一来,大夫人是被尹鹏林给捅伤的,要是真就此撒手人寰了,那尹鹏林是整个尹家的罪人!
就连自己这个本就地位不怎么高的姨娘,估计也要受到牵连。
二来,尹鹏林被尹太傅打的快没命了,此时也在望月楼里半死不活的躺着呢,她身为母亲,哪能不心疼?
要论尹鹏林捅伤大夫人的原因,这说起来就很是尴尬。
尹鹏林在这成为废人的十三天时间里,性情变得越发的古怪与怪戾。
起初他将自己闷在望月楼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打骂下人,折磨婢女,简直像是个小恶魔。
大概是彻底接受了自己不能人道的现实,尹鹏林这几日才肯踏出望月楼。
刚出院子,他便看到了站在长廊里与小厮低语的尹子恪。
不知是什么心情,可能是见到心上人的想念,又可能是见小厮与尹子恪亲近的嫉妒,总之尹鹏林大步上前,一脚将小厮踹倒在地上。
然后,他便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尹子恪往后花园走去。
巧的是,大夫人迎面过来,见到尹鹏林强拽着尹子恪,情急之下口不择言。
话中的蔑视与侮辱之意,让尹鹏林在心上人面前顿感颜面尽失,于是恼羞成怒之下,便直接掏出了匕首给了大夫人一刀……
那一刀,快准狠,直接刺在了大夫人的胸口上。
而也因着这一刀,尹鹏林爱慕尹子恪一事,也瞬间像捅破了窗户纸一样,传遍了府中上下……
过了一会,尹素婉见魏廖终于收回了把脉的手,连忙问道:“魏太医,我母亲情况如何?”
魏廖沉吟片刻,缓缓道:“幸好离着心脉还有一点距离,要不然……”
摇了摇头,他道:“待我开几副药给尹夫人,诸位莫要担心。”
众人听罢,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是夜,亓灏半倚在床榻上,握着那一沓厚厚资料的手,略微颤抖。
杜江自然知道亓灏内心的波动是多么的剧烈,心里轻叹一声,他低声道:“王爷,属下特意抓住了在大夫人身边伺候多年的嬷嬷,在威逼利诱之下,那嬷嬷终于交代了真相。”
“顾侧妃……她才是顾二小姐顾瑾璃。”
“而如今的顾二小姐,正是几个月之前将王妃推向马车的人。”
“因为大夫人和顾瑾琇拿着顾侧妃母亲的遗物作要挟,所以顾侧妃无奈之下只得代嫁。”
顿了顿,他见亓灏沉默不语,又继续道:“顾侧妃在南山生活了十一年,这十一年里,顾相并不经常去看望她们母女。”
“直至顾侧妃的母亲去世,顾相才将顾侧妃接回相府。”
其余的话,他也不多说了,因为那资料上写的清清楚楚,详详细细的。
亓灏只要稍微一看,所有事情便会瞬间明白。
幽暗的眸子落在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上,这上面记录了从凤瑟死后,顾瑾璃被接回顾家这几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看的很慢,似乎要将那字字句句都深深的印在脑子里。
随着一页页的翻动,亓灏的心就像是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然后从中溢出了懊悔和心疼。
那些以前他不明白的事情,现在也有了合理的解释。
比如说,顾成恩对顾瑾璃的感情超出了普通兄妹之情,那是因为他们虽为同父异母,可到底体内还是有一半的血液不同。
比如说,大夫人为何会派人杀她,因为她根本不是真正的顾瑾琇,若死了也就了结了一切秘密。
比如说,许久之前他在茶楼遇见了女扮男装的她和顾念时、尹子恪在一起,在将她带回王府的时候,顾念时情急之中喊的那句“二妹……”…
当时他并未细想,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比如说,嫁入王府后的她,性子虽看似冷淡,但骨子里却烧着一把火,与那大殿上畏缩在顾淮身后的那个贪生怕死,毫无半点担当的女人截然不同……
回忆起过去种种,亓灏用力攥紧了拳头,无力的闭上了眼。
新婚之夜,他一剑刺伤了她,险些要了她的命。
第二日,他用匕首伤了她的脚,险些真挑断了她的脚筋。
与婉婉大婚那日,他让旧伤未愈的她在烈日下暴晒,并且还在众人面前跪地磕头,狠狠的羞辱了她。
再后来,三番两次,凡是能够羞辱她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
再后来的后来,他“理直气壮……”的占了她的身子,将她最后的自尊也碾碎在脚下。
就在昨日,他还让她去为逍遥子弹琴,自以为是的以为可以减轻她身上的罪孽,实则是私心想将她继续困在这王府中……
他恨大夫人和顾瑾琇欺骗了他,但是他更恨自己。
恨自己没有及时发现这其中的不对劲,恨自己那般残忍无情,恨自己折断了她的翅膀……
承受了那么多的骂名,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委屈和屈辱,到底有一颗多顽强的心,才使得她毫无怨言,这般坦然?这个女人,何其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