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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看到贵妃包着的手,面露讶异,追问道,“贵妃这是作甚?难不成还拿活计劳作自己?”
贵妃低眉垂眼殷殷笑着抚弄缠绕的纱布,那发髻间的珊瑚坠流苏西索着响动,清脆悦耳,“姐姐挂心了,都怪妹妹不当心,昨儿晚没留心脚下,被裙裾绊了脚,甩破了手。”
“这亏了是手上,若是伤了脸,看你还笑得出来。”皇后幽幽叹息,那腔似埋怨,只那轻轻喃喃的声儿听来,倒似是不经意的嗔怪,多了些许蒙蒙亲近,皇后随意拨弄着腕间的翡翠镯子,忽而又想起什么,板着声儿斥责,“葵敏、葵枝,你们倒是怎么当的差?自家娘娘不用服侍的吗?”
葵敏、葵枝听了皇后责问,立时弓腰落跪在地,求领责罚。
宫规律条熟记于心,贵妃见状忙起身福礼,给葵敏二人求情,“姐姐有所不知,实在不关她们二人,是臣妾自个儿图个清静,把她们给打发了,事后,还多亏了葵敏葵枝给臣妾上药呢。”
皇后笑笑,“妹妹,你别糊弄姐姐了,你呀,向来都是这般仁慈,不过是护着她们罢了。其实说到底还是你自己的人,姐姐也不好多计较,你可别宠坏她们就好。”边说边摆摆手,示意葵敏葵枝起身。
皇后这几日也是有心事的,那心事虽是扰人,但更多的却是期许。于甜蜜朦胧的心思里,有些事恍惚着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吧,碍于宫规,碍于人情,作为皇后,她也是虚张声势做做样子,当然,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不会因了一点小事闹得不可开交。
“娘娘,娘娘——”青桐突然慌里慌张从外奔了进来,嘴里慌不迭的喊着皇后,却不知是为哪般。
皇后凝神蹙眉,这青桐不是在婴儿房吗?莫不是——皇后心下紧了一紧,那喉咙似被人扼了一样,愣了一瞬间隙,那青桐已至跟前,皇后强按捺下紧张,平了声儿道,“青桐,怎地惊惶失措的模样?”
青桐额间沁出一层密汗,提了裙裾的双手依然哆嗦不停,惊惧之下也忘了行礼,只嚷嚷着道,“阿哥,阿哥他刚刚醒过来,那嗓子似是卡住了,小脸憋得青紫,奴婢,奴婢——”说着,青桐竟起了隐约的哭意。
青桐到底还是年少,遇事不能镇定,她这鲁莽的先行泣哭于后|宫来说意味着不吉,对主子而言,属大不敬之罪。
皇后与贵妃听得是阿哥有恙,哪里还顾忌得了青桐的闪失,两人前后相携匆匆赶往隔壁。
皇后急走间问,“着人去请御医了吗?”
“去了,樱桐与锁儿去的。”青桐那声调儿依旧颤抖不稳。
“你去前殿找几个手脚快的侍卫再跟了去。”皇后沉声吩咐道,心里越急,这脚下竟是越使不上劲儿,那高又厚重的重台履,如今越发成了羁绊。好几下子,皇后差点歪在地上。
皇后尚且急成那样,贵妃那番心急火燎就更不消说了,虽说只一墙之隔,却无奈是那宫室且长且格式繁琐,转左转右抻长的老多弯儿。刚满月的炯儿哪能经得住磨蹭,贵妃拉了葵敏的手腕道,“葵敏,你赶前儿去瞧瞧,勿让皇后娘娘担忧。”
皇后也是撵了葵敏急赶。
葵敏脚上着的是粗布纳底鞋,跑的轻快,她转身工夫便拐进了婴儿房,见那些平日里看着稳当的嬷嬷宫女们围成一堆儿,闹哄哄的,独独听不到阿哥的嗓门。
葵敏心知不妙,她上前扒拉开那些慌了的人,阿哥已失了意识,脸颊紫红,唇边满是细白的唾沫。葵敏忙解开了炯儿紧扣的衣领,指了身旁的嬷嬷道,“把阿哥脸朝下倒拎起来。”
那嬷嬷迟疑不动,葵敏知这嬷嬷是欺她年小,她拉下脸叱道,“快些,再行啰嗦阿哥可就吃不住了。”
这话说的分明,好歹有了这丫头兜着,那些人极有眼色的应允。当下,那人高马大的嬷嬷拽着小阿哥腿倒提了起来,可怜了阿哥活受罪,被人又是倒提,又是惨遭葵敏下狠手,把那肉嘟嘟的后背看得准实,捶打拍,这还不算,酷刑尚在后头呢,平时看着弱兮兮的丫头把两根长箸直接伸进了阿哥的嘴里,倒腾半天,皇后何曾见过这等光景,不忍直视,只一个劲儿的看看门口,道是这御医是长了猪脚还是鸭掌,用得上排场了,反倒摸索着赶不来。
贵妃那心也是悬着紧,手心已被那坚实的护甲掐得印痕深深,却是不觉疼。
哇的一声娇啼,打破了这片焦灼,虽说是极虚弱的声儿,但对于守护的人来说,无疑是最动听的天籁。
“好了吗?”皇后喜出望外,面上真挚的笑意宛如刺破乌云的烈日。
贵妃抑住激动,吊着的心终于松了松,谢天谢地,历经生死劫,阿哥终归还是受了眷顾。
葵敏那长箸夹住的是一块棉絮,沾了唾液的棉絮。
面对皇后的怒不可歇,声色俱厉,众人熙熙攘攘跪了一地。皇后贵妃居高临下,能看到的只有抖若筛糠的肩头。
殿中谁人不知,一人之失,便是诸人的陪丧。
贵妃倒吸一口凉气,那棉絮,怎能凭空入了炯儿的喉咙,谆儿能幸免于难,大概是出于女儿身的缘故,显然有人故意为之。
太后!?贵妃后背冷不禁滚过数道寒颤,唯有她,她对如今宫里的人恨入骨髓,尤其是对皇上近身的人。贵妃心里泛过冷光,皇上?为何没想过他呢?他甚至从不提起这俩孩儿,相处时日并不短,可是自己竟从没看得透皇上的胸腹,贵妃的心瞬间冰凉,这母子俩同样的阴鹫,让人不能琢磨。
殿中的人一个个被拖了去慎刑司,珠花、衣带、帕子,还有几块银锭,散落在地。婴儿房凌乱不堪,危机四伏。
贵妃心灰意冷,她明白,不论是太后还是皇上,抑或是另有人做手脚,他们怎么可能留口待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