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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为难,她与宋程彼此扶持,感情自然深厚,不管宋程是谁,她都是要护着他的。
可若是宋程与顾长澜为敌,她便觉得自己被剖成两半,到处都血淋淋地痛,再也不能开心。
不如大家都这样蒙混着过,谁也不要说开,宋程还是宋程,王爷还是王爷。
“再过几天我就要去太医院考试了,晚上你给我练练手,我给你好好扎几针。”宋程笑道。
颜照白了他一眼,问道:“这太医院谁都能去考?”
“我就说你这些饭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给皇帝看病的人,那能随便考吗!”宋程也白她一眼,解释道:“是王爷答应给我写推荐信,明天我正要去找他拿呢。”
颜照奇道:“你去找他要过推荐信?我成天不是跟你在一块儿就是跟王爷在一块儿,你什么时候找他要的推荐信?”
“你管呢!”宋程当然不肯让颜照知道,他堂堂大丈夫,看到顾长澜就有些腿软,好好一句话都要说的磕磕巴巴,当然是见缝插针找个颜照不在的时候了。
两个人孩子般闹腾了一整日,第二天一早,颜照随着顾长澜去了暮水斋,没隔多久,宋程果然也来找顾长澜拿推荐信。
顾长澜月余未回京,桌上的拜帖和信件堆积如山,却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颜照便一封一封拆了看,看见宋程进来,忙笑嘻嘻地招手道:“宋程,你看这个临渝的傅府来的帖子。”
这个傅老太爷明明怕顾长澜怕的要死,巴不得顾长澜立刻暴病身亡,偏偏还要写帖子来让顾长澜节哀顺变,保重身体,由不得颜照不笑。
宋程眼巴巴地看了一眼顾长澜,见顾长澜神色无异,才凑了过去。
其实顾长澜什么有没有异样,他也不大看的出来,毕竟这位顾长澜一天到晚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除了偶尔笑一笑,实在没有多余的表情。
他开始无比期待夏天的到来,想想炎热的夏天能呆在顾王爷身边,必定神清气爽,无风而凉。
顾长澜站在桌前,取出一张澄心纸来,提笔写好推荐信,装在了信封中,淡然道:“颜照,你先出去,我有话和宋程说。”
颜照抓着信纸的手一紧,上好的松香新帖皱成一团,傅老太爷的名号被她捏在手中,无意识地揉着。
该来的总归要来。
她捏了捏宋程的手臂,让他安心,这才快步出了书房,云满守在顾长澜身边,颜照一翻身就躲在了窗棂下。
窗前的梅花树光秃秃的,根本遮不住她的身形,暮水斋又不爱种花,连藏都没地方藏,只要有人从门口进来,就能透过光溜溜的梅花树看到以可笑的姿势贴着窗的颜照。
窗户却突然被推开了,砰地一声脆响撞到了颜照的脑袋上,她“哎呦“一声,跌坐在地上。
一抬头正看见云满的脑袋。
云满无奈地冲她努了努嘴,她藏的实在太拙劣了,半个脑袋都映在窗子上了,他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颜照摸着脑袋,瞪了云满一眼,气势汹汹走了。
宋程的脸色变了变,心中思绪分沓而至,却没露出什么,而是一如既往讨好又有些害怕地看着顾长澜道:“王爷找我什么事?”
顾长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六年逃亡,程三公子可曾去过祖籍祭祀?”
宋程地脸突然煞白,身形一晃,忍住自己瑟瑟发抖的手,勉强笑道:“王爷说笑,我姓宋祖籍在苏南,家贫担不起公子二字,父母行商时没了,至今少回祖籍。”
空气变得冷凝,涔涔冷汗自他背上落下,将他里衣湿透。
“你的医术比之你父亲如何?”顾长澜似乎未听到宋程的辩白,问道。
“小人父亲行商并不懂医术,我医术学自生药铺里坐堂的大夫,后来又曾在山间拜得隐居者学习,若真要比,自然是我强多了。”
宋程小心翼翼地回话。
“倒也不见得,你父亲献给废太子的药,当真高明,众多太医束手无策,至今无解,程三公子难道不知道吗?”
“小人不知道王爷您在说什么,若是王爷一心要拿我当那什么程三公子归案屈打成招,小人、小人也只能认了,只请王爷日后善待颜照。”宋程越说越哀戚,渐渐起了悲音。
顾长澜不怒反笑,他伸手取过桌上的推荐信,递给宋程,道:“你平日里做足了市井小人,没想到今日这般口齿伶俐,甚好。”
这甚好二字,如同鼓槌擂进宋程心中,砸地他心虚眼花,他木讷地接过推荐信,道:“小人这些日子受王爷照顾颇多,待小人进了太医院,一定尽心竭力,替王爷医治旧疾。”
顾长澜的脸色沉了沉,旋即又恢复如常,宋程这么说,无非是想说他并非忘恩负义之人,只是无能为力罢了。
不过是再失望一次,也不是什么大事。
“去吧。”顾长澜摆手让宋程出去,站在窗前凝神思索,云满站在一旁的阴影里,悄悄地将失望止住。
宋程手脚发软的走了出去,一出暮水斋的门就支撑不住跌倒在地,他气短心慌,撑了几次也撑起来,一只纤细的手伸了过来。
“颜照,你怎么在这?”
宋程握住颜照的手,任由她将自己拉起来,脸上拉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颜照皱了皱眉头,扶着他道:“我在这儿等你啊,顾王爷怎么你了,怎么成了个软脚虾。”
“呵呵,顾王爷错认我是什么程三公子,差点要把我捉去大理寺,我腿都吓软了。”
“程三公子是干嘛的?”颜照明知故问。
“好像家里是个搓药丸卖的,卖错了一份给逆太子,命没了,生意也没的做了。”宋程可怜巴巴地道。
“那你可够背的,像谁不好,像个要犯。”颜照挪揄道。
“别提了,还好王爷最后没真认错,不过这一吓也够呛,才背的穴位全给忘了,我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了,后天就要考试,我又得重新回去背书。”宋程一脸的欲哭无泪。
他们两个,一个做戏一个看戏,谁也不拆穿谁,颜照和和气气地把宋程扶进了他的“神医堂”。
神医堂里种满了玉兰花,雪白的玉兰花大朵大朵地开着,花落时地声音落在青石板上,又将宋程吓了一跳。
“草木皆兵、草木皆兵。”宋程自嘲道。
颜照回头要走,背对着宋程时,才道:“宋程,不管你是谁,我一辈子都站你这一队的。”
宋程愣住,看着颜照潇洒离去的背影,渐渐红了眼眶。
他擦去眼角的泪水,暗道女人就是麻烦,动不动就要煽情,一天到晚哭个没完。
玉兰花“啪啪”地坠落,他终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