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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重犯牢房。
顾莲曾经去过的关押折磨紫苑的地方只是门脸,往里走,越往前越显得神秘寂静,鲜血的味道从门缝里溢出,飘荡着香甜而罪恶的气息。
然而不知为何,在接近最里侧的牢房里,灯光闭合而毫无血腥气。走廊上的cctv缓慢而呆滞地摆动着大脑,于暗沉的灯光下反射出一圈银灰色的光,却捕捉不到屋内的动静。
在监控室里工作的人懒懒打了个哈欠,他看了眼自己所负责的上百个砖头大小的监视屏幕,它们与今晨,昨日,以及上千个日日夜夜一样,毫无异状。他再次掩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为自己的工作如此省心而又乏味感到无趣,趴在桌上重新睡了起来。
他不知道,重犯牢房某几间房间内的视频,已经从五个小时前开始,循环播放数次了。
重重的喘息声和痛苦的低吟声交织,这在重犯牢房里本应是寻常的,然而因为时不时逸出的惊呼和低泣的而染上了暧昧的色彩。
他们的动静根本藏不住,但数小时过去了,本应在走廊里隔段时间巡视一圈的警卫却不曾出现。
——他现在正在关押重犯的房间内。
黑暗的房间内,两具躯体蛇一般的缠绕着,苍白削瘦的男子积极进取,一双凌厉阴暗的双眼被渴望所渲染,而另一具身躯却被动承受,眼神迷离,快乐痛苦全被对方所掌控。
粗喘一声,钟达再次发泄一番,终于得到了餍足,闭目调息一会儿,放过了早已达到极限的警卫。他翻身坐在床边,拿起毛巾简单擦拭了一下,穿好了衣服。他的动作很快,短短的功夫,已经恢复了如常的冷静。他如同看着垃圾一般冷漠轻视地看着刚刚还在一起缠绵的人,声音刺耳:“还要躺到什么时候。”
警卫双眼动了动,麻木而平静地起身,清洗,穿衣,高大的警卫在这名瘸腿的罪犯面前,反而显得畏缩怯懦,灵魂都枯萎了。
——将一名普通人放在世所罕见的魂师面前,本就是给他打牙祭,实在令人难以揣测高层的真实意图。
“拷上。”
钟达伸出双手,用命令的语气冷冷道。
手铐铐在了嶙峋手腕上,反而更显出一种呼之欲出的凌厉。
重新出现在走廊上的两人一前一后,以一名警卫押送囚犯的姿态,来到了另一扇门前。不需吩咐,警卫就已掏出钥匙,核对指纹、虹膜,将铜墙铁壁打开。
很显然,这名警卫虽然身不由己,却并非被钟达操控——或者说,并没有完全被操控。
魂师也有不同的种类,虽然将对方的灵魂完全吞掉,让人成为提线木偶的形象深入人心,为众人所恐惧,但钟达对此却嗤之以鼻。
魂师因其稀少,既受人追捧,也被人视为眼中钉,魂师即使为了明哲保身,也应该最大限度的隐藏自己。然而这种方式的木偶,会很快暴露魂师本人,并且毫无自主意识的木偶异能效果十难存一,在需要操纵多个人物的时候,破绽更大。
钟达素来只吞一个人一半的灵魂,而辅佐以心理学、催眠术、传播学,威胁利诱使用百般手段来控制一个人,培养永远不会背叛的得力助手,在各个地方安插自己的人手。
警卫虽然还拥有着一半的自我,但是他已被钟达的阴影所覆盖,畏惧在他心底刻下无法磨灭的伤痕,他的灵魂将永世不得翻身。
被攻破心房的警卫,现在只是钟达的一个奴隶,一条狗,让他自杀他也只会麻木地服从。
门顺利地开启,毫不怀疑人类的意志。
理所当然的,屋内除了在手术台上奄奄一息的人以外,别无他人。
钟达看到旧友张扬而俗气的紫发,在门口停顿了一秒钟。之后,他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仿佛这里躺着的人,他从未相识。
“我总有一天,会找到我的桃花源。”少年时的紫苑信誓旦旦,意气风发,而他总会毫不留情地泼他冷水:“愚蠢的理想主义者。”
少年紫苑每次都会愤怒地大叫:“讨厌的灰色的功力主义者!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人在,我才总找不到桃花源啊!”
那是……多少年前的愚蠢往事了呢?钟达微微摇了下头,回想这种事情,本身就是愚蠢。
警卫自觉地守在门口,钟达慢慢走到手术床边,用眼神一寸一寸仔细抚摸过紫苑,仿佛教父在为他的教子洗礼,某些柔软的,令人伤感而怀念的东西难得地从那双看不出人类情感的淡薄双眸中浮现出来,他细心咀嚼着旧日的时光,周身的气息有着与往日的他不相符的柔和。
终于,他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看完一遍,有些遗憾似的轻轻叹了口气,眼神异常平静:“真是的,我还想更平静地做完告别仪式呢。”
温柔时光结束。
在他说出第一个音节的同时,左手以从他的语气完全听不出来的狠戾凶煞,握着游鱼似的小银刀,倏地插向紫苑的头颅。
而这个时候,一直看似昏睡的紫苑猛地睁开双眼,仇恨的目光如淬毒利剑,口一张,紫色的回旋镖飞射而出,回旋着刺破空气,直冲向钟达的喉咙!
要么撤手,要么同归于尽!
紫苑虚弱的表情上印刻着挑衅与怒火。
但是,钟达哪一个都没有选。他选择了第三条路,手的方向微微一拐,锋锐的小银刀义无反顾地滑向了紫苑毫无防备的脖颈,而手腕的位置恰巧对着回旋镖的方向。
血液飞溅。
金属划破了苍白的皮肤,鲜红的血液如同大杯的石榴汁,喷溅的到处都是。紫苑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努力地张嘴,被割断的喉咙里不停冒出细微的血泡:“你……你为……什么……”
话语戛然而止。
钟达的左手微微颤抖,不受控制,鲜血淌过伤口,疼痛过后是麻木。但是他的表情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带着微妙的笑意,嗜血而又伤感,凌厉而又柔和,抬起右手拂上了紫苑的单眼皮。
“其实,我没那么讨厌理想主义者。”
钟达轻轻说道。
“但是这个世界上,理想主义者都死了。”
浪漫的,天真的,短命的。
他当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者,然而有些时候,他又会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他想,既然这个世界不适合栽培理想主义者,那他不如找一个最强的,然后由他保驾护航,看看能否保住一个。
一个就好。
“先生,你的伤口需要处理……”警卫忍不住说道。他看过太多的折磨与酷刑,早就看得明白,钟达的左手手筋被挑断了。
成为一名瘸子不久,他又永远地失去了他的左手。
“没事。”钟达略微摇头。还给虞青一条腿,还给紫苑一只手,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愿意傻不啦叽地去补偿的人了,只剩下对那个人尽忠,要么生,要么死。
警卫还要再说什么,忽然见到钟达抬起右手,示意他安静,而他本人则像是被什么人召唤一般,缓缓抬起头,露出了笑容。
与方才的截然不同的,阴狠孤绝的笑容——又是平常的他。
“你还是喊我了啊。”他声音沙哑地低低笑道,无限的阴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