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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礴入了屋, 小着动作褪去身上外衫,便在青菀旁边睡下来。屋里夜色深重,瞧不清眼前人的脸。他但看了两眼, 不出声响, 自也合上眼睛睡觉。睡也睡不得多少时候, 天色尚未生亮的时候就得起来, 往宫里去。走得迟,早朝怕是就赶不上了。
画珠睡得不是十分深沉, 听到动静的时候起床从耳房探头出来瞧,瞧着祈安领着皇上出采风阁。这蒙蒙夜色里, 露水重, 万物寂静。瞧着皇上那在夜色中微晃的身影, 只让人觉得心里点动, 这男人算是举世难得了。历朝历代, 何时见过这样的皇帝?
她在心里感慨,忽而很是羡慕菀美人。可这岂是能羡慕得来的?而后去去思绪, 回床上又睡去了。
此后的十来天,皇上都会隔三两日就来王府睡觉,也都是趁夜来趁夜归, 到底不知道与菀美人有没有和好了。画珠也是闲操心的性子, 试探着问青菀:“娘娘,和皇上之间的误会可解了?”
青菀带着画珠在誉王府的后花园闲走, 都说要常活动, 生的时候才顺利。她一手轻轻抚在肚子上, 侧头看了一眼画珠,回问她:“我和皇上之间,何曾有过什么误会?”
画珠一时没听出来这话里的意思,滞愣了一下,“您的意思是……和好了?”
说到和好,那可没有。青菀白日里觉得疲累,晚上睡得也沉,有时还没完没了地做梦,所以根本不知道夜里有人来过。她不知道画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自然要问:“他早也不跟我见面了,还撵了我来这里,和好什么?”
画珠深吞了口气,上去扶她的胳膊,“娘娘,有些话奴才憋不住了,非得跟您说说。您明知道皇上对您的心意,非还得不拿做一回事,闲来无事要刺激一刺激。别人瞧不出来,奴才瞧得出来,您心里也是有皇上的,这些日子不开心,那都压着呢。”
“胡说!”青菀不承认,“我何曾刺激他,那是他作为皇上本该做的,皇太后来找我,我不过拿实话相劝。他若是不愿意,驳了我的话便是,何必摆那个样子给我看?他对我什么心意?瞧我不高兴了,不还是找了别人去侍寝?他说好就好,要来看我就看我,不看就撩开手,我心里也没有他。”
画珠叹口气,“您这样又是何苦?攒这口气做什么?心里没有他,还管他找没找别人侍寝这事儿?”
青菀被她堵得有些结舌,半晌平了心情,说:“你是受了他的好处,来做说客的?还是你有私心,觉得跟着我在这里没有前途,一辈子潦倒?”
画珠略翻白眼看她,“你这又是什么推算?难道,就不信半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皇上对您的心意,您也不大信,但凡有些不好,马上就把脑袋缩起来了,可有真拿他做过什么?皇上也是人啊,难道不能失望么?奴才这也是为您和皇上白操的心,您又这么揣测于我,不伤人么?”
青菀最是不喜与人聊真情剖心迹的,她默声不语。她心防重,这是从小到大养成的毛病,不易托付不敢托付。至少,不管发生什么事,她到最后都能给自己留一些尊严,不显得那么可怜卑贱。
画珠看她面色沉下来,自又收了质问的话,换而缓慢的声音道:“宫里大约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皇上故意借发落您的由头把您送到了这里。您没瞧见么,王府的侍卫比御前的还多,还有那些下人,也都是祈公公精挑细选的。隔个三两日,皇上也都过来陪你睡觉,您都不知道?”
说到□□觉,青菀看向画珠,面露疑问之色。画珠自然一看就明白了,只道:“也不怪,皇上任上的事情忙,来的时候已经快至半夜了,走的时候天也没亮,要回去上早朝。您睡得沉些,他再故意动作轻些,您不知道也正常。”
青菀不知道这话真假,胸口已经突突跳了起来。她把目光从画珠脸上收回去,看向花园里盛开的簇簇山茶,心底慢慢漾起异样的感觉。她伸手折了一朵山茶花,夹在指缝间,脚下步子轻慢。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听进去了画珠的劝的,到了晚上,躺在床上特意撑着困意,想看看许礴到底会不会来。画珠给她算了,大约今日会来的。今日不来,明儿必然会来。
她侧躺在卧榻上,手指勾过薄纱帐幔在手里抠拽,心里想法很乱。已然是心软了,可总还有些端着不想表露心意。她和许礴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从来也没真正表达过自己的内心。有时候她也迷糊,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对他不一样了。也就这一回,两下闹起矛盾,许礴不再来看她,她心里才真正明白,她是在乎那个男人的。所以心寒,所以生气,所以又逼着自己更为冷静冷漠。
她想了许多,困意也就都被想没了。三更天的梆子声响过,她又这么躺着等了许久,这时夜已经很深了。她想着许礴大约今日是不会来了,正准备缓缓情绪睡下,便听得门上有响动。还是画珠去开的门,两人门上一句话都没说,画珠便出了正房,又换了另一个人进来。
听到脚步声从外间入内间,再到床前脚榻下,青菀的心脏不自觉砰砰跳起来。她把手收回到心口处,攥紧了那里的衣衫薄布。又听着那人褪去衣衫,在她旁边轻轻躺下来。所有的动作都十分轻,不扰人半点好眠。
躺下一阵,许礴伸手过去,一只胳膊摆在她脖颈下,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胳膊上,这是侧身抱着她的姿势。没怀孕之前,两人在一起睡觉,都是许礴抱着她的。先时她不习惯,觉得睡不着,后来慢慢也习惯下来了。
眼泪忽而漫了一眼框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青菀微吸了一下鼻子,并不抬手去擦眼角滚下的泪珠子,却还是叫许礴发现了不对劲。他伸头去瞧她,在她眼角在看微亮的水光,忙伸手去擦,略显紧张地问她:“怎么了?”
被他发现了,青菀也就不装了,胡乱擦了脸上的泪水,微哽道:“你来做什么?”
许礴帮她翻身,让她侧卧过来,面对着自己,又伸手上去给她擦眼泪,“怕你一个人在这里过得不开心。”
青菀看他一眼,越发想哭了,也不知矫情得什么劲。心里不知又哪里上来的委屈,满满当当的,便怄气说:“你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都随你的意,哪里管我开心不开心。”
许礴这话可就听得明白了,心里觉得受用,把她往怀里抱,说:“对不起,以后一定不丢你一个人。这回算我混账,以后再不会了。”
青菀推他,推不开就让他抱着,自己的脸埋在他胸口里,声音也闷闷的,又说:“你也别说那好听话糊弄我,这么些日子,我也想明白了,这世上没一个男人靠得住。你是皇上,更靠不住。与我不好了,丢下我一个人,转脸就找别人去了。”
这就是冤枉他了,明明是她让他找别的女人去,他心里难受才不去看她的。许礴让她出自己的怀抱,看着她的脸,盯着问:“你既然不愿意我去找别人,为何还说那样的话?”
这又质问起她来了,青菀不想说,要翻了身往里。那一晚韩才人在文德殿服侍他的事,大约就要拿这话给合理过去了。她承认自己确有些端得过了,但也真的是不大接受他真去找别的女人的。
许礴看出她又生了气,自己心里却越发畅意,真是难得见她这个样子。他拽着她的胳膊,不让她往那边翻,盯着她继续问:“菀儿,跟我说,是不是你已经全心全意喜欢上我了?那天说的话,都是违心的。”
青菀听到那句“菀儿”就满张脸顿时煞红,直染上了脖颈,她埋埋脸,后头的话根本没听,只道:“要死了,叫什么菀儿,真难受。”
许礴还是看她,忽说了句:“叫婉婉不难受?”
青菀心下一沉,自然听得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心里攒气,一脚踢在他腿上,“你什么意思?!”
许礴也知道自己问这句十分扫兴,但也是真的没忍住。他手握她的胳膊,不让她有什么其他大动作,也知道自己逼她逼不出什么来。原本见好的迹象,也在这句质问里全数变了味。他还是忍不住拿自己跟容祈比,心里十分想得到肯定,想自己在她心里占的位置,比那个男人重要。
女人孕期时脾气总是不大好的,青菀自然也一样,不过没什么可以借口大动怒的事,所以一直跟自己说要心平气和。今儿许礴撞了枪口,她是好不了了。心里本来又有许多积压,便连撵人放冷的心思也无了,直接炸了,打开许礴的手从床上坐起来。
许礴也跟着坐起来,看她气得喘气也深的模样,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他稍等一气,便被青菀盯死了问:“我学名骆青菀,乳名叫婉婉,你都知道,容祈打小就是这么叫我的,你也知道,还跟我装什么?你要拿这事继续折磨我,我也不怕!”
许礴有些生愣,还以为她要冷着脸撵自己走,说半句话的余地也不给他,哪知是这一通劈头盖脸。他们之间从没真正挑开这个话题说过,一直是列做禁区,从来不提的。今儿却这么轻巧提起来了,说起来,也说不清心里的感受。
吵架的事,他们也从来没干过。他之前事事讨好她,她对自己也有一层可瞧见的生分,都是识大体不混闹的。像今儿发飙,也是头一回。
许礴看着她,看得久了,忽而笑起来,也不知笑的什么,却叫青菀无法自处了。那气也叫他这一笑消了大半,想攒也攒不出那气势来,说一句,“你笑什么?”
许礴收收笑意,嘴角却还是笑着的,道:“那你是喜欢容祈叫你婉婉,还是我叫你菀儿?”
青菀看着他,心里再没有被质问的怪异感受。她想起白日画珠对自己说的话,这会儿便很想放下自己的心房,与许礴坦诚相待。可是她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来,便不答反问:“韩才人怀上了么?”
这又把话题跳到了哪里?许礴顿了一下,接上思绪来,忙道:“韩才人怎么会怀上,你听谁说的混账话?”
青菀挑眉,“她明明去文德殿侍寝了,我去找你,祈安告诉我,她在里头。”
许礴想起画珠跟他说,那一晚她主子在窗边趴在一晚上,被太子逼着才回去睡觉。许多事情好似不必说得那么明白了,他这下心思安定,再无不安,把她往怀里抱,嘴唇蹭在她耳边,声音温柔说:“那晚喝多了,能做什么事?就是没喝大的时候,也做不出别的事来,更别提喝得那般不省人事。你不知道,除了你,我跟别人没法做。”
青菀耳根有些发烫,问一句:“为什么?”
许礴唇搁在她耳畔,“像应付差事,没什么趣儿,起不了兴致,你懂么?”
青菀摇摇头:“不是很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