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男女比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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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莲的脸色渐渐苍白,月光下,她皮肤白的透明,漆黑的瞳孔猛烈收缩:“优生学……’遗传学上的毒瘤’?”

    葛宿薄唇一弯,愉悦道:“你知道?”

    “听,多美的评价。”钟达叹息,眼神阴凉,温柔如情人呢喃般说道。

    顾莲抿着唇,指尖冰凉,觉得这帮人都有病。

    魏宣浅浅而笑,眼神旖旎动人,既纯洁又魅惑,轻声细语:“其实优生学并没有听上去那么禁忌,虽然确实也有过纳粹种族主义、美国优生绝育政策等事件,但事实上优生学在各个地方都有应用。简单来讲,近亲不得结婚,就是一种消极的优生学。”

    顾莲冷笑,头一次露出尖锐的神色:“’利己杀人寡廉鲜耻’,禽兽之道!”

    她喜欢的男生是个杂学家,琴棋书画博览群书,境界之高如阳春白雪,她为了跟上他的步伐,暗自下过苦功夫,自然也读过一点墨水。

    曾以为销声匿迹的优生工程在二十世纪大展雄风。二战德国虽然给人的印象是残暴血腥,更像一个高级黑社会,但其实纳粹吸收了众多知识分子,是个高智商犯罪集团,希特勒本人也是爱读书的好孩子。纳粹将社会达尔文主义与优生学结合,曾系统地“清除”不适合生存的人,众多犹太人被迫绝育,后来鼎鼎有名的纳粹毒气室,一开始其实是用安乐死(mercykilling)来进行优生工程的;

    而自由民主的美国所实行的绝育政策虽然没有纳粹的种族淘汰那么臭名昭著,但其实施时间之长、影响之恶劣,足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由印第安纳州开始,以加利福尼亚州为最,三十几个州各自实行强制绝育政策,只要有法院和第三方家属同意,就会被迫绝育,甚至有些当事人都不知道,而让亲属偷摸去领福利金。美国遗传学界彼时一边倒的支持此项政策,低iq者、残障人员、犯罪者、吸毒者、少数族裔甚至被弓虽女干者、贫困者,都或知情或不知情地接受了绝育手术,从此失去了为人父母的权力。

    优生学,虽然自有其利弊,但一向与种族歧视、人格抹杀、违反道德、优胜劣汰等难看的词汇相联系。曾有美国医生言:“每有一个中国佬在我们的土地上永久定居下来,都会使我们自己的血统降低。”

    翻译《天演论》的严复老先生老年就用了“利己杀人,寡廉鲜耻”八字,批判了弱肉强食的禽兽主义。

    “人类本来就是禽兽的一种。人类可以培育需要的性状,挑选产奶量足的奶牛,可以不停地使宠物狗近亲交配,用短短百年时间制造出’纯种狗’这种怪物,欧洲皇室血缘关系乱的一塌糊涂,我们又为什么不可以’净化’女性血统?”钟达近乎恶意地笑言,字字残酷,句句冷血。

    顾莲浑身冰冷,捂住胸口大喘了口气,窒息的痛苦却阴魂不散。荒谬的感觉让她神志恍惚,她用手抵着额头,几近痛苦地低语:“所以,挑选’优质’的女性,甚至不优质的女性,圈养起来,让她们与不认识的’优质’男**配,产下子嗣,而她们的子嗣继续沦为生育工具?不停地近亲交配,不停地优胜劣汰,导致他们虽然长相美丽,却身患疾病,生育能力降低,健康状态堪忧,身体跟个移动疾病基因库一样,而异能者出现的可能性也越来越低?”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几近质问。

    这种残酷的,可怖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

    竟然真真切切的发生在这片她热爱的土地上。

    她低笑一声,笑容宛如哭泣,喃喃:“见鬼了……我他妈到底在什么奇葩的鬼地方?”她还以为骷髅、奴隶以及性别歧视已经是极限了,谁知道变态没有极限,而人类的欲望如此可怕。

    场间众人沉默,有的神情复杂,有的有些动容,可大部分人不以为意。

    无论是虞青还是其他人,都是这个社会的既得利益者,对这样的社会也早觉得理所当然,自然无法与顾莲产生共鸣,甚至觉得她太过大惊小怪,虚伪无知。在他们眼中,她,才是那个异类。

    沉默中,无可言说的寂寞如潮水侵袭涌来,在众人眼中,女孩儿双肩单薄,眼帘低垂,倏忽间浑身如笼罩一层清冷月光,将她和周围人隔绝开来。

    那种刻入骨髓的寂寞,因她轻轻弯起的笑,让人望着,无端觉得疼。

    一声清逸地轻笑声忽而响起,众人望去,原来是白恒远。他坐姿懒散,慢条斯理地拿纸巾抹了抹嘴,夜色中,其容颜清秀,眼神清透,直勾勾的望着她,神色嘲弄,嗤笑道:“你如今还有闲心去管他人死活?”

    顾莲怔住。

    范子凌眉头微微皱起,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而郑一浩亦一脸不赞同,正要开口拦住他,可白恒远的反应更快,在他人说话之前开口了。

    他随意一笑,就是清风朗月,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拖长了声音:“哦……或者有的人物伤其类,兔死狐悲?”咬字清晰,含讥带讽。

    这话,过了。

    比之更过的,是他的语气,调笑中充满了恶意。

    众人皆微微色变。

    向顾莲看去,女孩微微垂着头,一边长发如水滑了下来,遮住她半边脸,露出的另一半脸毫无血色,紧咬的嘴唇充满了隐忍,面无表情,却叫人疼惜得紧。

    范子凌看到,颇为玩味地想着,她不是又要哭了吧?

    可她终究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一瞬。静默中拉得极长的时间叫人难受,顾莲终于抬起了头,脸色平静,甚至还微微一笑,安静地看着白恒远,脆声说道:“你说得对。”

    女孩表现得太过平淡,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只有嘴唇深深的牙印,昭示着她曾激烈的情绪。

    某种激烈的,有如固体钠与水发生反应一般燃烧的感情,在释放了大量的热量以后,湮灭了热度,化为了强腐蚀性的氢氧化钠,无色无味,冰冷蚀骨。

    瞬间叫那神态风流、浅笑盈盈的年轻男子眸色黯淡,心里一空。

    不欢而散。

    饭毕,看着白恒远率先转身的背影,顾莲一脸平静。

    范子凌见状,微微蹙眉,想了下,觉得他应该给顾莲一点时间去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