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太平真人的故事

猫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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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的雨云已经散去。

    朝阳在群峰那边勾勒出一道蜿蜒而美丽的红色线条。

    晨光落在不远处的清容峰上,缓缓拂动峰间的云雾。

    井九站在崖畔,看着更远处的一座山峰,沉默不语。

    赵腊月从洞府里走了出来。

    她又是一夜未睡。

    最近她的精神全部在那卷剑谱上,视线很少离开,饿了便吃根地精,啃个山果,渴了便喝两口山泉,直至疲倦的不行,才会盘膝静坐冥想片刻,精神稍有回复,便会再次开始练剑。

    黎明前她忽然想通了某个极关键处,喜悦之余也知道到了需要休息的时候,出洞散散心思。

    看着井九,她有些意外。

    他的那件白衣很干净,像是新换的,但头发却有些湿意,似是昨夜淋了雨。

    就算淋了雨,为何不用剑元蒸干?要知道井九与她不一样,从来都不知道珍惜剑元这种事情。

    她顺着井九的视线望去,发现他正在看上德峰。

    上德峰离这里非常遥远,虽然九峰之间的云雾很薄,还是无法看清楚。

    她说道:“你才对我说过,九峰不应该互相警惕。”

    井九没有说话,依然静静看着上德峰。

    他的眼神不像平时那般淡然,反而像剑一般锋利。

    他仿佛要把那座山峰看透,直至看到那些最隐秘的画面。

    忽然他咳了起来,咳的越来越厉害,直至脸色苍白,身体有些颤抖。

    赵腊月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受了伤?”

    井九平静了些,缓慢说道:“是的。”

    赵腊月看着他的脸色,说道:“你伤的很重。”

    井九的伤当然很重。

    一名承意境弟子,被青山四大镇守里最神秘、最可怕的白鬼正面一爪,居然还没死,也就是他了。

    当时他为了镇住白鬼,表现的很平静,事实上只是强行镇压住了伤势。

    “是那些人?”

    赵腊月沉声问道:“难道他们也知道你在查这件事情?还是说他们查到了你与师叔祖的关系?”

    井九摇头说道:“我说过,这件事情不要再查。”

    赵腊月说道:“我也说过,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查下去。”

    井九沉默了会儿,说道:“就算景阳真人真的出了事,凭你我现在的境界也无法改变什么,因为我们的对手非但很强,而且很残忍,所以对你我而言,现在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安静地修行,尽快提升自己的境界。”

    赵腊月认真说道:“你可能并不了解我,我不是好人,我很凶恶的。”

    井九有些疲惫说道:“是啊,我好怕。”

    赵腊月沉默了会,说道:“没看出来。”

    这就是尬聊?

    井九忽然问道:“你知道太平真人吗?”

    做为青山弟子,赵腊月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平真人。

    太平真人是青山宗前代掌门,当今青山掌门、剑律元骑鲸,以及大部分峰主都是他的亲传弟子。

    他是景阳真人的师兄,甚至听说景阳真人也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太平真人境界深若沧海,道法高深无比,再加上弟子争气,道统发扬光大,可以说是青山历史上最了不起的人物,就算放在整个修行界来看,也是屈指可数的几位大物之一。

    多年前,青山宗颁出八百里禁令,太平真人闭死关,然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现在,整个修行界都认为太平真人已经死了,因为已经过去了太多年。

    再了不起的修道者,只要不能飞升,终究还是敌不过时间二字。

    赵腊月望向群山深处,微感惘然。

    数千里青山,除了九峰还有很多神秘的地方,比如群山深处有很多终年无法看见的山峰。

    那些山峰一般都是隐世长老居住的地方,被称为隐峰。

    大道朝天,谈何容易?那些长老无法飞升,应该也都像太平真人一样,默默地告别了这个世界。

    那些隐峰,就这样永远地隐藏在时间的河流里,再也无法被发现吗?

    井九没有这些感慨,因为在很多年前,他已经像赵腊月这样感慨过,向道之心愈发坚定。

    “他接任掌门之前,一直在那里修行,现在的掌门、元骑鲸还有很多人,当时也在那里。”

    他看着远处那座山峰说道。

    青山第三峰。

    上德峰。

    赵腊月还真不知道这件事情,想到一个问题,说道:“景阳师叔祖与太平真人是师兄弟,那他也是出身上德峰?”

    井九心想,是的。

    所以他对上德峰很熟悉,他知道上德峰有个很冷的石洞,洞的最深处有口井,那口井一直通往上德峰底。

    峰底便是剑狱,镇压着一些很难杀死的大妖,还有一些邪派强者,冥部与雪国的奸细。

    除了那口井,剑狱没有别的出口,那么雷破云是怎么逃出来的?他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在小山村里,其实他就已经推算出来了这个结果,只是没有想到,对方与自己用的竟然是相同的手段。

    那么你现在在哪里?

    难道我要去吃遍天下火锅,才能找到你?

    就算找到你,又能如何?

    井九想着这些问题,想的有些出神,有些难过,又咳了起来,脸色越发苍白。

    ……

    ……

    上德峰顶,石壁上的冰霜越来越厚。

    元骑鲸站在井口,静静地看着里面,两道眉也已经被霜意染白。

    迟宴站在远处,看着师兄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这几年,师兄经常站在井口向下面看,一看便是半天。

    他知道师兄的心里有事,却不知道是什么事。

    ……

    ……

    井九病了。

    修道的第一步便是炼体,南松亭外的那些拳风与白烟便是证明。

    青山宗,就没听说过谁会生病。

    适越峰上的那些药草是用来治伤、帮助修行的,不是用来治病的。

    哪怕井九病的再厉害,也找不到药吃。

    所以他这一病,便病了很长时间,直到秋初的时候,还有些咳嗽。

    这段时间里,他一直在养病,没有怎么修行。

    赵腊月当然知道他是受伤,并不是生病,不过在她看来,就算井九没有受伤只怕也不会怎么修行。

    井九并不担心,他夏初的时候刚入承意,境界本就有些不稳,被白鬼一击,剑丸破损严重,修复后反而更加圆融。

    他想到自己的人生,或者这就是破而后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