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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揣着一肚子惊气和青菀开了门迎人, 将人迎到屋里炕上坐下,又行礼问安, 才略略稳下心来。到底人家位分高,巴巴儿来你宫里瞧你,这是天大的面子。人来也就罢了, 偏还带着几个小太监,各手里都捧着不少东西。青菀大约瞧了瞧,有布料金银珍珠玛瑙玉之类。
这淑妃娘娘是什么人, 青菀不清楚,也不能一眼就将人瞧得通透。这会儿便又上些心, 从旁伺候的时候仔细听她和净虚说话。妹妹长妹妹短的,说来说去都是寒暄。偶或透两句关于宫里的话,也还都遮遮掩掩的。这些人说话不痛快,青菀是打小就领教的。如若不精着听,压根儿听不出那话音里的意思。
面上的委婉且不必当真, 她话音里说的什么呢, 说皇后娘娘面上是个慈善之人,实则不好将惹。到了这宫里, 该守的规矩一样也不能怠慢。这里不比别处,叫人拿着了把柄,送了性命也未可知。便是有皇上的宠爱,那也挡不住有人要拿你开刀。
又说余下三妃, 要么是没有生下皇子的, 要么生的皇子不争气, 常年挂着虚名头,叫人见了礼拜,别的也没什么。便是如此,还是要恭恭敬敬待着的。
几句话带过这些,便当全然没说过一般,又与净虚说:“妹妹能得皇上恩宠,实在是命里带的。可你也要明白,这宫里最靠得住的,还是自己的孩子。皇上眼下身子是大不如前了,但生个一儿半子也不艰难。你把皇上笼住了,再给生下个孩子来,才踏实。”
净虚听着这话,冲淑妃娘娘点头,自然又要感谢一番。她自己心里也有揣度,不知道这淑妃娘娘为何要对自己这般亲近。可这揣度没个样子,想不出为什么来,便也暂时不想了。
这般坐着与淑妃娘娘又说了小半日话,等送她到华阳宫门外时,天色已是暗黑。宫里四处点起羊角灯,照亮瓦檐儿的边缘,暗暗的几层交叠。
回到寒香殿,便是用晚膳的时间。净虚打发了惜文姑姑几个,只留下青菀在桌边伺候。瞧着人带门走了,便叫青菀坐下,说:“一块儿吃罢,我也吃不完。没人在这里,也不必拘礼这个拘礼那个。”
没人的时候青菀不与她客气,拽了椅子往桌边坐下,舀了碗汤给净虚,再舀一碗给自己。宫里的东西好吃,随意哪一样,都能满足口腹欲-望。说起来还了俗破了戒就能日日变着花样儿吃这些个,也算一桩美事了,这宫进得自然也就不是一无是处。
净虚却没多大胃口的样子,看着青菀吃将一阵,便开口与她说话,问她:“像淑妃娘娘那样的人,巴巴儿来瞧我做什么?还送那么些东西。”
青菀夹了鸡丝往嘴里放,嚼咽下去才道:“卫才人你能进宫都是因为她,巴巴儿来瞧你也算不得稀奇了。你要说为什么,那我不知道,这事儿应该你自己最清楚。眼下瞧着,就是在笼络你罢了。莫不是,要靠着你再来争一波宠?可淑妃娘娘那样儿的还要争宠,也是瞎话了。”
“怎么说?”净虚放下筷子来,坐直了身子看着青菀。
青菀喝口汤,“你才刚听她说话该听出来了,这后宫除了皇后娘娘,数她最大。她是帮着皇后娘娘协理后宫的,只要不出大差错,这辈子无虞了。她儿子六王爷,也是有本事的,这比得皇上宠爱还稳固。她眼下要求的,绝不是皇上的宠爱。那个虚极,到她这岁数哪里还稀得要呢。”
净虚听着青菀说得有道理,那放下的筷子也不拿起来了,只等着她再说下去。青菀吃了一碗汤,又挑了金丝白瓷大碗里的金丝瓷勺,一面盛汤一面说:“眼下东宫里住着的是谁?是皇后娘娘生的大皇子。而六王爷在哪里呢,在外头的誉王府。她们要争的,是这个。”
净虚听明白了,却仍想得不是很明白,问青菀,“又与我何干?”
青菀耸肩,“我也不是读人心的菩萨,如何知道?”
净虚自顾想了想,到底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索性也就不想问了,又问青菀,“要你说呢,咱们在这宫里怎么自处?”
青菀把自己碗里的汤吃完,便算吃饱了。她放下手里的筷子来,端过一杯茶来漱口。漱罢了,抽出掖在衣襟下的帕子来擦嘴,一面擦一面说:“咱们规规矩矩的,不叫人抓了把柄就成。淑妃娘娘有一点是对的,你得赶紧着给皇上生个一儿半女。他这会儿年纪也不小了,不定还能活多久。倘或生场大病,驾鹤西去,你还得给他殉葬呢!”
净虚蹙蹙眉,终是打心底里觉得这宫里的日子不易过了。可她没的选择,上了这条道儿,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罢了。
她晚膳用得不多,青菀却吃得十二分饱。而后收拾了碗筷,给那两个小宫女送下去洗,再叫她们兑好热水给净虚洗漱。瞧着天色已是很晚,想着皇上应该不会过来。然等净虚梳洗后没多久,那老皇帝却又过来了。着一身玄青衣袍,腮须浓密,到了便往炕上坐着去。
青菀在殿里又伺候一阵,最后留下二人谈经说佛。她之前就知道,皇上能瞧上净虚,一来是她样貌好,二来是她懂经文佛法。眼下再瞧着,净虚那开解人的法子对他也十分有用。在净虚面前,大约能找到俗世外的开脱,是以才宠幸了她呢。便是她在山上遭匪人奸污的事,都可不计较了。
然这些都与她无关,青菀伺候完人之后,便自行去梳洗,而后在寒香殿的抱厦里歇下脚来。抱厦共有三间,按净虚的安排,她一人住一间,余下的两间,便是惜文姑姑带着两个宫女挤一间,还有两个小太监挤一间。这里连着寒香殿,净虚有事但凡出个声儿她们就能听到,伺候便及时些。
因而,除了能及时听到这个,余下其他稍大些的动静,有时也能听到一二。譬如,净虚与老皇帝谈经说佛的声音听不到,但上了床,那不时一阵的吟哦便可听到。偶时气喘得重了,也往人耳朵里钻。
青菀躺在榻上翻身,想着原来净虚在床上竟这般放-荡。后来又想想,也不怪,她早就暗下里与男人私通,对这种风月之事了如指掌。大约怎么取悦男人,都是一清二楚。把老皇帝伺候得舒服了,老皇帝自然不愿意放她走,也就一道圣旨给请进宫里来了。
这般听了一阵,也就约莫一刻钟的时间,声音便在正房里止了息。青菀又想,这老皇帝果然老了,在净虚这样的人身上,也不过才做了这点时候,实在有些短了。这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生下孩子来,想想还真有些玄。
心里能这么想,自然是有对比的。她不自觉便想到,许礴和她纠缠的时候,那都是要好大半天的。虽然没有真做了下去,但瞧许礴那样子,做个半个时辰一个时辰都是轻松事儿。况他自己也说了,男子身子板好,才能有力气做得长久,叫女人尽兴。
想到许礴做那些事时在她耳边说的荤话,青菀脸蓦地发烫起来,这才意识到自己怎么这般淫-荡了。原来她可是一点儿也不懂这些个的,这会儿居然在心里细想这些,实在荒唐了。思及此,她忙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使劲拍了两下。
想她原本好好一姑娘家,都叫六王爷那混账给教坏了。仔细想想,他教给她的东西可多了。说什么女人家动了情,下头是要湿的。又说什么他瞧得真切明白,她骨子里喜欢被他弄的。
越是叫自己不要去想的,偏偏又把所有细节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而后呼吸也困难了,只得不住吹气,拿了手掌在脸颊旁边扇风去热。心里又想着好在是自己一个人睡一屋,否则这般形容叫人瞧见了,那还真是说讲不清。
这般好容易静下心来,歪了身子侧面朝里,迷迷糊糊睡着过去。也便是在这迷迷糊糊中,又梦见那六王爷来。在花林小道间拉她的手,把她往怀里抱,扣着她的后脑去吻她的唇。唇间有花香,脸畔还飞过几只蝴蝶去。
她被他吻得神思迷离,身子靠挂在他身上。直等他放开了她的唇,她才睁开水雾蒙蒙的眸子。而后两人鼻尖相抵,前额互碰,滚烫的气息在两人在发酵。她情动得不得了,忽而仰面在他唇上印了一下,喑声说:“你带我回去吧,我这辈子都跟着你了。”
这话刚说完,青菀便猛地从睡梦里清醒过来,惊坐起身。气息尚有些不稳,然感受到身边夜凉如水,无有一丝灼热的温度,才知道自己又做了一场春-梦。而梦的男主人公,还是那个六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