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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她看上油腔滑调的曹平也好啊!怎么偏偏就选中阿泽那个小杂种了?!
卫康气得火冒三丈,顾不上吃饭,径直杀向长春阁:“阿泽那小子黑黑瘦瘦的,一点都不起眼,你看上他什么了?”
周瑛华剥开莲蓬,拈起一枚鲜嫩莲子,“我看他顺眼。”
卫康跌足长叹:“你是不是看我经常责骂他,觉得他可怜?”
周瑛华不说话。
卫康一咬牙,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以为我是个脾气暴烈,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纨绔,所以才会打骂阿泽。我好心提醒你一句,阿泽可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老实!从小他就一肚子坏水,浑身上下,长满心眼子。记得从前我很喜爱一只花猫,那只花猫不小心抓了他几爪子,他竟然狠心把花猫活活掐死!事后还死不认账,说花猫是自己跌到假山底下摔死的。”
“别看他闷不吭声,主意大着呢!偶尔骂他几句,他不敢回嘴,背地里不知道弄坏我多少宝贝!蔫坏蔫坏的,我不知骂过他多少回,他都不肯改!”
“上个月看门的老段随口说他几句,他大半夜往人屋里放了两条蛇,把老段吓得半死!”
“还往我的靴子里塞石头,害得我无缘无故摔个大马趴。”
……
周瑛华听着卫康义正言辞的痛诉,无动于衷:新帝性情古怪,骄奢淫逸,善恶不分,喜怒无常,她比卫康知道的要多得多。
她只把卫泽当成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何必在乎他的品性为人?重要的是他的身份。
“既然他有这么多毛病,你怎么还把他留在身边当内侍?”
卫康一噎,沉默片刻,“他娘是为了救我才没的,我答应过窦姨,会照拂他一辈子。就算他是个十恶不赦的混蛋,终究还是本王救命恩人的儿子,我不把他留在身边,难不成把他放出去祸害别人?”
周瑛华忍不住噗嗤一笑:卫康还挺讲道义的嘛!
好笑之余,她不由暗暗佩服卫泽的生母,丫鬟出身,一个人顶着不守妇道的骂名,默默生下西宁皇子,隐忍多年,哪怕最后为救卫康而死,还是没有说出卫泽的真实身份,这份心性,委实少见。
卫康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盯着周瑛华:“你还笑得出来?”
周瑛华收起笑容,挂出一张晚|娘面孔:“多谢你提醒,我心里有数。”
卫康眉头皱得老高:“你要是真的喜欢阿泽那小子,我把他送给你,让他给你当个侍卫好了。他是家奴出身,你是堂堂公主,就算姨妈想给你做主,也不会把你嫁给一个贱籍出身的奴才!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一跺脚,带着一股郁气,转身走了。
看着卫康气赳赳的背影,周瑛华心里忽然有点愧疚。
她会出手帮傅皇后,除了想得到婚事的自主权外,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为了稳住卫康背后的势力。
傅皇后的后位越稳,傅家的声势越响亮,大皇子周衡和卫康的关系越好,西宁国的大臣们对他的忌惮就越深,卫泽顺利继位的可能性就越大。
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君王和另一个国家牵扯太深,西宁的太子生前始终得不到卫文帝的信任,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个太子是由北齐国人养大的。
卫康看似骄纵,却有一副赤子之心,如果不是把周瑛华看作自己人,他不会关心她的意中人是谁。
周瑛华却在暗中算计他。
不过,以卫康的性子来看,假如让他做一个傀儡皇帝,他说不定宁愿玉石俱焚。这样看来,让他离皇位远一点,对他来说,也许反而是一桩幸事。
卫康说到做到,一回质子府,就催促管家把卫泽的卖身契翻找出来,命人悄悄送到长春阁。
周瑛华记下卫泽的生辰八字,把卖身契书投进烛火中,烧得干干净净。
这天卫康到寿安宫给傅皇后请安,一见周瑛华,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阴阳怪气道:“过几天本王就能把阿泽送进宫来。”
周瑛华摇摇头:“名不正言不顺,还是让他留在质子府吧。”
卫康神色一喜:“怎么,你改变心意了?”
周瑛华随口敷衍道:“我可比不得庄王三心二意,我心如磐石,此志不改。”
其实,她是怕崔泠看出什么端倪,查到她身上,那就麻烦了。
虽然灵魂转换之事太过匪夷所思,没人会相信。但是崔泠胆大心细,什么都瞒不了他。还是得小心些为上,在卫泽登基之前,她不能暴露身份。
“那你忸忸怩怩做什么?你贵为公主,还怕别人笑话不成?”
怪周瑛华看上卫泽的是卫康,现在怪她看不上卫泽的,还是卫康。
周瑛华叹口气,不想和卫康较劲,随便扯了个谎:“我是怕别人知道我的心意,会对他不利。”
卫康哼了一声,拍拍胸脯:“原来你是怕这个?你放心,有本王在,保管帮你办得妥妥的!”
周瑛华等的就是这句话,傅皇后身边的耳目太多,不能让傅皇后知道她对卫泽有意,如果卫康愿意主动兜揽这事,当然是再好不过。
卫康见周瑛华默许,撇了撇嘴,心里十分得意:他这么大方,可不是出于热心。他想了又想,始终觉得周瑛华不可能喜欢上一个狡猾卑贱、一无是处的家生奴才,多半是小姑娘家一时心软,把同情和怜爱当成了喜欢。等他给阿泽找一个妥帖的身份,让他能时不时和周瑛华见几面,不出一个月,周瑛华就能看清阿泽的本性!
到那时,如果周瑛华还执迷不悟,卫康就把南吴国的王孙公子们全都送到她跟前,任她挑选,他就不信了,阿泽就这么招她喜欢?
西宁国,永宁侯府。
东院几株老梅树,一半虬枝弯曲,枝叶蓊郁,另一半却枝桠光秃,形容枯朽。
下人们跪在地上,哭丧着脸:“侯爷,奴才们想尽办法,都救不活这几棵梅树,求侯爷恕罪。”
崔泠站在树下,伸手掐断一截枯枝。
簌簌几声,*的烂叶枝杈应声飘落。
他穿一身净白的袍子,白衣胜雪,迎风而立。高,瘦,浓眉,凤眼,双唇丰润,脸颊饱满,明明生得圆润福相,但神情却冷似冰霜,整个人犹似一枝冒雪盛开的白梅,清淡疏冷,没有一丝烟火气。
管家试探着道:“侯爷,要不要把这几棵枯树移到别处去?”
崔泠一扫袍袖,“不必。”
嗓音亦如它的主人,连调子都是冷的。
两名紫衣护卫从墙头一跃而下,管家连忙带着几名花农悄悄退出院子。
紫衣人走到崔泠身后,一抱拳:“侯爷,庄王把小皇子的奴籍销了,还把小皇子过继到傅氏族中一个早逝的举人名下。”
崔泠神色淡然:“他知道小皇子的身世了?”
“没有,听说是庄王夜里梦到窦氏托梦与他,觉得愧对恩人,才这么做的。”
崔泠点点头:“你们在暗处保护小皇子,只要没有性命危险,其他的,不必多管。”
“属下明白。”
凉风骤起,吹得干枯的梅树呜呜作响。
树下的崔泠神情冷冽,眼眸深沉,南来的凉风鼓满他的衣袖,吹得他的袍衫猎猎飞扬,仿佛随时欲要乘风归去。
“皇上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最迟明年就能接小皇子回来。这段时间要倍加小心,不能让孟家人发现你们。”
“是!”
南吴王宫。
卫泽扯扯衣襟,扭扭胳膊,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他身上穿着一件鸦青色交领长袖的云锦直缀,衣袖宽大,放下来能直接垂到地面。这衣裳前朝时是官服,后来在民间流行开来,王孙公子和喜欢附庸风雅的士子们都爱穿。
可他只是个家奴,从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乍一下披上锦衣,除了不自在,还是不自在。别人穿锦罗直缀,是气度潇洒,他穿,就是形容畏缩。
卫康走在前头,轻蔑地瞥卫泽一眼:“连路都不会走,你还会什么?”
周围的宫人们都捂着嘴偷笑。
卫泽冷冷地扫众人一眼,攥紧拳头,压下心中的不甘和愤恨。
宫人指指一处僻静的小院落:“前面是鸿儒馆,皇子、公主们平时在这里上学。”
卫康点点头:“进去看看。”
值守的宫女连忙打起帘子,把卫康几人迎进内殿。周慧帝和碧瑶夫人远在避暑行宫,宫里现在是傅皇后一人独大,没人敢拦着这位备受皇后疼爱的霸道小王爷。
内殿是几进院子,第一进是公主们的贴身侍婢休憩之所,第二进是公主们平时吃饭玩耍的地方,最里面才是学堂和藏书阁,再后面是穿堂,对面是皇子们读书的地方。
卫康直接往里走,走到第二进院门时,有人拦在跟前,笑嘻嘻道:“小王爷,公主们在里面聆听圣人教诲呢。您这会子进去,怕是不合适。”
卫康喔一声,随便挑了张椅子,大咧咧坐下:“本王在这里等着,太薇公主什么时候下学?”
宫人看一眼墙角用来计时的莲花铜漏,笑道:“再过一炷香,就是用午膳的时辰。”
“那好,本王在这等着。去膳房说一声,把本王的午膳送到这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