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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华:“……”
小燕在楼道处等得不耐烦,扯开嗓子向凤九道:“还走不走,要是厨房赶不及给老子做梅子糕就你给老子做!”话刚说完一个什么东西飞过去,小燕哐当掉下了楼梯,窸窣一阵响动后,楼道底下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黯然哀鸣:“谁暗算老子!”
东华手中原本端着的汤盅不翼而飞,淡然远目道:“不好意思,手那么一滑。”
团子嘴里塞满了萝卜糕,含糊地赞叹道:“哇,滑得好远!”
连宋:“……”
凤九:“……”
醉里仙大宴的第二日,凤九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豁出副身家请东华一顿豪宴,后却落个被禁足的下场。其时,她一大早匀了粉面整了妆容,沿着同往常一般的院内小道一路行至门口打算出门赴宗学,悠悠然刚踏出去一条腿,砰,瞬间被强大的镜墙反了回去。
凤九从小跟着她的姑姑白浅长大,白浅对她十分的纵容,所以她自还是个小狐狸始就不晓得听话两个字该怎么写,有几回她阿爹被她气得发狠关她的禁闭,皆被她要么砸开门要么砸开溜了出去。她小的时候,在这种事情上着实很有气魄也很有经验。但这一回从前的智慧不顶用,东华的耻在于,将整座疾风院都纳入了他设下的结界中。她的修为远不及破开帝君造出的结界,长这么大,她终于成功地被关了一回禁闭。她怒从心底起恶从胆边生,怒冲冲径直奔往东华的寝房兴师问罪,帝君正起床抬手系外袍,目光对上她怒火中烧的一双眼,一副懒洋洋还没睡醒的模样道:“+我似乎听说你对那个什么比赛的频婆果很有兴趣。”
凤九表示不解。
帝君淡淡道:“既然是拿我的名义将你推进决赛册子,你输了我不是会很没有面子?”
凤九心中一面奇怪这么多年听说面子对于帝君一向是朵浮云,什么时候他也开始在意起面子了?一面仍然不解地道:“但这同你将我关起来有什么干系?”
帝君垂眼看着她,结好衣带,缓缓道:“关起来亲自教你。”
其时,外正好一树雪压断枯枝,惊起二三冬鸟,飞得丈高撞到穹顶的镜墙又摔下来。东华帝君自碧海苍灵化生万万年,从没有听说他收什么徒弟,谁能得他的教导是天方夜谭,虽然姬蘅叫他老师,她也不信东华真点拨了姬蘅什么。这样一位尊神,今次竟浮出这种闲情逸致想要亲自教一教她,凤九感到很稀奇。但她一向定位自己是个识大体懂抬举的仙,要是能闭关受东华几日教导,学得几式精妙的巧招,竞技场上力挫群雄摘得频婆果不若探囊取物?她一扫片刻前的怒容,欢欣鼓舞地就从了。
她从得这样痛,其实,还有一门深层的原因,她分外看重的竞技决赛就排在十日后。自古来所谓竞技外乎舞棒弄枪,两日前她听说此回赛场圈在王城外,按梵音谷的规矩王城之外施展不出术法来,决赛会否由此而改成比赛削梨或嗑瓜子之类她不擅长的偏门,也说不准。幸亏萌少捎来消息此次并没有翻出太大的花样,中规中矩,乃是比剑,但因决赛之地禁了术法,所以评比中重剑意与剑术。
比剑么,凤九觉得这个简单,她从小就是玩着陶铸剑长大的。但当萌少拂混沌重生君临异界/23488/袖将决赛地呈在半空中指给她看时,望着光秃秃的山坳中呈阵列排开的尖锐雪桩,她懵了。待听说届时参赛的二人皆是立在冰桩子上持剑比试,谁先掉下去谁就算输时,她懵了。他们青丘没有这样的玩儿法。她一大早赶去宗学,原本正是揣着求教萌少之意,托他教一教冰桩子上持剑砍人的绝招。料不到被结界挡了回来,东华像是吃错了药,竟要亲自教她。
凤九在被大运砸中头的惊喜中晕乎了一阵,回神时正掰着豆角在厨房中帮东华预备早膳,掰着掰着灵台上的清明寸寸回归,她心中突然一沉:帝君将她禁在此处,果真是如他所说要教她如何在竞技中取胜么?他是这样好心的人么?或许真是他吃错药,不过帝君他,就算吃错了药,也不会这样好心罢?
凤九心事重重地伺候帝君用过早膳,膳中似乎自己也吃了几口,究竟吃的什么她没有太注意,收拾杯盘中隐约听见东华提起这十日禁闭的安排,头三日好像是在什么地方练习如何自如走路之类。她觉得,东华果然是在耍她,但连日的血泪中她逐渐明白,即使晓得帝君耍自己也不能同他硬碰硬,需先看看他的路数,将脚底的油水抹得足些,随时寻找合适的时机悄悄地开溜方乃上策。
辰时末刻,凤九磨磨蹭蹭地挨到同东华约定的后院,方入月亮门,眼睛蓦地瞪大。院中原本的敞阔之地列满了萌少曾在半空中浮映给她看过的雪桩子,桩高两人长,横排竖列阡陌纵横,同记忆里决赛地中冰桩的阵列竟没有什么区别。院中除那一处外,常日里积雪覆盖之地芽吐绿,一派春和景象,几棵枯老杏树繁花坠枝似烟霞,结界的上空洒下零碎日光,树下一张长椅,帝君正枕在长椅上小憩。凤九觉得,帝君为了在冰天雪地中悠闲地晒个太阳,真舍得下血本。
摸不着头脑的目光再向冰桩子飘荡而去时,突然感到身形一轻,立定后一阵雪风刮脸而来,垂眼一望已孤孤单单立在一杆雪桩的顶上头。不知什么时候从长椅上起身的帝君今日一身白衣格外清俊,长身玉立在雪林的外头,操着手抬头研究了她好一阵,徐徐道:“先拿一天来练习如何在上头如履平地,明后日试试了眼睛也能在冰桩上来去自如的话,三天后差不多可以开始提剑习剑道剑术了。”又看了她一阵:“禁了你的仙术还能立在上头这么久,资质不错。”
凤九强撑着身子不敢动,声音没骨气地打颤:“我、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没了法术相依我恐高,哇~~帝君救命~~~~~”
话方脱口脚下一滑,却没有想象中坠地的疼痛。凤九眨巴着眼睛望向接住自己的东华,半晌,道:“喂,你是不是故意把我弄上去想着我会掉下来然后趁机占我的便宜?”
帝君的手仍然握在她的腰间,闻言一愣,道:“你在说梦话吗?”
凤九垂着眼理直气壮道:“那你怎么还抱着我?看,你的手还搭在我的腰上。”
帝君果然认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了然道:“这么说,你站得稳了?”不及她回神已然从容抽手,原本凤九仰靠在他的身上就没什么支力,随他放手啪地一声栽倒在地,幸而林中的空地积满了暄软白雪,栽下去并不如何疼痛,凤九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仰头碰到东华装模作样递过来扶她的右手。帝君向来波澜的眼神中暗藏戏谑,让凤九很是火大,别开脸哼了一声推开他自己爬起来,抖着身上的碎雪愤愤道:“同你开个玩笑,至于这样小气么。”又想起什么似的继续愤愤道:“你其实就是在耍我,怎么可能一天内闭着眼睛在那种冰阵上来去自如。有绝招却不愿意教给我,忒小气,幸好你从不收徒,做你的徒弟料想也就是被你横着耍竖着耍罢了,仙寿耍折一半也学不了什么。”
她仰头晃脑地说得高兴,带得鬓边本就插得不大稳当的白簪花摇摇欲坠,待后一个字落地,簪花终不负所望地飞离发梢,被等待良久的东华伸手险险捞住。帝君垂眼瞧了会儿手中丝绢攒成的簪花,目中露出回忆神色道:“我听说,年轻时遇到一个能耍人的师傅,其实是一件终身受益的事。”
凤九言地道:“你不要以为我没有读过,上明明说的是严厉的师傅不是能耍人的师傅。”
帝君面上浮出一丝惊讶道:“哦,原来是这么说的?我忘了,不过都差不多罢。”近两步将簪花端正别在她的鬓边,一边端详一边漫不经心道:“你既然想要频婆果,照我说的做自然没有错。虽然这种赛制做个假让你胜出并不难,但不巧这一回他们请我评审,你觉得我像是个容得下他人作假的人么?”
这种话从帝君口里说出实在稀奇,凤九伸手合上掉了一半的下巴:“此种事情你从前做得不要太多……”
帝君对她鬓边的那枚簪花似乎并不特别满意,取下来覆手变做一朵水粉色,边重别入她发中边道:“那么就当做我近为人突然谨笃了吧。”
虽然东华这么说,但脑子略一转,凤九亦明白过来他如此循序渐进教导她,其实是万一失的正道。她身份殊异,传说决赛时比翼鸟的女君亦将莅会,若是做假被瞧出来,再牵连上自己的身世,小事亦可化大,势必让青丘和梵音谷的梁子再结深一层。帝君没有耍她,帝君此举考虑得很周,她心中略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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