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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雪的意识慢慢从黑暗中恢复了过来。
最初是指尖，然后是手指，手掌，手臂，躯干，奇异的感觉一点点的蔓延到他的全身。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是自己的感觉，但是又仿佛不是自己的感觉。
对了，这种感觉是……梅雪脑海中一部分快要被忘却的记忆一点一点的复苏。
这种冷澈，澄净，从指尖开始到身躯的每一部分都被自己掌握，甚至连最细小的灵力脉络都可以随心使用的感觉，他只感受过一次。
那恐怖的青墟秘境中，萌萌山海经三块石碑中最强大最可怕的一块上所铭刻的神通—森罗变。
消耗掉一整朵来自九幽种森罗的生命之花，加上天台石板的全部智慧和记忆，为他所展示出来的未来之路，同时具备九幽种可怕的力量和天台石板古老记忆的最强姿态。
是了，这就是森罗变，借助禁忌的力量，他的神通中最可怕的不详之力。
不过，这一次的森罗变和过去那一次不一样。在青墟中进入森罗变状态时，他就如同一个旁观者，以纯粹客观的角度观察着自己身体的战斗。
那连恐怖的青墟主宰也无法匹敌的恐怖，掌握着无限杀戮权责的九幽种变身姿态。
那个时候的“森罗”，没有感情，也不需要感情，因为它是呼应梅雪愿望出现的倒影，是天台石板为了回答梅雪“如何变强”这个问题所显现出来的幻影。
那个时候的梅雪，拥有着绝对的冷静，绝对的残酷，毫不留情的杀戮着一切阻挡去路的生命，只为了找到藏身于青墟最深区域的那个目标。
猎杀生命，捕食一切，那就是九幽种“森罗”的本能。
深海无限之梦魇，不可名状之恐怖，永恒沉睡之灾厄，拥有着绝对单纯的破坏力，行使没有任何多余感情的杀戮，这就是“森罗”的本质，一切生命的天敌。
天台石板正是借助了森罗的这种天性，模拟出了无上天剑轩辕泓的那一剑，让梅雪看到了诸海群山最高层次力量的冰山一角，为他展现出他拥有的无限潜力。
什么黑狐长老，什么青龙王者，在梅雪所具有的潜力面前全部不值一提。
身为山海经之主，天台石板的拥有者，梅雪注定将要踏上诸海群山之巅，成为任何人也无法企及的传说。
但是，那个冷酷，不择手段杀戮的姿态，却不是真正的梅雪。
而那样泯灭了人性的姿态，也不是梅雪的本心，只是现在的梅雪根本不可能控制“森罗变”的力量，所以天台石板才代替他掌管了那一次森罗变的过程，直到最后才把身体的控制权还给了梅雪。
而这一次的森罗变，天台石板却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所以掌管森罗变的不是别人，正是梅雪自己。
为什么会这样？这是梅雪最大的疑惑，因为那一朵九幽种森罗死后留下的生命之花被用掉后，他应该是根本不可能再有能力发动森罗变才对。
这可是现在他所拥有的神通中最恐怖的一种，一旦发动甚至连青墟主宰都无法匹敌的禁忌之力，恐怕只有鬼皇解除封印，打开禁忌区域后才能媲美。
而现在，他维持森罗变的姿态居然没有感觉到任何负担，只是转念之间，只有森罗变状态下才可以使用的银色短剑就出现在了他的手心。
这把银色的剑刃，可是连青墟主宰九头巨蛇的头颅都可以斩断，天生就持有“破坏万物”概念的凶器，连浮山“天青”的超大型仙术法宝“青琉璃”都无法匹敌的毁灭之力。
如果说鬼皇的深渊壁垒代表的是绝对领域一般的防御，那么这把来自森罗的银色短剑代表的就是毁灭一切的残酷，是位于两个极端上的力量。
在总计九层的青墟秘境中，只有第八层最终的那一把持有“深渊”法则的红黑色魔剑，曾经挡下过这把看似脆弱无比的银色水晶一击，除此之外，那个剑域中的所有灵剑，法剑，魔剑全部是一击即碎，和玻璃没什么两样。
将这把代表着“破坏”法则的银色水晶剑召唤出来后，梅雪终于可以肯定，自己确实的处于“森罗变”的状态中，而且不是和第一次一样只是昙花一现般的变身，而是似乎整个身体都暂时转换成了这样的体质。
在银色水晶剑剑身上倒映而出的那个银色长发及腰，甚至连眼睛都成了奇异冰冷银色的身影，正是现在梅雪的姿态。
那是冻结灵魂的冰冷和虚无，纯粹的破坏和杀戮所显现的九幽之姿。
不，不止如此，还混合了其他的力量。
那妖魅邪异的美感，身体中涌动着的百万血珠的力量，稳守本心万魔不侵的大自在慧剑也一起显现出来，这是比那时候第一次的森罗变更加强大，更加完美的姿态。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完全失去了和萌萌，黄泉的联系，似乎萌萌山海经的世界和此刻的梅雪之间存在着无比遥远的距离，梅雪大概的感觉到她们的存在，却无法连接到她们。
还好，太初并不是萌萌山海经世界的居民，所以并没有断绝和梅雪的连接，依然处于可以召唤的状态中。
现在的梅雪，手中失去了一张王牌，但是却获得了另外一张更可怕，更无法想象的王牌。
到底，在他失去意识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梅雪抬起头来，看到的是一片清澈的水波，以及周围无数散发着点点星光的奇异石块。
萌萌说的是对的，他确实在水中，并且是在深深的水底。
奇怪的是，明明是位于水底的深处，梅雪却没有任何窒息和不自然感，仿佛他本来就可以在水中呼吸一样。
而且这片水波显然非同寻常，就梅雪目测的距离，自己所在的地方离水面足足有数千米之远，但是这片水底却没有丝毫的黑暗和压抑感。
导致这个现象的是周围无数闪耀着璀璨星光的石块，梅雪认不出来它们是什么，但是看着它们的时候却有着一种隐隐约约的亲切感。
然后，梅雪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来吧，我的孩子。”
那是很遥远很遥远，又很近很近的声音，遥远到似乎在另外一个世界，近得仿佛就在他的心底。
“你是谁？”从进入幻境试炼来就走错路的梅雪询问着这个声音的主人，直觉告诉他，这个声音的主人知道一切的真相。
“睁开你的眼睛，沿着你自己心中的道路，选择吧，你要去的地方。”伴随着柔和的低语声，在梅雪的面前出现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左边的道路尽头，是千帆并进，百万大军齐聚的盛大场面，梅雪在其中看到了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
诸海群山第一的剑道天才轩辕剑英，他的身边围绕着无数剑修，宛然已经成为了西方海域剑修们的精神领袖，数十艘符文战舰以他为核心形成了井然有序的阵型，正是标准的海战阵列。
北海海域的第一天才孤寒（梅雪有些纳闷，这个不是被他击杀了吗？）独立控制着一艘超巨型的多足战舰，穿着青色的流线型铠甲一脸春风的站在舰首，身后也跟着一群战舰，显然他的龙之九子神通在这次海战已经中大放光彩。
幽冥黄泉也没有落后，十二艘无人的符文战舰跟随在她的身后，只是从周围战舰上的人们不时流出的惊悚神情来看，这十二艘沉默的符文战舰绝对有大恐怖之处。
妖狐一族的金毛玉面九尾狐公主的符文战舰是所有战舰中最为华丽的，梅雪居然看到了一件自己熟悉的战争法宝，搭载在浮山“天青”上的恐怖武器—青琉璃，那可是连九幽种森罗都可以轰杀的大规模杀伤武器。
道无渊的符文战舰上只有他一个人，手持巨大霜冻天弓的他似乎对此没有任何不满，就那样冷冰冰的站在战舰的最高处，不时的用眼神搜索着什么。
朱火依然骑在她的巨大白象上，只是她的符文战舰周围却多了很多的海中灵兽，甚至还有不少长相凶恶的灵兽，南方海域的猎手们显然已经达成了一至，将朱火推选成了她们的首领。
再放眼过去，北星子，逍遥子，以及梅雪在青龙学院考试中遇到过的那些实力不错的考生大多也各自抱团，其中在百万舰队群的最后，梅雪还看到了黄飞的身影。
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梅雪并没有找到小柳的身影，按照道理来说，以小柳的强大实力，不管怎么样也该成为其中最强的那个才对。
很显然，这就是幻境试炼中青龙学院考生们组成的集团，梅雪本来该去的地方。
至于右边的道路尽头，则是一团伸缩不定的银色光辉，什么也看不透，什么也看不穿，通往不可知的未来。
以梅雪最初的预定，当然是直接加入那支百万舰队中，依靠他早就准备好的王牌，即使晚了一些时间，也绝对可以在那支百万舰队中取得傲人的成绩。
这不是狂妄，而是曾经位于诸海之王王座上的“墨”的自信，即使那段过去对于梅雪来说并不快乐，但是却让他知道了一件事—在海战上，他是拥有着出色天赋的，不输给任何人的天赋。
即使他自己将这份天赋封印起来不愿意去想起，但是和神凰，阳炎，八尺镜，白在一起并肩作战的记忆，他并没有去抹除。
那段黑色的历史中，那是唯一剩下的温暖，如果大海上没有刀光剑影，没有腥风血雨，或许他真的会那样继续下去。
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本来，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选择，梅雪要去的地方只会，也只应该是那支百万舰队中，和小柳，黄飞他们汇合，然后按照计划那样取得优秀的分数，顺利进入青龙学院。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梅雪却犹豫了。
因为什么而犹豫，因为什么而迟疑？
为什么，明明右边的道路什么都看不到，甚至给他一种有些可怕的感觉，但是他身体却不断的向他传达出渴望的信息，似乎在那条道路的尽头，有什么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一样。
理智告诉梅雪，应该去左边的百万舰队道路。
直觉和本能告诉梅雪，右边才是最好的选择。
梅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心神恢复到最平静的姿态，手中的银色水晶剑消失在掌心，然后一把朴实无华的木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剑为菩提，名为大自在慧剑，杀不死一只蝴蝶，但是却能斩断万千情缘，乃佛门无上伟力化身。
梅雪闭上眼睛，询问着自己心中那不受任何人干涉，不被任何外力所影响的自己。
那是佛门无上果位才可证得的神通，来自本心的回答。
那个答案是“去右边”。
于是，梅雪收回了大自在慧剑，再没有烦恼，直接向右边的道路走了过去。
然后，梅雪又听到了雨声。
那是不知道从何处响起的，轻柔的，清脆的雨声。
每一滴，都落在梅雪的心湖中，回荡起一丝丝的涟漪。
这是洗涤心灵的雨声，也是为梅雪展示天地法则的雨声。每踏出一步，梅雪就更接近在青墟秘境中那个几乎无所不能的自己—不过这一次不再是被天台石板驱使，而是他自己在感受着这种境界的力量。
银色的水晶剑悄然出现在梅雪的手中，这把来自九幽种森罗的魔剑开始一点点的变长，剑刃的部分开始变得越发的透明，细小的银色结晶开始在剑身上凝结成一个又一个不属于诸海群山世界的符文。
在青墟中梅雪的脚步，是冰冷，残酷的，每一步都染着鲜血。
在这里梅雪的脚步，是柔和的，清澈的，每一步都是他自己心灵的蜕变。
当走到右边道路的终点时，梅雪身后，留下了一朵又一朵不同的花朵。
第一朵花，是华丽荣耀的玫瑰，代表倾国倾城，金毛玉面九尾狐的黄金玫瑰。
第二朵花，是清冷高贵的银荷，代表姿态万千，九幽种森罗的银色妖荷。
第三朵花，是诡异深红的血莲，代表滔天血海，神血后裔的血色魔莲。
第四朵花，是霸道狂气的紫色，代表黄泉的祝福，万魂之躯的鬼皇所化成的深渊曼陀罗。
这就是梅雪现在培育出来的四种花朵，他大道之路的痕迹，这一行足迹，代表的是梅雪此时此刻所演化出来的规则。
然后，梅雪指尖碰触到了自己面前那一团神秘的银光。
一阵温暖的感觉从指尖传来，让梅雪仿佛被无数柔和的水波所包围，接着梅雪的身影彻底融入了这一团银光中。
下一瞬间，梅雪出现在了一个巨大的广场正中央。
整个教堂的神殿全部采用晶莹剔透的银色水晶石搭建而成，无数根雕琢而成的圆形立柱环绕着神殿形成最主要的支撑部分。神殿最高的尖顶直接插入了云霄之中，两边的两块巨大方尖碑也有数百米之高，如同两把锋利的银剑守护在神殿两边。
在神殿的周围，还有无数百米高的银色方尖碑，所有的方尖碑都拥有独特的铭文，只是站在它们的面前就能感受到那古老的沧桑和恢弘大气。
在梅雪现身在广场中央的瞬间，位于神殿最高处的吊钟突然开始自动奏响一连串的合音，以这为起点，整个神殿区域都开始被连绵不绝的钟声所笼罩，仿佛在宣告着什么的到来。
这个钟声，传播了整个水银诸岛，让所有还信仰着水银之神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开始对着水银神殿所在的方向祈祷。
而在水银神殿，也就是祭祀伟大水银之神的圣地中，一位一又一位穿着白色蛛纹长袍的祭司从神殿中走了出来，然后似乎约好了一般，跪倒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梅雪面前。
“伟大的神之子，森罗殿下，欢迎您得到来。”
“您将获得一切，您将主宰一切，您已经被宣告为我们的王。”
“请带领我们，获得最后的胜利。”
梅雪愣住了，这是怎么回事？
神之子，这里是什么地方？森罗，指的是他吗？他明明不是这个名字，只是偶然之中获得了“森罗变”这一神通而已。
而且，这还是以他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驱动的神通。
不，等等，那么现在的他又是什么状况？
梅雪看着自己的发梢，这种晶质化的现象确实是森罗变的特征，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他确实是“森罗”没错。
“终于觉醒了吗？我的孩子？”在梅雪困惑不解的时候，他终于再次听到了那个声音。
这一次，跪倒在梅雪周围的祭司们也都听到了那个声音，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不可思议，仿佛看到了神灵降临世间的表情。
这一下，所有人对于梅雪的身份再也没有任何怀疑，甚至对于水银诸岛面临的绝境也再也没有恐惧。
因为这个柔和声音的主人，正是她们所信仰的神，天罗圣国的传说—水银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