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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梅生显然对女儿这种胳膊肘向外拐的做法十分不满,原本就垮着的脸拉得更长,纪欢欢装作听不见,他干脆重重地清了清嗓子。
关东看过去,待要开口,纪欢欢已经扬手叫来服务员,将点好的菜名报上,又督促关东:“快点啊,这里生意忙得很,别让人家服务员等你太久。”
关东只得赶鸭子上架点了俩大众口味的菜,算是交了差。
等到服务员走远,关东拎出一个盒子,里面装了好几瓶红酒,放到桌子上,一一拿出来,征求关东的意见,今晚喝哪瓶。
纪梅生眼皮动了动,丝毫不走心:“哪瓶都行。”
关东依旧态度谦卑,继续请示他的意思。
纪梅生是典型的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类型,原本他就对关东诸多不满,不需要多接触,只那一次不怎么愉快的会面,就让关东将他划为不受欢迎的行列。
试想想,自己千娇万贵养大的女儿,房间里忽然走出这么一个摘花的大盗,难免会有种好的白菜被猪给拱了的不忿感,即便后来关东再放低姿态,在纪梅生看来,不过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
纪欢欢当然深知自己父亲是何性情,随手指着一瓶红酒说:“既然我爸喝哪瓶都随便,那就我选吧,喝这瓶。”
关东瞧着她,手上却不动作。
纪欢欢故意催促道:“开瓶啊!看着我干嘛?这瓶酒好喝,就喝这个。”
关东拿眼觑纪梅生,见他嘴角抽动,似乎有话要说,但只是挪动了下身子,假意咳嗽一声,并没有说什么。
“要不,喝这瓶吧?”
关东拿起另外一瓶酒,嘴上征求纪欢欢的意见,试图改变她的主意,眼神却看向纪梅生。
纪欢欢不以为然,径直拿起开酒器,下手就要开酒。
关东伸手去拦她,纪欢欢却似不知:“干嘛啊?先打开醒一会儿啊,再喝口感会好一点。”
纪梅生终于忍无可忍,指着刚才关东手里拿过的那一瓶酒说:“开这个。”
纪欢欢闻言笑了:“你不说开哪瓶都行吗?怎么,我选的你不爱喝?”
纪梅生在嗓子眼里哼了一声,没搭理她,神色傲娇得很。
纪欢欢偷笑,关东瞪她一眼,示意她别闹纪梅生了。
吃饭过程中,纪梅生的脸色依旧像是谁欠他几万贯钱帛似的,难看到不行。
纪欢欢看着吃饭都觉得堵胃,而且不乱关东跟他说什么,纪梅生都神色淡淡的,爱答不理,气氛一度冷场。
纪欢欢干脆不理纪梅生,拉着关东东拉西扯,什么话题都聊,关东一边回答着她,一边不住拿眼去瞧纪梅生,想让纪欢欢别这样,给她使眼神,她就跟看不见一样,继续该说什么说什么,不该说的也一样不落地往外说。
终于在两人聊到上大学考试作弊这个话题的时候,纪梅生终于无法忍受地打断了她的话:“作为学生,本分就是学习好,平时不努力,考试了搞那些抄袭的下作手段,真不知道这些孩子脑子里在想什么?”
纪梅生越说越气氛,语调也高了几分,说完还警告性地看了一眼她。
纪欢欢才不吃他这一套,张嘴就反驳:“我可是年年奖学金拿着,说归说,别看我,我只是在谈论这个话题,这事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纪梅生面色这才算好一点
气氛再度冷却下来,关东忙着用公筷帮纪梅生和纪欢欢布菜,纪梅生忽然端起杯子来,对着关东举起,面色冷冷的,也没有打算说什么的架势。
关东立马端起自己的杯子二话不说站起身,恭敬地双手伸过去跟他碰杯。
纪梅生左手端着酒杯,傲娇地像是肢体不协调,一动也不动,静静等着关东过来碰杯。
关东仰头,将杯里的酒悉数喝完,才放下杯子。
一切发生得太快,纪欢欢还来不及阻止,关东已经干了,再看纪梅生,面色稍稍缓和一下。
纪欢欢不高兴道:“喝慢点啊,红酒又不是啤酒,那么着急干嘛?”
关东但笑不语,起身拿起酒瓶,先是帮纪梅生满上,再给自己填满。
纪梅生跟关东喝酒的架势实在诡异,一抬手而已,关东却次次恭敬地一仰而尽,完事再给他倒上,而纪梅生呢,每次都只抿一小口。
如此几次下来,纪梅生看向关东的眼色越来越和蔼,终于不再像看借钱不还人的那种模样了。
纪欢欢大概能看清楚眼前两人的意思,她觉得自己实在不方便插话,何况,看关东的架势,酒量应该也不差,跟老爸喝点也无妨吧。
想通了,纪欢欢索性不去理会这俩人沉默地拼酒,自顾吃着眼前的菜品,吃了个七八成饱,才放下筷子,拖着腮,来回看着俩人推杯换盏。
纪梅生虽然肯与关东来往喝酒,但却依旧不发一语,关东也不恼,像是会读心术一般,每次敬酒,纪梅生都很给面子地喝上一口。
关东不管纪梅生到底喝多少,他统统全干,这样一来,整瓶酒几乎快被喝光了。
纪梅生看向关东的神色已然比刚坐下那一阵好出好几个档次来。
在关东将这瓶酒最后一点倒入纪梅生的杯子中后,纪欢欢终于忍不住吐槽起来:“我说两位咱们能说点话吗?别这么沉默着一杯接一杯地喝行不行?今天来难道是为了拼酒吗?”
纪梅生拿眼扫她一下:“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纪欢欢拿过关东的酒杯,抬手就将里面半杯酒倒入自己的杯中,淡淡说道:“一直陪你喝酒的,可就是我这个小孩子的男朋友,爸,你预备一晚上都这样是不是?”
纪梅生一愣,好像真的听进去了这句话,抬眼第一次认真打量着关东。
关东适时站起来,再次举杯,一改刚才的沉默拼酒,用极其认真真诚的语气说:“叔叔,我对好好照顾欢欢的。”
说完,眼睛不眨地望向纪梅生。
纪欢欢不由得坐直身体,看看自己爸爸,眼神带着些许担忧,再看向关东,心里的感动不是一点点。
纪梅生摩挲着眼前的酒杯,看看女儿姣好的容颜,再看看仪表堂堂的关东,心里百感交集。
除去年龄这个问题,说实话,关东真的挑不出是毛病来。
以前纪欢欢有个同学追她追到家门口,纪梅生见过,虽然那个男孩长得十分帅气,但父女俩却都不喜欢。
纪欢欢的不喜欢,可能掺杂了一些难以言明的气场和缘分之说,感情这种事,最是没法讲道理。
可纪梅生对那个男生的厌恶,却是有实实在在的理由。
长相帅气不是一个男人最重要的评定标准,而且,作为一个年长者,他实在欣赏不来现在某些男明星引起的中性风潮,在他看来,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样子,皮肤那么白,说话秀气成那样,穿着打扮也分不清男女,再好看也像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而关东的长相,属于典型的北方男人代表,略微方的脸型,剑眉英挺,五官周正,作为男人,一打眼瞧,就会心生好感,让人看着格外踏实。
这样的男人,从面相上来说,属于那种有勇有谋有担当的人,而且相由心生,但凡心怀鬼胎的人,相貌永远不可能英俊洒脱,多半猥琐不堪,尖嘴猴腮的大有人在。
关东这种仪表,非心地坦荡磊落的人不可能拥有,佐证这点的不仅仅是长相,还有气质,以及做事的风格。
纪梅生一辈子没有大富大贵,也没有取得多大功名,做着不大不小的买卖,维持着家人和自己不错的生活质量,但也算是见了不少人,这点阅人水平,他自问还是有的。
到了他这个年纪了,更加能体会男人的好,不在于他说得多好听,而在于他做的如何。
能眼睛眨都不眨一口气喝下将近一整瓶红酒的男人,为了自家闺女也算是献上十足的诚意了。
回去的路上,关东明显醉了,虽然神志还算清醒,但状态已经十分勉强了,纪欢欢心疼地终止了这次晚餐,坚持要让关东回去休息,不让他再喝。
纪梅生倒是不出声,关东坐在椅子上,眼睛直放空。
纪欢欢不满道:“爸,你就这么不发话,准备让他继续喝下去吗?他都已经喝了两瓶了,就算是给下马威也够可以了吧?”
纪梅生不高兴女儿这样说自己,但又被她说中心事,便顺势答应结束。
走到酒店门口,关东醉得需要纪欢欢搀扶才能站得稳,纪梅生瞧了一下,提出要送关东去附近的酒店住,被纪欢欢断然拒绝了。
纪梅生不死心,还想说什么,纪欢欢却淡定地回答:“关东醉了,我需要照顾他。”
然后就扶着他向外走,站在马路边等着出租车经过。
纪梅生见她这样,气得险些咬碎牙,压低声音教训她:“你是个女孩子,到底懂不懂什么叫避嫌?”
纪欢欢回首望着他,心里很想说,乔晓杉懂得自尊自爱以及避嫌了吗?
但她什么也没说,有些话说出来就是将两人的关系逼到冰点,说出来解气,但后果实在严重,相当不可取,于是纪欢欢作罢,没有说出来。
纪梅生却像是明白了她要说的话,面上露出几分难为,想了想,才又换了个说法:“你是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我也是男人,了解男人的心理,真要有什么,男人吃不了什么亏的,我是你爸爸,我还能害你吗?”
纪欢欢看了看关东,见他脸色苍白,眼神有点涣散,发现纪欢欢看着自己,强打着精神头对她笑笑。
“爸,关东还醒着呢,你说话注意点。”
纪欢欢出声提醒。
纪梅生再次被堵了回去,他不死心,还要再说,纪欢欢已经拦停一辆出租车,上车后对着他挥挥手说了句‘再见’,出租车司机就将车开了出去。
纪欢欢小心地用围巾包住关东的头部,和嘴巴鼻子,不让他吹到风,再将他放平,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不住地跟他说着话。
关东已经很困了,却还在撑着简短地回答者纪欢欢的所有问题。
纪欢欢也不是故意折磨他,而是怕关东醉了,一会儿到了家,她没法将他弄回家里,男人喝醉了要比平时沉太多,纪欢欢知道自己的斤两,不敢妄自尊大,所以,保险起见,还是让关东撑一会儿别睡,哪怕到了家之后不洗刷席地而睡,也比赖在出租车上好得多。
纪欢欢在这里胡思乱想,绞尽脑汁找话题问着关东,刺激他的神经,不让他进入梦乡。
关东忽然口齿清晰地安慰道:“我不会睡的,放心吧,欢欢。”
说完还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纪欢欢低头看去,见他神色依旧很难看,嘴唇丁点血色也没有,心疼不已。
关东半支撑起身体,艰难地吐字:“扶我坐起来吧。”
纪欢欢吃力地搀扶起他,关东靠在她的肩头,笑着道歉:“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纪欢欢噗嗤笑出声:“这话听起来,可算是有年头了,您老人家不用这么客气,晚辈做的都是分内之事。”
关东也笑了起来,声音轻轻柔柔的,从胸膛震动到纪欢欢的肩头:“我有点想吐。”
纪欢欢叫停了出租车,先是付了钱,让他走了,然后才扶着关东走到路边的垃圾桶旁,刚站稳,关东就吐了个天昏地暗。
纪欢欢一边轻抚着他的后背,一边心疼地道歉:“都赖我,我应该拦着点你的,不该让你跟我爸这么喝酒,他故意收拾你,你还没数吗?就傻乎乎地往上冲,一口气喝了这么多,这会难受,谁也替不了你!”
关东吐完了,坐到一旁的长椅上,纪欢欢跑到隔壁商店买了两瓶矿泉水,让他漱口。
关东用完一瓶水,神思清明了几分,忽然笑了:“我想起之前你喝醉了的那次了。”
纪欢欢瞪他一眼,没出声。
关东一把拉下她,让她坐在身旁,声音柔得不可思议:“我喜欢你像刚才那样唠叨我,训我,我跟你保证,我以后一定好好爱惜自己,不过,今天这种局面,没办法。”
纪欢欢没撑住,笑喷。
“知道我爸在立威呢,你还赶着往上送。”
“不让你爸这口气出痛快了,他怎么可能答应把你交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