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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队,是不是出事了?”他问。
林建军沉声道:“别问。你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余同不由得一停,看了林建军一眼。但马上,他便转回头去,噼里啪啦地忙起来。
信号的位置显示,雷诺一直在移动中,速度很快,一定是在坐车。
林建军吩咐余同随时跟他报告雷诺的位置,便一刻也不耽搁地离开了。
出租车司机一面开着车,一面不时地从视后镜里看雷诺一眼。小伙子脸色苍白,还带着很清晰的巴掌印,嘴角上结着一块血疤,看起来刚挨过打。下手的人可真没客气。可是他的神情又特别镇定。之前跟人通话也是,一会儿说不回去了,一会儿说对不起的。别看出租车就巴掌大的地方,可什么样的人都能见到。像他这种开了二十多年车的老司机,这点儿经验能没有?他还受过表彰的呢。
今天别是撞上什么事了。
他不禁又满腹疑惑地看向前面的公交车。
他先是按照雷诺的要求把车停在了公交站的附近,公交车站的斜后面就有一个高档住宅区。他还以为雷诺住在那里,结果雷诺并没有下车,一直坐在车里,让他只管计价。
等了没多久,就到下班时间了。
车上的人流量明显变多起来。好几个需要车的人向这边张望,看到车里有人,便又失望地找其它出租车。
司机问雷诺是不是等人。雷诺也只是嗯了一声。司机便也不好多问。
站台上等车的人也渐渐多起来,聚到七八个。终于有一路公交车开来了,呼啦一下,纷纷挤上车。等车子开过去,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接着又有别人聚拢过来。
又是一路公交车开走,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
等到第三路公交车开过来,那个人才独自上了车。
司机不免留意了一下那路公交。是条很老很偏的路线,他记得是通向老说要拆迁、可又总是拆不成的老城区。
雷诺叫他跟着那路公交车。
司机又不傻。跟着公交车是其次,最重要的还是那个独自上车的人。
那个人看起来也没什么。大概四五十岁,中等身材,很普通的一个男人。
一路上,司机也满肚子的猜测。但想来想去,又都觉得不对。老实说,他也不是头一次碰到叫他跟踪的客人,可是那些客人往往都会情绪激动、咒骂连连,但是像雷诺这样只是沉默地紧盯着前面的,还是头一个。
这反而让司机觉得,事情会更严重。
再加上雷诺自从上车以来,两只手一直揣在口袋里。
司机就忍不住要担心,年轻人,别再一冲动带着把刀……
想到这里,司机不得不多嘴了。
“小伙子,要不要报警啊?”
雷诺转动眼珠,看了他一眼:“不用了,谢谢。”
司机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有什么事啊,千万别老是想着自己来,有警察呢!别自己占理的事,最后弄成不占理了。”
雷诺静静听着这份善意的劝告。
司机:“什么抓奸的,追债的,我也见得多了。本来都是想小打小闹的,可是人呀只要一动手,就管不住自己了。你年纪轻轻的,好日子还长着呢。有事就让警察管。”
雷诺:“您放心吧,我已经报警了。”
司机一怔:“哦,是吗?那好那好。我也是白操心。”
雷诺:“没有的事,谢谢你。”
司机忽然又想起那通电话。电话里,雷诺说让什么人追踪他的手机,登时醒悟过来。
“小伙子,你就是警察吧?”
雷诺不禁一怔。
司机便更肯定了:“我说呢!我真是白操心啊!”之前的担心一扫而光,“是不是在执行什么任务啊!我一定好好配合!”
雷诺:“您看我像警察吗?”
司机:“什么叫像,一看就是。”
雷诺听在耳朵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能淡淡地扯了一下嘴角:“我不是警察。”
司机却并没有听进去,反而更加理解了一样:“我明白我明白。”又自发地说,“我有个侄子也是警察。干这行不容易。”
雷诺不想越描越黑,只好什么也不说了。
然而司机的心情就此改变。出租车依然安静,却没有了之前的凝重。
公交车果然开到了总是拆迁不成的老城区,在这一站停靠后,那个人下车了。
雷诺便也让司机停住,掏了一张大团结:“不用找了。”
司机本不想收,但雷诺已经下车了,只得忙问一句:“我还在这儿等你?”
雷诺一顿:“不用了。”随即加快脚步,向那人的背影追去。
这不是雷诺第一次来老城区了。
就在数日之前,他们刚在这里发现了梁家宽的秘密基地。除了在冰箱里发现了长年冷冻保存的林敏君的头颅,并没有其它犯罪的迹象。
但是那可怕的房屋改建方式,让人不难推测,梁家宽想把这里当成什么。
海都,终究还算是幸运的。
如果他们没有在柳莹这回抓住梁家宽,梁家宽以后的犯罪无疑会变得更为高效、隐秘。
没想到,这个人也在同一区域。
是家吗?
不可能。老城区之所以不拆,是为了保护古建筑,住户们早就搬得差不多了。
只能是跟梁家宽一样,也建了一个秘密基地。看中的正是这里十室九空。
原来这一点上,梁家宽没有说谎。他们确实是会谈得来的。两个变态凑到了一起,不知会怎样地分享心得、互通有无。
就比如房屋的改造,是谁的主意呢?也许是两个人共同商量的结果。
他们彼此借鉴的,绝不仅止于此。
两个变态杀人犯的共同学习,一起进步……搞不好比做学问、做科研的人还要专心致志,兴高采烈。
真是让人既寒心,又恶心。
北风一阵一阵地吹着,雷诺却丝毫感觉不到冷。那个人倒是有些怕冷地竖起了领口,两只手揣在口袋里使劲儿地走着。他一点儿也没发觉雷诺一直在跟着他,从他下班开始,就跟了他一路。
是太自信了呢?觉得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他的真面目?
还是太愚蠢了呢?做出那样赤裸裸的挑衅,还以为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雷诺冷冷地看着那人在风中瑟缩而匆忙的背影。
在路过一个小店的时候,那个人买了包花生米,还有一小瓶红星二锅头。看来是想自己小酌一下。兴致不错啊!是因为下午的那通电话,他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吧。
雷诺的心痛得有些麻木了,却使他的步伐更为坚定。
老城区的房子缺乏规划,他一直跟着那个人在形形色色的小巷子里曲里八拐地走。看起来拐了很多个弯,如果能拉成直道的话,其实也并不远。
最后进入了一片空旷地,房屋更为稀少,走了百来米才能看到下一户,但无一例外都挂着锁。别说人了,连声音都很少听见,还能隐隐约约看到远处有光秃秃的田地。
看来已经到郊区了。
那个人停住了。一户单门独院。
不得不说,这个地方比梁家宽选的还好。在这种地方,干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
雷诺眼神阴森地看着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掏出钥匙开门。
那个人的心情是真好。
但雷诺已经不会再愤怒,甚至会觉得正好。因为等一会儿,他还哼得出来吗?
门哐啷一声开了,那个人摇头晃脑地走进去,慢悠悠地转身,刚要关门,却听砰的一声,一只手猛地顶住了。
他吓了一跳,抬眼一看,登时愣住了。
雷诺沉沉地看着他,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简直滑稽。
好不容易,他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死撑活赖地挤出一个笑脸,就像他之前以证人的身份,多次配合他们的调查时,经常露出的笑脸一样:“哟,这不是雷警官……”
还没说完,声音就一下子断了。
因为雷诺掏出了手枪,直接抵在他的眉心。
他僵了一会儿,干干地笑起来:“这,这是……开什么玩笑?”
雷诺用枪顶着他的眉心一步一步往里走:“你就这点儿本事吗?都到这一步了,只会装傻充愣?”
冰凉乌黑的枪顶得他出了一身冷汗。他被动地往后退着,忽然哗的一声,手上的塑料袋掉了,里面的红星二锅头砸了一个粉碎。
他咽了一口口水:“雷警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就是个公寓管理员,什么都没干过啊!”
是啊,他就是个公寓管理员。卢薇薇租住的酒店公寓的管理员。他跟他们不知道打过多少次交道。汪辉都有些烦他。
一想起这一点,雷诺便是一阵恶心。
梁家宽是这样,这家伙也是。
为什么这些怪物,可以看起来那么的普通。
穿着这么普通的一张皮囊,有着这么普通的一份工作,除去杀人以外,连生活都可以算是普通。他们就在这普通下,扮演着最真实的人类,犯着最邪恶的罪行。
看着他那张和太多人一样,乏善可陈的脸,雷诺就恨不得马上在他的脑袋上开个血窟窿。
“我跟你说,枪是有保险的。”雷诺咔的一下打开了保险,“这样,才能开枪。”
管理员神色一紧:“你可别乱来啊!你是警察!”
雷诺:“我不是了。”
男人又是一惊,不觉结巴起来:“那,那你也不能乱来啊!你一定是搞错了!”
雷诺的视线穿过男人,落在后面的屋子上。
不出所料,正房的门开得很偏。
雷诺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男人便一步一步地往后退,直到他的后背撞在门上。
“开门。”雷诺说。
男人拖延着没有动。
雷诺一枪抵到他的肩膀上,砰!
男人登时惨叫起来。他能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像热血一样,疯狂地从身体里涌出来。
“你疯了!”他捂住自己的肩膀,血水很快就将整只手掌都濡湿了。
雷诺迅速将枪抵到他另一边的肩膀上,冷冷地重复一遍:“开门。”
男人知道他不会再让他拖延一秒钟,只好喘着粗气,用另一只手抖抖缩缩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把门锁划得喀啷响地打开了。
里面原来也是一进三间的格局,然后拆掉一堵墙,变成一小一大两间房。小的是客厅,开着一扇小窗户。大的是卫生间,一扇窗户都不开。只要把卫生间的门一关上,就成了一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密室。
跟梁家宽的秘密基地如出一辙,毫无惊喜。
不过梁家宽的秘密基地,是新近改造的,还没来得及正式投入使用。这里不一样,房屋改造显然有年头了。
“是你教梁家宽的。”雷诺把枪重新顶上管理员的头。
管理员捂着伤口退后几步,脚不小心绊到茶几,差点儿跌倒。他不能再退了。
雷诺:“把那扇门也打开。”
管理员:“……你怎么知道是我的?”
雷诺审视地看了看他的脸,失望起来:“你是真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蠢?”
管理员恼怒地咬咬牙。但肩膀上的枪伤提醒着他,别激怒雷诺。
雷诺:“首先说说你打的那通电话。”
“语言夸张,情绪外露,喜欢用故弄玄虚来强调自己的优势,吸引别人的注意。你觉得这样很痛快,很爽,但其实只能说明你是一个肤浅而愚昧的人,受教育程度不高,因为生活在底层而见识有限,但有一种市井的油滑。”
“也因此,你极度渴望被人关注,享受被人仰视的感觉。”
“梁家宽出名了,你自认你不比他差,当然不能让他一个人出风头。”
“不,你认为你比他强,所以你才会在电视台关于‘碎尸魔’的特别报道才刚播出后,随即抛出柳招弟的尸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