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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临之松了口气,对撷芳笑道:“我表舅厉害着呢,有他在,莞儿定能平安无事。”
撷芳闻言面色稍缓,随即又有些担心。
小姐跟申国公结着梁子呢,谁知道他会不会让我们小姐吃苦头……不行,我得去看看!
她问霍澜:“霍大人,您可知道我们小姐在哪儿?我想去找她。今天出了这种事,她肯定吓坏了。”
霍澜撇了撇嘴。
刁蛮无礼的丫头,他才不信她会被吓着……国公爷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让他们来救三爷,自己亲自去找那个丫头。
他没有吭声。
“霍澜,你怎么不说话?”董临之问。
霍澜只好道:“他们现在应该出去了。”
正好这时那三个软剑男也被制服了,五花大绑堆在一起。
董临之即道:“那我们也走吧。”
一行人拨开乱枝踏着杂草往外走。
霍澜的两个手下走在前面,用长剑清除路上障碍。
董临之摇着折扇,笑容满面,又成了那个潇洒的公子哥。只不过发髻凌乱,衣裳破破烂烂的,还这儿那儿的伤,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的。
撷芳瞅了他一眼,捂住嘴差点笑出声来。
*
金镜堂外的凉亭旁,俞奉尧盯着手里的恒德书院地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国公爷,人都抓到了,要怎么处置?”荀礼低声问道。
俞奉尧眼皮都不抬一下:“带回去,把人看好了。”
“是。”
“临之那边怎么样了?”
“一切顺利。”
话音刚落,一群人从花径那边转出来,领头的正是董临之。
篱疏正哭丧着脸蹲在凉亭的台阶上,看到他立刻迎上去:“主子……”然后被他狼狈的样子吓呆了。
董临之看见俞奉尧眼睛一亮,拍了拍篱疏的肩膀,径直朝俞奉尧走去。
篱疏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完了完了,公主又要骂人了……
撷芳一眼看到凉亭里的范惟劼等人,一个穿丁香色衣裙的女子背对着她坐着亭角。她眼睛一红,疾步跑过去。
李莞弯腰坐着,手肘撑在腿上,头垂着看不清表情。
“小姐……”她蹲到李莞面前。
李莞抬起头来,脸色煞白,眉宇间有几分克制的隐忍。
撷芳注意到她的姿态略显僵硬,不由关切道:“您还好吧?”
“嗯。”她扯出一个笑容。
“不对!”撷芳神色一紧,握住她的手,“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申国公他……”
“嘘……”李莞用眼神示意她注意说话的场合,然后道,“你去让车夫把马车驶到这里来,我扯到腰上的伤了。”
啊!撷芳嘴巴一张差点叫出声来。
李莞冲她摇摇头:“具体的回去再说。”
撷芳知道这里不适合说这些,连连点头,起身去门口叫车。
范惟劼他们看到撷芳离开,不由露出疑惑的目光。
就算要走,也得跟他们说一声。
李莞解释道:“表哥,我觉得有点累了,想先回府。”
她刚才一直坐在那儿不说话,别人都只当她受了惊吓,闻言便没有觉得奇怪。
“今天你受苦了,回去好好休息,我们下次再聚。”范惟劼轻声宽慰她。
李莞感激的笑了笑。
因为金弩营的人到书院里抓蟊贼,展览提前结束了,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了,只有些学生和想看热闹的留了下来,稀稀拉拉的围在金镜堂前面。
撷芳很容易就说服了书院的护院,让车夫架着马车来到凉亭外。
李莞由撷芳扶着,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动作迟缓的爬上了马车。
董临之正心不在焉的跟俞奉尧说话:“……我知道,我知道,下次绝对不会这么鲁莽了……哎!莞儿等等我!”
他撇下俞奉尧,风一样刮到马车旁。
李莞已经进了车厢,撷芳笑容满面的挡在他面前:“三爷,您有事?”
董临之直接拨开她,把头伸进车厢里:“莞儿,你要走了?”
李莞正趴在靠枕上躺尸,实在没心情应付他,扭头朝他笑了笑。
“你怎么了?受伤了?”董临之见她有气无力的,不由拔高声音问道。
刷刷刷!凉亭四周的人齐齐望过来。
董临之本来就是个名人,这下只怕更招人眼神了……
撷芳镇定自若站在马车旁,心里就跟小火锅似的咕噜咕噜冒着泡。
“没有,我只是有点累了。”李莞在马车里倒是没感觉异样。
董临之听到她明显敷衍的话,脸上浮现淡淡的失落。
俞奉尧站在七八步开外的地方,眉头微皱的看着这边。
撷芳突然觉得心里不舒服,你害我们小姐旧伤复发,我们不跟你计较就算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三爷。”她脸色恭敬又诚恳的看向董临之,“我们小姐前段时间撞伤了腰,今天又扯到伤处了。”
“啊?”董临之大吃一惊,急急对李莞道,“真的吗?严不严重?哎呀,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心里那点小情绪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李莞眉头轻蹙,撷芳跟董临之说这个干嘛。见董临之眼带担忧的看着自己,她缓缓点了点头。
“那个歹徒真是罪大恶极!竟然出手伤你这样的小姑娘!”他忿忿道。
撷芳就等着他这句话呢,立刻道:“有国公爷在,区区一个歹徒怎么伤得了我们小姐……”
“不是他?那是谁?”
她幽幽的朝俞奉尧那边看了一眼,没有吭声。
李莞和金弩营的恩怨,董临之也听说过。不过他一向相信俞奉尧的为人,他绝对不会纵容手下嚣张于外的……可是他也很了解俞奉尧的性格,李莞惹上他,绝对没好果子吃……
再想到刚才主仆二人躲躲闪闪的样子,他立刻相信了撷芳的话。
不过他觉得俞奉尧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
“我表舅他虽然是冷漠了点,但他不会故意为难你的,他肯定是无意的,你别怪他……”他正儿八经的跟李莞解释。
“临之,你还在这儿磨蹭什么?”俞奉尧见他扒在李莞的马车上叽叽咕咕个不停,不由过来拖人。
顶着一身伤,不好好包扎包扎,让他那个溺爱幼子的娘知道了,又会到太后面前诉苦,连带着自己也要被唠叨几句。
董临之正替他向李莞道歉呢,闻言埋怨的看了他一眼。
俞奉尧满头雾水。
李莞是真心不想再跟俞奉尧这个衰神待在同一个地方了,随即道:“我们先告辞了。”
撷芳利落的爬上马车,车夫驾着车骨碌碌走了。
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莞儿,等我得空了就来看你!”董临之巴巴追了两步,被人一把拉了回来。
“荀礼,找身衣裳给他换,再帮他处理下身上的伤。”俞奉尧淡淡道。
董临之也觉得伤口疼得难受,不过眼下倒顾不上这个了。
“表舅,我知道莞儿和金弩营有过节,但莞儿还小呢,你就不能对她温柔点?”
俞奉尧眉梢微挑:“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什么都没说……”董临之小声嘀咕,“她腰上的旧伤复发了,肯定是你粗手粗脚的……她是女孩子,你要知道怜香惜玉!”
旧伤复发?
俞奉尧怔了怔,随即嘴角微抽。
她还真敢什么都往他头上扣……
他不计前嫌救她一命,她不知道感激就算了,竟然还在临之面前说东说西的。
怜香惜玉?
那也要她是块玉!
俞奉尧沉声道:“荀礼,把他给我送回公主府!”
董临之撇嘴哼了声,甩着袖子走了。
俞奉尧看着他的背影直皱眉。
以前他还只觉得那丫头刁钻无礼,现在看来还十分的聒噪。
*
寻芳小心翼翼的把药膏涂到李莞腰上,然后缠好纱布。
“小姐,太医说了,您这个伤本来就没好全,现在又伤上加伤,若是不好好养着会落下病根的!这段时间您最好卧床休息,有什么事吩咐我们去做就好了。”
李莞这回是真吃到苦头了,乖乖点头。
“夫人那边没说漏嘴吧?”
“您放心,我跟安妈妈打招呼的时候,只说想请太医来诊个平安脉,别的一句没提。下面的人也叮嘱过了,绝对不会让正院那边知道的。”
李莞放了心,趴在床上睡了一夜,早上醒来半个身子都是麻的。
吃过午饭,她移到窗边的软榻上看书。
寻芳进来道:“小姐,邺子琤的事查好了。”
“真的?”李莞大喜之下忘了自个儿是病号,猛地坐起来,疼得她“哎哟”一声。
“您可小心点儿!”寻芳把手里的纸放在小几上,拉了个靠枕垫在她腰后。
李莞迫不及待的拿起那张纸,仔细的看起来。
邺子琤,衢州府陇城邺家嫡子,生于永熙十二年,现年三十四。幼年顽劣,不喜诗书,为家中长辈不喜,惟其母方氏宠爱之。永熙十八年,于沐阳湖畔戏而溺,遂至痴呆,方氏遍访名医,未果。永熙二十二年,偶感风寒,瘥而明智。次年,作《浮生别赋》,辞藻精妙,文采斐然,闻者赞之。永熙二十四年,应乡试中解元,声名显于江南。永熙二十八年及第,先帝亲点为状元……清泰元年,方氏病逝,其守孝三年,后定居京城,至今不曾回乡……姿容俊逸,品行高洁,性淡泊,恶交际,擅书画,精乐理。未婚,与醇酿坊歌妓筠霜交往暧昧。近年醉心佛理,与大空寺释空私交甚密……
洋洋洒洒一大张纸,全是些官方的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