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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极生悲潘金莲坠胎
西门庆见泪水从她那杏仁眼中扑簌簌滚落下来,心就疼了,连忙抱住,安慰她。
金莲说道:“谁和她斗气?她平日寻起人的不是,对着人骂我是拦汉精,趁汉精,趁了你来了。她是真材实料,正经夫妻。谁教你来我这屋里做什么,你守着她去就是了,省得我拦着你。说你来家,只在我这屋里缠。这你听着,这几夜只在我屋里睡的?一件皮袄儿,也说我不问她,擅自就问汉子讨了。我是使的奴才丫头,莫不往你那屋里与你磕头去?为了春梅这小肉儿骂了那贼瞎淫妇,也说是惯得没摺儿了。你是个男子汉,若是有主张,一拳拄定,哪里有这此闲言闲语。怪不得俺们每自轻自贱,常言道:‘贱里买来贱里卖,容易得来容易舍。’趁到你家来,与你家做小老婆,不气长。自古人善得人欺,马善得人骑,就是如此。瞧你昨日,生怕气了她,在那屋里守着,又请太医,跟前侍奉,比亲娘还亲哩!苦恼俺们这阴山背后,就死在这屋里,也没个人儿来问一声儿。这就见出人心来了!还教人含着眼泪儿,走到后边与她赔不是。”说着,那桃花似的脸上止不住又滚下珍珠来,倒在西门庆怀里,呜呜咽咽,哭得好不伤心。
西门庆搂抱着,劝道:“罢么,我的儿,我这几日多有事儿,你两家各省一句就罢了。你教我说谁的是?昨日要来看你,她说我来与你赔不是,不放我来。我往李娇儿房里睡了一夜。虽然我和别人睡,一片心只想着你。”
金莲说道:“罢么,我也看出你那心来了。一味只在我面上虚情假意,到老还只疼你那正经夫妻。她如今替你怀着孩子,俺们一根草儿拿什么比她。”
西门庆见她还在恼,又搂过脖子来亲了个嘴:“怪油嘴,休要胡说。”
次日,金莲另换了一把新戥秤,小厮买进菜蔬来,拿到跟前,亲眼瞧过,才数钱与他。又让春梅在一旁经理。春梅已是有恼在心,动则数落,要教西门庆来打。小厮们被骂得狗血喷头,如同出生入死。从此,众小厮无不抱怨,都在说:还是三娘手里使钱好,五娘管钱帐不好说话。
整个腊月,西门庆忙得不可开交。众官吏都知他在京城朝廷中有面子,纷纷前来巴结奉迎,酒来宴去。西门庆又勾搭上了王招宣府中的寡妇林太太和贲四媳妇,常去院中郑爱月儿家厮缠。因此,隔三隔五不来家也是常事。进入正月之后,西门庆更是通宵达旦地饮乐。渐次就觉得自己腰腿疼,只以为是春气所致,不去注意。月娘也以为是痰火,要他找任医官讨两服药吃吃。西门庆同月娘商量,待初八日金莲生日过后,请众官堂客来家吃观灯酒。那何千户的娘子也从东京来清河了,正好结识。又想趁此机会,把那林太太也请来。
金莲生日这天,潘姥姥自然乘轿来到,琴童来问金莲要六分银子付轿子钱。
金莲不给:“我哪有银子?来人家来不带轿子钱走?”又走到后边,见了老娘,就是不给轿子钱。
月娘看不过,劝她给一钱银子,写在帐上。金莲执意不肯。外边抬轿子的催着要钱离去。玉楼便向自己袖中拿了一钱银子打发去了。
不一会,大妗子、二妗子、大师父都来了,月娘摆茶。
潘姥姥归到前边女儿房中,被金莲尽力数落了一顿:“你没轿子钱,谁教你来了?尽出丑,教人家小看咱!”
潘姥姥说道:“姐姐,你不与我一个钱儿,老身哪里付钱去?我好不容易为你办了这份礼儿来。”
金莲说道:“指望向我要钱,我哪里有钱儿与你?你睁眼看着,七个窟窿倒有八个眼儿等着在这里。今后你有轿子钱便来他家,没钱别要来,料他家也没少你这个穷亲戚,休要做打嘴的现世包!关王买豆腐—人硬。我又听不得人家那样声颡气。前日为你去,和人家大嚷一顿,你知道?你就罢了,驴粪球儿面前光,却不知里面受凄惶!”
几句话,说得潘姥姥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春梅闻听,赶忙来安抚老人家。晚夕,西门庆来金莲房中歇,金莲忙把老娘打发到瓶儿屋里去。
这潘姥姥得过瓶儿不少好处,迎春她们几个又为潘姥姥端上酒茶。几杯酒下肚,老人家看着瓶儿的画像,想到自己还没来为瓶儿烧百日,一阵心酸,同迎春几个数落潘金莲的不是,夸赞瓶儿的好处,聊到二更才睡下。住了两晚,金莲便把她打发回去了。
十二日摆观灯酒,众官堂客先后来到,林太太也来了,只有何千户娘子直到晌午才来。吴月娘率众人在仪门首迎接,西门庆悄悄在西厢房放下帘来偷瞧,这一瞧,才知世上还有更美的人儿。
这何千户娘子蓝氏才二十来岁,长挑身材,凤眼蛾眉,声娇腰嫩。西门庆就觉着把所有人都比下去了,顿时魂飞天外,魄丧九霄,心跳汗出,未曾体交,精魄已失。月娘来请西门庆拜见时,西门庆已是心摇目荡,不能禁止,一时不知如何是了。
席间,西门庆陪亲朋男客,自觉酒力不胜,精神不振,竟在席上打起瞌睡来。
天将近黑,女客们告辞,西门庆目送蓝氏出门上轿而去,心中若有所失。从夹道走过,正遇家人来爵媳妇,于是乘着性子,拉她进房,亲嘴交合起来。
次日起床,西门庆自觉头沉难支,于是到前边书房中,笼火而坐,让王为他捶捏双腿,玉箫端着如意儿挤的半瓯子奶来与西门庆吃药,西门庆让她拿了一对簪儿、四个乌金戒指给来爵媳妇送去。
这王是王六儿的弟弟,书童走后,一直由他在书房伏侍,顶替书童儿。等玉箫走了,王把他姐姐托带的一包东西递西门庆瞧,还请西门庆往她家去。
西门庆打开纸包,却是那王六儿剪下的一绺黑臻臻光油油的青丝,用五色绒缠就的一个同心结托儿,十分细巧。西门庆欢喜异常。
这时月娘进来看他,请他去房中吃粥。西门庆吃完,说是去灯市铺子里吃酒,出门上马,遛了一趟灯市,便来到王六儿家。
那王六儿已是打扮得花枝招展,接了进去,磕了四个头。说笑一阵,王六儿为春梅骂申二姐的事说了几句,西门庆也就遮掩过去。不一会,房里收拾干净,王六儿让西门庆房中坐定,安排上酒,又是节食佳馔、美肴果菜之类。王六儿问道:“我捎去的那物件儿,爹看见来?都是奴旋剪下顶中一柳头发亲手做的,管情爹见了爱。”西门庆道:“多谢你的厚情!”饮至半酣,西门庆见房内无人,用酒服下胡僧药,王六儿用手搏弄,弄得那话登时奢稜跳脑,横筋皆现,色若紫肝。西门庆搂妇人坐在怀内,那话插进牝中,在上面两个一口递一口吃酒咂舌头。从下午吃到掌灯时分,吩咐丫环收下家伙,二人解衣就寝。那王六儿尽心用意,西门庆这几日只想着那蓝氏,欲情似火,那话十分坚硬。先令妇人马伏在下,那话放入后庭花内,极力磞了约二三百度,磞得屁股连声响亮。王六儿用手在下操着心子,口中叫达达如流水。西门庆心中还不美意,起来披上白绫小袄,坐在一只枕头上,妇人仰卧,寻出两条脚带,把妇人两只脚拴在两边护炕柱儿上,卖了个金龙探爪,将那话放入牝中。少时,没稜露脑,浅抽深送;次后,半出半入,才直进长驱。恐其害冷,亦取红绫短襦盖在她身上。这西门庆乘其酒兴,把灯光挪近跟前,垂首玩其出入之势,抽撤至首,复送至根,又数百回。王六儿口中百般柔声颤语,都叫将出来。西门庆又取粉红膏子药,涂在龟头上攮进去,妇人阴中麻痒不能当,急令深入,两相迎就。这西门庆故作逗遛,戏将龟头濡晃其牝口,又挑弄其花心,不肯深入,急得妇人淫津流出,如蜗之吐涎,往来得一冲一撞,其兴不可遏。西门庆呼道:“淫妇,你想我不想?”妇人道:“我怎么不想?达达,只要你松柏儿冬夏长青便好,休要日远日疏,玩耍絮烦了,把奴来也不理,奴就想死了罢了,敢和谁说,有谁知道?就是俺那王八来家,我也不和他说。想他恁在外边做买卖,有钱不养老婆的?他肯挂念我?”西门庆道:“我的儿,你若一心在我身上,等他来家,我爽利替他另娶一个,你只长远等着我便了。”妇人道:“我达达,等他来家,好歹替他娶一个罢!或把我放在外头,或是招我到家去,随你心里。淫妇爽利把不值钱的身子,拼与达达罢,无有个不依你的。”西门庆道:“我知道。”两个说话之间又干够两顿饭时,方才精泄。解卸下妇人脚带来,搂在被窝内,并头交股,醉眼朦胧,一觉睡到三更天气方醒。西门庆起来穿衣净手。王六儿开了房门,叫丫环进来,再添美馔,复饮香醪,满斟暖酒,又陪西门庆吃了十几杯。西门庆已是醉了,才点茶漱了口,向袖中掏出一纸帖儿,递与王六儿:“到铺子里问伙计取了套衣服与你穿,随你要什么花样。”王六儿欢喜得屁股打颠儿,送西门庆出门。
西门庆上马,王打着灯笼,玳安和琴童紧随其后。
这时,天见阴云,月见昏惨,街市上已是静悄悄的。刚走到西首那石桥儿跟前,忽然见一个黑影子,从桥底下钻出来,向西门庆一扑。那马吃了惊,抬起前腿嘶鸣不止。西门庆在马上打了个冷战,醉中又加了一鞭,玳安和琴童想抢上前来拉嚼环,收煞不住,马如飞奔,直到家门首才止。西门庆下得马来,腿软,站立不住,被左右扶进,径往前边潘金莲房中来。
金莲还没睡,只是和衣倒在炕上,等着西门庆。听见来了,慌忙扒了起来接住。见他吃得酩酊大醉,也不敢问他。西门庆醉中搂着她,喃喃呐呐说道:“小淫妇儿,你达达今日醉了,收拾铺我睡也。”
金莲扶他上炕,打发他睡下。那西门庆丢倒头,在枕头上酣睡如雷,再摇也摇不醒。金莲自己也脱了衣裳,钻进被窝内,慢慢伸手向他腰里摸那话,犹如绵软,再没些硬朗气儿,更不知在谁家来。翻来覆去,怎禁那欲火烧身,淫心荡漾,不住用手只顾捏弄,又弯下腰去,在被窝内百般品咂,只是不起,急得问西门庆:“和尚药你放哪里?”西门庆未醒,又推他,推了半日,把他推醒了。
西门庆醉眼睡眼双朦胧地骂道:“怪小淫妇,只顾问怎的?你又教达达摆布你?你达今日懒得动弹。药在我袖中金穿心盒儿内,你拿来吃了,有本事品弄得它起来是你造化。”
金莲就去摸出那穿心盒来,打开见里面,只剩下三四丸药儿。金莲取过烧酒壶来,斟了一盅,自己吃了一丸,还剩三丸,唯恐力不效,千不合万不合,拿起烧酒都送到西门庆口内。醉了的人,晓得什么,合着眼只顾吃下去。哪消一盏热茶时,药力发作起来,金莲将白绫带子拴在根上,那话跃然而起。但见裂瓜头凹眼圆睁,络腮胡挺身直竖,金莲见西门庆还是睡,于是自己骑在他身上,又拿药膏子上了那马眼儿,顶入牝中,只顾揉搓,那话直抵苞花窝里,觉翕翕然浑身酥麻,畅美不可言。又两手据按举股,一起一坐,那话没稜露脑,约一、二百回。初时涩滞,次后淫水浸出,稍沾滑落。
西门庆由着她掇弄,只是不理。金莲情不能当,以舌亲于西门庆口中,两手搂着他脖项,极力揉搓,左右偎擦,尘柄尽没至根,止剩二卵在外,用手摸之,美不可言。淫水随拭随出,比三鼓,凡五换巾帕。金莲一连丢了两次,西门庆只是不泄,龟头越发胀得色若紫肝,横筋皆现,犹如火热。西门庆胀痛得醒来,令金莲把根下那白绫带子去了,仍发胀不止。西门庆又令金莲用口吮之,好让精泄。金莲扒伏在他身上用朱唇吞裹其龟头,只顾往来不已,足有一顿饭时,那管中之精,猛然一股,邈将出来,犹如水银之泻筒中一般,金莲忙用口接咽不及,流将起来。初时还是精液,往后尽是血水,无法收救。西门庆昏迷过去,四肢不收。金莲慌了,急忙取枣与他吃下去。精尽继之以血,血尽出其冷气而已,良久方止。金莲慌做一团,搂着西门庆问道:“我的哥哥,你心里觉得怎么的?”
西门庆苏醒过来一会,方言:“我头目森森然,莫知所之矣。”
金莲问道:“你今日怎么流出恁许多来?”却没说自己灌多了药,以为歇一宿会好。
次日清早,西门庆起来梳头,一阵眩晕,望前一头栽下去。好在春梅一旁双手扶住,不曾跌倒伤着。在椅子上坐了半日,方才回过气来。慌得金莲忙问:“怕是你空肚虚弱。且坐着,吃些什么,出去不迟。”使秋菊去后边取粥来。
秋菊走到后边厨下,问雪娥要粥,说出了西门庆头晕摔倒的事。月娘正在旁边,听了此话,再问详情,魂飞天外,一面吩咐雪娥快快熬粥,一面三步并做两步走来金莲房中看视。金莲只说早上头晕栽倒春梅扶住一节。
月娘问道:“敢是你昨日来家晚了,酒多了头沉。”
金莲说道:“昨日往谁家吃酒?”
月娘说道:“他昨日是说在铺子里吃酒。”
雪娥熬的粥来了。西门庆只吃了半瓯儿,就放下了。
月娘问:“你心里觉得怎样?”
西门庆答道:“不怎么,只是身子虚飘飘的,不愿动弹。”
月娘劝道:“你今日不往衙门中去吧。”
西门庆同意了:“我不去了。歇会儿,我还往前边看姐夫写帖儿,十五日还请周守备、何千户他们吃酒。”
月娘教春梅问如意儿挤奶来教西门庆吃了药。西门庆起身往前边去。春梅扶着,刚走到花园角门首,眼前发黑,身子晃晃荡荡,就要倒。春梅用力扶了回来。
月娘觉得不对头,到后边找到金莲问道:“他昨日来家醉不?还吃了酒不曾?与你行什么事?”
金莲听了,心里慌,嘴上硬:“姐姐,你怎能这样说话!他三更天才回来,醉得不成样了,还问我要烧酒吃。我只说没了酒,打发他睡了。前日自从姐姐那等说了,谁和他有什么事来?倒没的羞人子剌剌的。怕只怕外边别处有了事,俺们不知道。若说家里,可是没丝毫事儿。”
月娘当即叫了玳安和琴童来审问。两小厮开始还想瞒住去王六儿家一节,落后见事情严重,也瞒不住,只得照实说了。
金莲听了,接着说道:“姐姐,刚才埋怨俺们正是冤杀旁人笑杀贼。俺们人人有面,树树有皮,姐姐那等说来,莫不俺们成日把那事放在头里?”又说道:“姐姐,你再问这两个囚根子,前日他爹也是三更回家,不知去谁家了。拜年哪有拜那晚的。”
玳安只得说了西门庆私通林太太的事。月娘这才想起西门庆下帖请林太太的事来:“怪不得那天在咱家看到她,我说这么大年纪,描眉画鬓儿的,搽得那脸倒像腻抹儿抹的一般,原来是个老浪货!”
当下,月娘吩咐雪娥做了些水角儿送去给西门庆吃,又吩咐下去,年节来往暂且停住,好让西门庆安心休歇。
西门庆自知一两日便会好些,谁知过了一夜,到次日,下边虚阳肿胀,不便处发出红晕来了,连肾囊都肿得明滴溜溜如茄子,溺起尿来,尿管中犹如刀子犁的一般。溺一遭,疼一遭,痛苦不堪。西门庆想起衙门中还有许多公事要处置,只得差人拿帖儿送假牌往衙门里去,心中急躁,又无可奈何。月娘要去请任医官,西门庆也不让。好在应伯爵闻讯赶了下来,劝说得他同意任医官来。
任医官诊了脉,说是:虚火上炎,肾水下竭,不能既济,乃是脱阳之症。用了他的药,只止住了头晕,下边肾囊越发肿痛,溺尿甚难。
应伯爵又推荐了大街上的胡太医。胡太医看了脉,对吴大舅和陈经济说是“下部蕴毒,久而不治,卒成溺血淋之疾,又忍便行房”。讨了药吃下,反而溺不出尿了。
月娘慌了,又请那何老人儿子何春泉来看,说是“癃闭便毒,一团膀胱邪火,赶到下边来,四肢经络中又有湿痰流聚,以致心肾不交”。服了他的药,越发弄得虚阳举发,尘柄如铁,昼夜不倒。
次日,何千户登门看望。月娘要西门庆换到后边上房接客,西门庆点头同意。月娘和金莲肩搭手扶,离了金莲房,到上房明间炕上坐下。
何千户来到,荐了一位刘橘斋,是位治疮毒的神医。请来之后,看了脉,不便处上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