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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熊帮的弟子先上,他们练得是‘大摔碑手’,掌力刚猛,练到一定火候可断石开碑。他们在钟远鹏身旁站定,轮流出掌打在他身上,虽都没打到要害部位,但钟远鹏的四肢已被一波波的掌力震碎。待所有弟子打完,钟远鹏已奄奄一息,就算还能活下去也是个废人,这辈子都休想再起来了。仇厉海笑道:“还没断气,王兄,该贵派出手了。”王人逍道:“好,去吧”弟子得令后,一个个拔剑上前,游龙门的剑法精准迅疾,刺入钟远鹏体内的每一剑都正好两寸,钟远鹏的衣服被无数伤口染红。洛朱二人痛断肝肠,痛哭失声,闭上眼睛不敢再看,怎奈他们站都站不起来,根本无能无力。
王人逍冷冷看了眼仍未动手的严魏风。道:“魏风,你还要违抗师命么。”严魏风道:“师傅曾教导我们不辱临死之人,就算大奸大恶之徒也不能戏弄玩虐,弟子下不去手,望师傅也不要自食其言。”王人逍勃然大怒,拔剑刺入了他的肩头,严魏风痛叫一声,惊叫道:“师傅。”王人逍怒道:“劣徒,出言不逊,屡抗师命,我没你这个徒弟。”严魏风脸色苍白,吓得不敢多说。王人逍手持长剑来到钟远鹏身边蹲下,从他身上搜出四本秘籍,笑道:“《易筋经》和《降魔剑典》我早想拜阅一下,反是你令我得偿所愿。若你求个软,王某就给你个痛快。”钟远鹏吐着血沫,挣扎道:“滚你娘的。”王人逍哈哈笑道:“就先断了你的手臂吧。”说完举剑便斩。
忽然一阵大风将庙门刮开,一个人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跃过众人,冲到了王人逍近前,也不见他如何出手,便夺过了王人逍手中的四本秘籍,肩头一撞便将他撞翻于地。王人逍竟毫无还手之力,他从未见过如此快的身法和出手。王人逍从地上一跃而起,刚要发狠,又颓然坐下,吐出一口血来,这才发现已受了严重的内伤。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把目光投向那人,不知是何方神圣。
只见那人三四十岁,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神情从容不迫,目光清澈深邃,透露着一股绝对的自信,那是只有不败之人才有的自信。眼角旁的浅浅皱纹更平添他的个人魅力,身穿一袭白衣,负手而立,风采只有天上神仙可比。当他看到钟远鹏身上的数十处剑伤和掌伤,柔和的目色变得炽热起来,他能想象钟远鹏所受的痛苦和耻辱,蹲下紧紧握住钟远鹏的手,道:“钟兄稍歇,待我杀光这群鼠辈再为你治伤。”他的声音清朗而充满磁性,钟远鹏醒转过来,反抓住那人的手,低声沙哑道:“属下能再见堡主最后一面,死而无憾。”那人出手如电,封住钟远鹏的穴道,止住了流血,道:“钟兄别说话,我去去就来。”说罢霍然起身,向两派弟子走了过去。
仇厉海搀扶着王人逍站在人群最后,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那人不屑回话,一挥长袖卷起排山倒海的气浪,站在前面的弟子被吹的睁不开眼,连站在那里都费力。接着他平平无奇的推出一掌,看似谁也没有打中,却有七名弟子倒飞出去,摔在地上动也不动,七窍流血而亡。众人耸然动容,谁都没见过如此惊世骇俗的武功。那人本不喜杀人,这些年的修心养性更令他变得不喜与人争斗,但这次他动了真怒,出手毫不留情。他继续大步向众弟子走来,王人逍大声道:“一起上!杀了他!”众弟子仗着人多蜂拥而上,从不同的角度攻击那人的要害,可那人的武功已到了返璞归真,化腐朽为神奇的境界,只见他蓦地站定,登时一股巨大的气场蔓延开来。身在气场中的弟子竟再难向前一步,身子发软颤抖,冷意从脊梁直窜上来,那人在他们眼中好像变得愈加高大,成了一座不可撼动的大山。“噗通,噗通”弟子们相继软瘫跪倒,就跪在钟远鹏的身前,那人又随手推出一掌。又将那些弟子立毙当场。
饶是王人逍和仇厉海见多识广,此时也看呆眼了。他们曾听江湖前辈说武学练至登峰造极时,其招式大巧不工,返璞归真,草木皆为利器,弹指也能杀人,他们本以为只是夸夸其谈,直到今日才知真有这样的高手,却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们惊惧不已,见大势已去,便打算开溜。王人逍喝令道:“此人妖术已被为师看穿,大家不用惧怕,跟为师一起上!”其余弟子本听掌门这么一说,果真精神一振,真以为那人只是妖术作祟,纷纷冲上拼杀。王人逍和仇厉海却趁机向庙门冲去。那人微微冷笑,随意拍出两道气浪,将那群弟子震飞,只见人影一晃,瞬间追上了王仇二人。两人心胆俱裂,跃向两旁,袖中精光闪闪,打出了七八道暗器,却是打向奄奄一息的钟远鹏。
他们混迹江湖几十年,经验老道,心知只有钟远鹏才是那人的软肋,他非救不可。此时那人要杀他们易如反掌,但为了救钟远鹏只能折返回去。他身法快如闪电,提前一步来到钟远鹏身前,衣袖一挥暗器便落了一地,杨仇二人冲出庙门,夺路而逃。那人不再追赶,开始为钟远鹏疗伤。此时的钟远鹏又昏厥过去,那人将他扶起,盘膝坐于身后,微一运功,双掌与头顶就冒起袅袅白烟,飞速点通钟远鹏身上穴道,两掌紧贴后心,开始运功。
严魏风和何月莲都安然无恙,似乎那人出手前已分清谁该杀谁不该杀,所以杀了那么多人,却偏偏不伤他俩。他们见此人顷刻间杀了这么多人,吓得面如土色,此时更倒吸了口凉气,要知头顶冒烟是功力提至巅峰时的现象,不但要求内力深厚,更要酝酿良久,那人举重若轻,瞬间将内力提至顶峰,这是何等修为。
洛朱二人对他更是敬若天神,听钟大哥唤他为‘堡主’,想必便是令君来。朱雨时勉强站起,为何月莲解开绳子,道:“你没受伤吧,这位是血刀堡的令堡主,是来救咱们的。”何月莲畏惧的看了令君来一眼,皱了皱眉。正在闭眼疗伤的令君来忽然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一一报来。”要知运功时要集中心神,一心二用很可能会走火入魔,可他却丝毫不受影响。
当下洛天初将如何在临安认识钟远鹏,结义为兄弟,和路上的经过讲述一遍。令君来听罢面露欣慰之色,道:“难怪你们眼神中尽是担忧之色,原来是结义兄弟,很好。”洛朱二人松了口气,原来令君来是凭着感觉判断出的敌友,什么谎言也瞒不过他的法眼。令君来又问道:“何姑娘,听朱兄弟说你在小村就离开了,怎地又出现在这里。”何月莲战战兢兢的将王人逍和仇厉海的阴谋说了一遍,最后道:“他们本打算杀人灭口后,去投奔那个四皇子,得堡主相救,月莲感激不尽。”令君来道:“马四皇子是不是叫完颜兀术?”何月莲道:“是。”令君来又对严魏风道:“你那师傅阴毒无耻,难得你能分辨曲直,你若不愿回游龙门的话,可愿加入我血刀堡。”严魏风早有此意,只是不敢张口,忙跪地磕头道:“在下愿意之极,愿鞍前马后报答教主。”令君来道:“请起,血刀堡没这么多规矩。”严魏风没想到令君来如此平易近人,忙起身答道:“是,堡主。”
此时到了疗伤的关键时刻,令君来不再说话,冒起的白烟将他和钟远鹏笼罩起来,只能看到一个轮廓。白烟聚而不散,过了好久才渐渐散去,露出人来。钟远鹏浑身大汗,胸前是一大片黑色血渍,有经验的人都知这是体内的淤血,医者可用汤药慢慢化除,令君来却是用内功将其逼出,看似简单其实却比汤药凶险百倍,一个差池便会让钟远鹏伤上加伤。
众人松了一口气,都以为钟远鹏有救了,令君来脸上却不见丝毫喜色,剑眉颦蹙,露出伤感之色,叹了口气。洛朱二人忙问道:“堡主,钟大哥怎么样了?”钟远鹏已恢复神智,道:“愚兄的伤已回天无术,堡主注入了大量内力于我,愚兄这才能回光返照片刻。二弟三弟休要难过,愚兄有几句话要交代你们。”二人心情跌至谷底,忍着泪水道:“大哥,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钟远鹏眼眶湿润,摇头道:“人迟早会死,愚兄这辈子杀人无算,现在死已是赚了。你们性情纯良,行走江湖难免吃亏,你们必须答应愚兄,三年内不能离开血刀堡,更不能为愚兄报仇。”二人含泪答应。钟远鹏对洛天初道:“二弟你遇事很有主见,思维敏捷,果断坚决,不足之处是你眉宇间傲气凝重,以后切记戒骄戒躁。”洛天初连连点头应是。钟远鹏又对朱雨时道:“三弟你心底善良,对感情过于痴情,要知情深则伤,是练武大忌,可天性难变,你可练一些旁门武功来弥补不足。”朱雨时含泪答应,不由看了何月莲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他,都略显尴尬。
钟远鹏的脸色又变得苍白,虚弱道:“我还有话要对堡主说。”你们到庙外等候吧,严魏风上前搀起了洛天初和朱雨时,和何月莲一起退出庙门。令君来眼眶通红,紧紧握住钟远鹏的手,道:“钟兄还有什么交代,我一定做到。”钟远鹏道:“还有三件要嘱咐堡主。”令君来点头道:“你说。”说着又给他灌输真气,维持他的生命。钟远鹏道:“第一件事,请堡主好好照顾我那两个小兄弟。”令君来道:“当然,以后都是自家兄弟,你只管放心。”钟远鹏道:“他们如今虽不起眼,但资质惊人,堡主一察便知,加以磨练前途不可限量。”令君来点头道:“我定会细心培养他们。你想让他们回堡后如何安置?”钟远鹏道:“他们急需名师指导,我意让二弟拜陆堂主和公孙军师为师,陆堂主也是天纵英才的人物,二弟绝对信服,公孙军师学富五车,更有二弟学不完的东西。三弟就拜江堂主和贾寨主为师吧,江堂主的轻功和贾将军的蛊术可弥补他性格上的不足。若数年后他们不负众望,有所成就的话,可将我魔王寨主之职传与二弟,堡主你看如何?”令君来微笑道:“原来钟兄早有计划,我且有异议。只是贾寨主的性子孤僻古怪,连我都爱答不理,小朱跟他能合得来么?”钟远鹏笑道:“若是二弟一定不行,三弟却没问题,痴情之人的性子必然坚韧,最能忍受,这个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令君来笑道:“还是你了解你的兄弟。”钟远鹏道:“第二件事是待我死后,赵堂主定然追悔莫及,要以死谢罪,请堡主一定劝止,告诉他是我请求他活下来的,若觉亏欠于我,便为我堡多多建功,算是报答。”令君来流泪道:“你总为他人着想,你自己呢?”钟远鹏道:“我无牵无挂,没什么可想的,最后一件事是关于堡主的。”令君来“哦?”了一声,道:“钟兄请说。”钟远鹏叹道:“请堡主不要再跟夫人拧下去了,夫人为了堡主不惜背叛绣水宫,足见夫人对堡主的情意之深。堡主的刀法已然登峰造极,若能多抽些功夫陪她,相信夫人一定会愿意回来的。”令君来苦笑道:“她只要回来我一切依她便是,只是不知她人现在哪里,不然我一定亲自去请。”钟远鹏道:“这本是堡主家事,下属不该多言,但有一事压在我心里多年,现在不说就没机会了。”令君来微笑道:“你可是和楚来客一样?都倾慕于她。”钟远鹏脸上顿时通红,结巴道:“堡。。。堡主怎么知道?我对谁都没说过。”令君来微笑道:“其实你又何尝不是痴情之人,把真情深藏,默默守护,真是难为你了。这事静瑶也是知道的,从没有怪过你,还说你将来的老婆一定幸福的紧。”
钟远鹏涨红着脸,叹道:“其实我在入堡前就见过夫人,那时我还是个无名小卒,碰见了游历中原的夫人,当时她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就独自战胜了‘湘西老怪’,那绝世风采让属下倾慕不已,暗自立誓非她不娶,后来得知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绣水宫圣女,一生都不会嫁人,最后夫人为堡主离开了绣水宫,我再没有什么妄想,只想一心一意的为堡主和夫人效命,这件事若不说出来就算死也不痛快!望堡主不要见怪”令君来黯然叹息,道:“你的为人我清楚,且会对这种小事介意。”钟远鹏长舒了一口气道:“这下我可以死而无憾了。”
他眼神又暗淡下去。令君来还要再给他输入真气,却被钟远鹏抓住了手,道:“该说的都说了,堡主。。。不要再浪费。。。真气了。”令君来也不愿他再受折磨,道:“你打算葬在哪里?”钟远鹏的眼神游移散乱,用尽了最后一口气,缓缓道:“祖龙。。。山上。”说罢目光就呆滞在那里,停止了心跳。令君来合上他的眼帘,平复了一下心情,道:“你们都进来吧。”
四个年轻人闻讯重回庙中,洛朱二人见令君来脸上的泪痕便知不妙,见大哥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呼喊一声跑上前去,怎奈无论如何呼喊钟远鹏都不可能再醒转过来,两人跪在尸体前伤心痛哭。
这时庙门外又走进四人,为首是的名黑脸少年,二十左右岁年纪,身穿灰衣长袍,脚上蹬着一双草藤鞋,对令君来施礼道:“军师让属下来接应堡主,不知堡主有何调遣,咦,这。。。这不是钟寨主么?”令君来道:“铁鹰你带人去附近镇上买副上好棺木,雇一辆马车,再派人回山报讯,让大家为钟兄吊唁。”那个叫铁鹰的少年也露出伤感之色,应了声“是”。率领手下在钟远鹏的尸体前跪下,恭敬磕了三个头后才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