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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去的时候,恰好赶上饭点。陈寒随手将袋子丢在客厅。她的琉璃金珠还压在上面, 祖师爷瞥了一眼, 便叫他们俩去客厅吃饭。
祖师爷没事的时候, 便在家里琢磨菜谱。就陈寒在这几天里吃的菜色, 基本从四川一路吃去了杭邦。所以但祖师爷端着刚炖好的汤走出厨房,陈寒和赵明也没有半点怀疑,甚至盛汤的速度都快了几分。
祖师爷见他们还有心思吃饭, 便猜到此行顺利。
他搁下汤勺,问了一句:“查到结果了吗?”
赵明嘴里都是菜,含糊不清道:“师姐说靠直觉。”
祖师爷:“…?”
陈寒闻言在餐桌底下踩了他一脚,严肃道:“咽下去再说话!”而后陈寒正了神色, 庄重道:“一半一半。基本可能确定戚乐用了某种方法来续命,另外还有一点——”
陈寒这句话说的有点儿犹豫, 她的视线飘去了客厅摆着的纸袋:“有人要她的命。”
赵明听完这句话,顿时觉着连嘴里含着的那口汤都索然无味。他将嘴里的食物咽完,皱着眉问:“……她已经都算是‘死’了, 还有谁会要害她。”
陈寒也不知道。
说实话, 再发现风水球里的凶骨时,陈寒也是满头雾水。
戚乐的命在但凡有点儿修为的人眼里,必然是已经命终的“死人”。而风水球里摆放的骨阵伪装的天|衣|无缝, 绝对不是一个不懂行的人能弄出来的东西。
问题来了——到底得是什么样的利益又或是深仇大恨, 才能让一个人去诅咒一个在他眼里应该已经死了的人呢?
陈寒太苦恼了, 以至于她连吃饭的胃口都淡了许多。
祖师爷在一旁瞥见, 不免搁下了筷子, 语气有些不悦。
他抬头看向赵明,教训道:“食不语,寝不言。赵明,餐桌上不要开口。”
赵明:“???”
赵明:不对呀,先开口的不是祖师爷你吗!为什么又是我背锅!
赵明愤愤然吃饭,不让说话,我吃饭总行吧!
好在陈寒会放在心上的事情很少,她苦恼了一会儿便将这件事丢去了脑后,在祖师爷松了口气的表情中,和赵明一起愉快的吃完了饭。
饭后,赵明负责洗碗拖地顺带练习咒语。陈寒回了客厅,从书房里取了朱砂和空白的符纸,伏在案上按照疯道士曾经教过她的那样,在黄色的符纸上用朱砂一笔画出了伏魔纹。
伏魔纹自上而下,似回型纹板正,却比回型纹要复杂的多。符咒需得以伏魔二字起,以伏魔二字终。这样的符咒才能算合格,可以用来镇压净化邪气。
祖师爷便立于一旁静静看着陈寒低头画符。
陈寒一笔画就,略松了口气。她偏头瞧见了祖师爷,心里不免存了点炫耀的心思,开口道:“祖师爷,我画的如何?”
祖师爷抿了抿嘴角没有说话,却从她手中接过了狼毫,饱蘸丹朱,寻了张空白的符纸一气呵成。
他甚至没有去刻意追求符文的勾笔,比起陈寒那张如同印刷出的板正符文,他的这样要随意的多。但即使是这样,陈寒也能从那张符文中感受到威慑与凌厉——这让她无疑又失落又高兴。
既失落于自己练了那么多年的符咒竟然轻易输给了祖师爷的随手一笔,又高兴于自己的祖师爷果然厉害。
祖师爷将那张符纸给了她,抬头对她指导说:“符纸以阵法和纹路引灵起效,但阵法也好、纹路也好,都不过是为了引灵而已。若是本身力量足够,哪怕仅仅是心怀伏魔之意点上一指,也能成伏魔咒。”
陈寒有些惊讶:“这需要非常高的悟性和控制力吧?”
祖师爷顿了一瞬,方道:“仓颉造字之前,有位女神便是这么伏魔。她立于西方,以指尖震杀诸恶。”
祖师爷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所以凶名远播,名声极差。”
陈寒在自己有限的知识里仔细找了找,怎么也找不到能和祖师爷口中提及的这位女仙相对应的人物。她只能略过了这个话题,以免暴露自己的无知。
陈寒将自己的那张符咒缠上了指尖,又将祖师爷的那张摆在了红木茶几的最中央。
客厅里窗明几净,陈寒凝着气,小心翼翼地将那串琉璃金珠从纸袋上移开。
当金珠甫一从纸袋上移开,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便散了出来,不一会儿连厨房的赵明都闻到了血腥气,推开门问他们:“谁受伤了?”
陈寒屏气凝神,用缠着符咒的手指将那枚指骨捻了出来。脱离黑玛瑙的风水球后,这指骨在短短的时间内竟然变得鲜活了起来。原本如同干尸一般的皮肤再度恢复的弹性,甚至连原本皮肤上血红色都淡去了一二,显露出幼儿皮肤的雪白来。
陈寒捏着逐渐变化着的指骨,小心翼翼的将它搁上了伏魔咒。
那枚小指压在“伏魔”的正中央,期初悄无声息甚至让陈寒误以为自己放上去的是一块仿真恶作剧玩具。她正有些不确定,想要伸手试探一下的时候,祖师爷瞥了一眼,叫住了她。
祖师爷道:“陈寒,看着我。”
陈寒潜意识便回头看向了他。
祖师爷和她在紫府初见时比,似乎长大了一些。他柔顺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眉眼低垂。鸦羽似的睫毛下是如葡萄籽般的瞳孔,他穿着现代的衣物,双手交叠于身前。祖师爷端直站着,目光注视着陈寒,淡色的唇角浅浅扬了扬。
陈寒看得呼吸一窒。她从初见时便知道自己的祖师爷是个精雕玉琢的孩子,她还同璇玑感叹过可惜。可惜祖师爷飞升太早,无法长大。他如果是成年姿态,肯定是风姿卓绝——单凭一张脸,估计就能便被记进紫微府编撰的群仙录了。
陈寒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直到她听见了一声尖鸣,以及跟随而来煎烤血肉的滋滋声。
血腥气一时间浓得几乎要让陈寒鼻酸,她试图回头看看怎么了,祖师爷却盯着她,温声唤道:“陈寒。”
陈寒便没有回头。
就在这时,厨房的赵明实在受不了味道,他提着拖把走了出来,大声嚷嚷道:“你们在弄什么啊,打翻了猪血吗——卧槽,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
陈寒亲耳听见了赵明尖叫声、辨不出的鸣腔声,听见碰撞翻椅子的声音,以及拖把倒地顺带推砸了玻璃杯的清脆碎裂声。
她想要回头,祖师爷却伸出了手。
他伸出手,碰上了陈寒的脸颊。陈寒半蹲着身,瞧着自己面前活了千年的少年神色深暗地瞧着自己,他的眼中有着陈寒看不懂的星海,他怀着那一片瀚海的情感,微微偏着头,手指轻柔的触碰着陈寒的脸颊,就这么看着她。
陈寒被瞧得心中忐忑,她忍不住开口:“祖师爷——”
祖师爷瞧着她,过了会儿方才收回了手,他垂下了眼,对陈寒道:“好了,去看吧。”
陈寒回头,瞧见的是已经化成了一大滩血水的现场。
原本的指骨已经只剩下一截暗黄色的、在博物馆里最常见的小骨头。血红色干尸的表面不见了,原本似要复活的鲜活皮肉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流了满客厅的血,这些血浸透了符咒,从红木的茶几上溢出来,一直流到了厨房门口。
陈寒瞧着这满地血液与直冲大脑的血腥气,忍不住想:得亏隔壁的房子还没卖出去,不然邻居得报警凶杀案。
她从被血粘的黏糊糊得地板上踏了过去,瞧见被吓跌下的赵明,忍不住道:“你也太没出息了吧,血也怕?”
“什么血啊!”赵明对祖师爷的不公正对待感到委屈极了,“那指头有变成——”
场景太恐怖,赵明连说都不想说出来,他生无可恋地开口:“总之你想象一下异形从铁血战士的肚子里剖出来,然后再被自己的酸液化成血。”
陈寒光是想了下异形,就决定拒绝想象接下来的东西。
祖师爷仍然站在红木茶几旁。他伸出手,毫不在意的捡起了那枚暗黄色的老骨头,开口道:“不是小孩,是侏儒的手指。”
“应该是商代用以做房基的奴隶手指,浸了足够时间的血以及足够年代的怨气,所以只是一截,煞气还能这么重。”
赵明闻言神色古怪:“商代人的骨头,这得是国宝级的古董了吧。这东西怎么能弄出来,还装进风水球里面?”
陈寒也觉得奇怪:“而且都过去这么久了,不应该都是化石了吗?这骨头的形状还能这么清晰?”
无论他们怎么觉得不可思议,已经被彻底驱了煞的指骨如今不过只是块普通骨头了。祖师爷看了两眼,便将骨头随手丢进了金鱼缸里。
金鱼缸原本养的金鱼被赵明不小心喂死了,如今里面空荡荡的。指骨丢了进去,发出叮的一声响。
祖师爷道:“救人的方法不多,但害人的办法却多得很。商代祭天的奴隶尸骨也好,风水球也罢,不过都是载体,并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
赵明心想:商代的“木乃伊”如果都算不是可怕,那什么年代才算,史前吗?
然而他是不敢当面反驳祖师爷的,正巧这时候戚乐公司的小陈将网址发给了他。赵明打开一看,愣了一瞬,对陈寒道:“陈寒,风水球的地址和唐之棠买转运珠的店——是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