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五章论当

夜飘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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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贵妃万万没想过那封关乎诸多人性命的密信竟会在林勋手上。她拿了密函怔怔出神,思绪不平,密函里究竟是怎样的内容,她不得而知,然就白日里那些夫人们对她的眼神犹如刻在心上,那目光深处透出来的丝丝缕缕无不是怜悯,那样居高临下的怜悯,着实令她的心如存了漏洞的船,只能任那层层叠叠的水光泛滥埋没。

    昔日宾客如云的安乐公府如今到底是如何的不堪,林勋、葵敏等人怎能不知怎能不晓?即使是这些亲近的人都不肯透露,想来那安乐公府也是极惨的状况。奢华舒适惯了的太夫人、旧病不愈的母亲、耿直憨实的胞哥、还有叔父他们,久已不见。日日盼,时时盼,盼了共享荣华,盼了更进一层,孰料,老天爷并不会遂了每个人的愿。就像并不是每朵花蕾都能结出沉甸甸的果实,风雨的飘摇,人为的摘折,不都可以成为摧毁花蕾的罪魁祸首吗?

    摧毁花儿的手或是出于无意,那摧毁倘大的安乐公府岂能有它的无为?皇上处心积虑瞒得她好苦,是怎样的隐情会蹉跎成如此滔天大祸。

    “娘娘——”葵敏不忍贵妃苦熬,贵妃眼角珠泪晶莹,她早已零落的心此刻怕已碾碎成尘。

    筹谋了许久,心血岂容白费,贵妃狠狠咬了舌尖,那疼痛逼得她瞬间清醒。

    信函拆了开,贵妃心头抖颤,如同立于茫茫雪地,没有人,没有路,孤寂空白,只让人害怕。

    信里字字娟秀,贵妃一眼眼看下去,字里行间皆是劫,眼角终氤氲成珠泪连连,淋漓不尽。

    “太夫人暴病已毙,母亲被神秘人事发前夕转走,至今不知所处,张吉照事前出外,一直未归,二叔一对父子兵染血沙场,三叔丢进深牢,三婶痴颠街头,二婶不知所踪,至于女眷,皆被囚于宫中。整座安乐公府大宅如今只落得寒鸦站枝,鼠虫坐窝。”贵妃兀自麻木,她似是对葵敏而言更似是自语,良久,她问葵敏,“安乐公府谋逆之心久而有之?皇上金口玉言,声讨乱兵贼子,这由口扣得极好。”

    “娘娘,奴婢不懂前朝,只是,现下,显然不是娘娘悲苦的时节,皇上如今神志颠倒,若与皇后通融,娘娘或许能寻机去朝祥郡主府上探的明白。”

    “舅母只怕也并好不到哪儿去,今儿宴上都没露面,本宫思量着或许是被软禁于府。”

    葵敏神色犹豫一会子方嗫嚅道,“娘娘,那春山您可记得?他如今在宫里当职。前些日子奴婢见过他。”

    “他进宫了?”贵妃思讨一瞬体谅其苦心,“想来他无非是怕见了面不知如何述说,反倒不如不见为好。那春山也是一憨厚的哥儿。”忽而又问,“葵兰可知?”

    葵敏应是,道,“不然明儿个把春山喊了过来,问一问,或者多少掏出一些细节?”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安乐公府已是破败,纵有回天之力又当如何?”贵妃并未应答,她以手扶额,那阴影正叠于她的眼眸,灰暗隐秘,只叫让人无从看透。

    葵敏了然,任谁知道母家突遭横祸,也会颓败至此,只是贵妃若就此倒下,是不是有违初心?

    “母亲还有哥哥生死未卜,让本宫挂心,若是他们留得生机,本宫的愧疚终会少一点。”贵妃移了玉手,烛火晕染在她的眉目间,淡了那份坚毅。

    “白氏想来递了信函给娘娘,或就是给娘娘提醒的。”葵敏斟酌着道,“奴婢想那神秘人能提前行事,会不会是皇上身边的人?不然他怎会那般赶巧?”

    贵妃轻捻着皓腕上的玉石链子,颗颗冰凉似水,即使是肌肤相亲,却也永远都不能暖透了它,它天性沁凉,如同这世间万物,你又怎能参得透彻?贵妃摇头,神色艾艾,“皇上身边有臣、有侍卫,你如何辨别的清?稍有不慎,也是粉身碎骨。”

    一连几日都是奔波劳累,终是见了信,贵妃虽是悲痛难抑,但终究是事前早已有了计较,一旦见了光日,这心里倒是多了些廖亮,冥冥中,她深信不疑,母亲钱氏还有胞兄尚存人间。

    贵妃打发了葵敏,靠在繁花团绕的锦被上,思绪蹁跹,信中白氏特意提到,让她尽快出宫,寻得惠诀大师一见,又是隐晦的提到安亲王,只是语焉不详,似有意回避。

    白氏前面提及安乐公府无一不言,唯独触及安亲王倒是畏首畏脚,似有意似无意,虚无缥缈的像空中楼阁,白氏重中之重或就在此?避重就虚?

    贵妃无力的合上眸子,那蝶羽一般的眼帘遮住了微乎其微的光明,然就在那黑暗中,安亲王,曾经的东海王,却是额外鲜活,一笑一语如现面前,明媚如烈阳的一个人,怎地说变就变铸就了狼子野心。

    皇后这样评断,白氏亲近如母,也是如此论当,那这人事或许当真如是?

    前尘今朝,纷纷扰扰,扯作一团,奈却分不清理还乱。薄薄的纸窗,将里外分割;软软的心,能掂出亲疏;可那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又岂是土圭能够测量?这世间的对对错错,又以何衡量?

    翌日,还是寒冷如往,连鸟雀儿都宁愿窝在巢中寂寞,更何况天性敏感的人们。

    “娘娘,不如今儿个不去了?您这刚喝了汤药,若一受冻,岂不白费?还有这伤口——”葵枝踌躇道。

    “葵枝,你如今越发啰嗦了。一日不见阿哥王姬,本宫就寝食难安。你真的不懂么?”贵妃神色轻淡的专注铜镜里明晃晃的影像,抬起那完好的手整了整发髻间那支七宝珊瑚簪,只那样漫不经心随口打断了葵敏,又莞尔一笑,赞道,”整个人经葵敏的精心妆扮,丝毫瞧不出憔悴,葵敏的手艺极有长进,葵枝你倒要多学学才是。”

    葵敏郁郁的给葵敏使眼色,葵敏只作无见,能怎样呢?纵然贵妃有意驻步不前,那幕后的推手俨然不肯罢休,一次次设了计将贵妃置于漩涡不能自拔,难不成贵妃坐以待毙不成?

    事情总是无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