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三思(月票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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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堂里灯火通明。

    杨府尹好整以暇,靠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主簿绕着冯王氏走了三圈,也没再逼她说话,提着笔不晓得在簿子上写着些什么。

    冯王氏瘫坐在大堂中央,左右衙役笔直站着,各个面无表情,只看一眼就骇人极了。

    静悄悄的,让她越发胆颤,还不如那主簿嘀嘀咕咕说话呢。

    陆毓衍走进来,杨府尹听见动静,眼睛滋溜就睁开了,陆毓衍朝他颔首,居高临下看着冯王氏,沉声问道:“可是郭从?”

    冯王氏的身子僵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满都是惊愕,她觉得冷,地面的寒气似乎透过了双腿冲入了她的五脏六腑,冻得她浑身直哆嗦。

    认,还是不认?

    冯王氏脑海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死死攥紧了衣摆,下唇咬出了血滴子。

    郭从很快被带了回来,被古阮推到大堂上时,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冯王氏,似是要把她盯出个窟窿来。

    冯王氏摇了摇头,冲口道:“我没说,什么都没说。”

    啪——

    一声惊堂木,杨府尹哼笑道:“说,还是没说,都一个样。**不算,还谋害人命,妄图伪造自杀蒙骗官府,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

    冯王氏脑袋垂得低低的。

    郭从梗着脖子,大声喊冤。

    “活着的时候吊死的,还是死后吊上去的,仵作难道会验不出来?”杨府尹冷冰冰道。

    他对年轻女子忍耐,却不会由着汉子在大堂上放肆,当即让人压住郭从,先打了板子再说。

    噼里啪啦的,衙门里打板子有讲究,能让人痛得死去活来,却偏偏清醒得要命,想厥过去都不成。

    郭从起先还叫得出声,后来连唉唉两声的力气都没有了。

    冯王氏木然看着,浑身跟泄了气一般。

    谢筝就站在大堂外,本以为挨了顿板子,郭从该老实些才是,哪想杨府尹问他匕首来历,郭从直挺挺趴着,嘴皮子都没有动。

    “嘴巴还真硬!”古阮退到大堂外,哼道。

    谢筝压着声问他:“铺子里怎么说的?”

    “中午时离开铺子的,一个时辰才回去,都当他是回家吃饭去了。”古阮答道。

    梅婶子说过,这郭从以前娶过媳妇,前些年郭老太摔断了腿,本就紧巴巴的家里一下子艰难了,郭从的媳妇受不了伺候老太,抛下才刚会走路的闺女,跟个外乡人跑了,这两年郭从是又当爹又当娘的,就算去铺子里当学徒,中午也多是回家来吃饭。

    郭从与冯王氏来往,可以说是男女之间把持不住,可杀害冯四却不简单,他好端端的做什么要背上人命官司?

    真的想害死冯四,以图与冯王氏长长久久,法子多得去了。

    冯四是更夫,寻个大雨夜推入河中,做成“失足淹死”也比在家“畏罪悬梁”来的稳妥得多。

    郭从和冯王氏如此选择,定有其他原因。

    谢筝思忖着,大堂里的陆毓衍突然出了声:“郭从,那人给了你多少银子?”

    郭从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晓得是痛的还是慌的。

    陆毓衍勾了勾唇角,目光沉沉看向冯王氏,又道:“他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呢?他砍了脑袋,银子留给老娘女儿,你拿银子有什么用处?去地底下花销?”

    冯王氏猛然抬头,混沌极了,她突然意识到,此刻已经是进退维谷,从她应下害死冯四的时候,她的路就断了。

    不,从她与郭从来往开始,她就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是……”冯王氏喃喃出口。

    才发出一个音,就被郭从低吼着打断了:“不许胡说八道!”

    冯王氏醒过神来,掩面痛哭。

    “银子拿到手了吗?”陆毓衍轻笑,“易家有钱,银子却不好收,等你下了大牢,你那寡母幼女,还能去问易家讨银子?”

    郭从的汗水滴滴答答落下来,心里却有一股怒火腾起,烧得他眼睛通红,甚至忘了身上的痛楚。

    他被诓了!

    他就说呢,冯四悬梁,他做得干干净净的,再添一个畏罪之名,应该能瞒过官府才是,可却是眨眼间就叫人看破了。

    原来、原来官府一早就晓得雨夜那凶案与易家有关。

    府衙里晓得真凶,冯四的死当然瞒不过去了!

    都怪那姚小六!

    姚小六骗了他,拿银子蒙了他的眼,否则,他就算喜欢冯王氏,也不会贸贸然去杀冯四。

    现在好了,自个儿搭进去了,还不能给老娘幼女留些家财。

    郭从越想越气,恼自己,更恼姚小六,他忿忿道:“匕首是姚小六给的,他在易家的成衣铺子做事,知道我和三妮的事儿。

    上午他来找我,说什么能一箭双雕,既能拿银子,又能除去冯四,省的那无赖动不动就对三妮拳打脚踢的。

    我问他,河边那人到底是谁杀的,匕首又是从哪儿来的,他不肯说,我琢磨着总跟他主子有关。

    我、我就是脑袋一热,答应他了……”

    三妮是冯王氏是的名字,她咽呜哭着,连声说受不了冯四的拳脚,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才会心生歹念。

    案子到了这一刻,已然清楚许多。

    姚小六正是成衣铺子掌柜的儿子,他和郭从那个跑了的媳妇是表亲,当初为了郭从莫要去媳妇娘家闹,姚小六帮着周旋了一番,两人一来一去的,郭从也说不上,怎么就跟姚小六走近了些。

    姚小六白天离开铺子找了郭从,花言巧语之下,哄得郭从恶向胆边生,与冯王氏商量之后,趁着中午回家用饭,潜入冯家闷死了冯四。

    杨府尹见这案子总算与易家联系上了,破案有望,不由喜上眉梢,催着古阮捉拿姚小六。

    陆毓衍与杨府尹示意,从大堂里退出来,目光落在了谢筝身上。

    这姑娘,柳眉蹙着,不晓得又在想什么,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经过谢筝身边时,陆毓衍抬起手,指节在她眉心轻轻敲了两下。

    谢筝被他吓了一跳,差点儿惊呼出声,亏得角落里暗沉沉的,没人注意到陆毓衍的小动作。

    她一面揉着眉心,一面哼道:“做什么?”

    “去铺子里看看,若易仕源还在那儿,我担心几个衙役不好做事,”陆毓衍脚步不快,等谢筝跟上来了,他又顿了顿,道,“让松烟去买包子,两个够不够?”

    谢筝愣怔,复又反应过来。

    早上她与楚昱缈说,不高兴的时候吃包子,一个不够就吃两个。

    陆毓衍见她低落,这才会有这么一说。

    她其实也没想旁的,只是记起了谢慕锦说过的一句话——为恶,常常在一念之间。

    谢慕锦是想教她,凡事三思,多想一想,莫要心急火燎地就如何如何。

    那现在,面对陆毓衍的如此好意,她该如何?

    唇角不由自主扬了起来。

    还是笑吧,虽然没有三思而后行,但她就是想笑一笑,忍都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