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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言卿有些复杂地看着她:“安……梓砚,昨晚我便说过,你,不需要为我做什么,也不要为我牺牲什么。那件事,如果你不愿意,我便再也不会提……”
“你昨夜唤我安儿的。”赵梓砚仿若没听到她后面的话,抬眸看着她,轻轻道。
“你如今大了,不合适。”傅言卿那平静的脸上竟是浮现一丝红晕,虽然很淡,却也落在了赵梓砚眼中。
傅言卿说完皱了皱眉:“我说的你可听了?”
赵梓砚站起身,认真看着她:“我想替你做。你知道么,人最痛苦的不是要做不愿做的事,而是不知道做什么。自从你出现后,我才觉得这世上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独自活着,我也有朋友,有人疼,有人怜惜。从此,也有了想做的事,那便是让你开心,不用整天与她们虚与委蛇。”
说完她吸了口气,有些自嘲道:“其实,当时我是想留着你的,我若能护住你,你便不会离开。可我做不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你离开,那感觉真是太糟糕了。如今,你回来了,我便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傅言卿心中情绪激荡,当年离开皇宫中的那一幕,再次再脑海中回放,当时那双眸子里,一如现在,满是疼痛和无奈。
“值得么?”
赵梓砚抿唇一笑:“值不值得,时间会告诉我。”
傅言卿低眸不语,其实上一辈她觉得,赵氏一族的人都很像。无论性格如何不同,骨子里却当真流着一样的血。他们聪慧,善于谋略,同样,也善变多疑。
昔年的景帝,同她父王一起南征北战,那份情谊,让朝中多少人羡慕。可是一旦他登上了皇位,一切都变了。
她和赵墨笺这么多年的情义,即使是利用,可是她却是全心付出,难道当真便一文不值么?不过是她更留恋帝王尊荣罢了。
赵梓砚呢?诚然她真的信她,可却也不信她。经历了这么多的她,又岂是天真无邪之人。如今她为她做的一切,她感动,也心疼,可是心底却总是怕的。人都是贪心的,太好了,总会忍不住去依靠的,可是一旦失去了,得到的痛苦,亦是百倍偿还的。
她之所以犹豫扶持赵梓砚,心疼是一部分,其实也是害怕,赵梓砚如今投入的感情太多了。如果她真的想要那个皇位,依照她的品性,西南王府功成身退,避世隐居,定然不难。她也可以全心全力,守着本分,诚心诚意帮她。
可是自她们再重逢的那晚开始,她便知道,她和赵梓砚之间,没办法进行纯粹的交易。她没办法用所谓助她登位,来回应她付出的一切。
赵梓砚见她一直沉默,眉间笼着一层阴霾,心里微微有些无奈。她何尝不明白,傅言卿并不希望亏欠她,这世上,最容易了断的便是利益纠葛,最难还的便是情。
低眸苦笑,原本太过了解傅言卿,以为只有加深了这些羁绊,她方能在她心底占据一处不可取代的位置,如今看来,却是让她为难了。
吸了口气,赵梓砚挑眉笑地略显肆意,漫不经心道:“而且,你又怎知我不喜欢那个位置?”
傅言卿一愣,看着那双眸子中闪着的股锐气的人,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生杀予夺。一句话便决定了一个人的一生,我的身份,我的地位,皆不由我。同为皇家血脉,只不过因着他宠七皇姐,我便只能在她手下苟延残喘。你该明白,若是最后登位的是她,我便只能永远这般活着。帮你不假,想要却也是真。”
“可你那晚?”傅言卿神色复杂,开口问她。
“我没想到你会选我,而且,人都是会变的。”意思是指不过是她一番试探罢了。
傅言卿目光倏然盯着她,眉头皱了皱。
赵梓砚也不在意,继续道:“不过,即使你当时真选择大皇兄,日后你也会改变主意的。”
赵梓砚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语气间的笃定,神色间的张扬,让傅言卿如此真实感觉到,在她面前的,不是赵祈安,而是九殿下赵梓砚。
傅言卿正了神色,良久后才轻声道:“好。”
赵梓砚见她如此,勾唇笑了笑:“那,现在,陪我用膳可好?”
傅言卿眸光落在桌案上,淡淡一笑:“看来之前,你在这听了半天。”
赵梓砚眸光微晃,只是提声道:“再去备副碗筷,另外做份鸳鸯糕。”
傅言卿偏头看着她,亦是对着院墙那头道:“落音,午膳不必备了。”
落音几人正有些紧张地侯在那,这时听到傅言卿的话,顿时有些面面相觑。
方才傅言卿落下去时,便做了个手势,让他们摒退周围的下人,而接下来对面两人的话,让几人惊讶不已。原来,主子看中的竟然是那位存在感如此弱的九殿下。
傅扬不由想起之前傅言卿让她打探九殿下时的表情,顿时了然。听闻,主子这些年留心京城动向时,总是要特意叮嘱多留意两个人,一个是七殿下,另一个,怕就是这位了。只是这两人感情竟然如此之好,主子最大的秘密都被她知晓了?
无言却是眯了眯眸子,九殿下?想起那日两人分别时,那位殿下的模样,微微挑了挑嘴角,如此便顺利多了,那位殿下,绝非一般之人。
赵梓砚吃饭十分斯文,看似慢条斯理,速度却不慢,桌上的饭菜亦是不挑,除了给傅言卿布菜,基本都在吃。
等到傅言卿吃了一半,赵梓砚已经吃完了一碗。她吃饭时也不多言,到最后,傅言卿粗略数了一下,赵梓砚大概吃了四碗?
赵梓砚看着傅言卿举着筷子,微张着嘴看着自己,这才停了筷子。微有些羞涩地抿了抿嘴:“我这几日都没怎么吃,看见你,我开心,这才吃的多了些。”
傅言卿低下头,装作吃饭,赵梓砚却是看到她微颤的肩膀,眸子里笑意亦是浓了起来。虽然有些窘迫,可是她能开心亦是好的。
“我说的可是实话,你可比我府里的饭菜可口。”
“贫嘴,可还要吃?”傅言卿接过她的碗,看了看,随后道:“不对,你方才咳得厉害,还是不要吃太多,喝点汤会好些。”
赵梓砚看着她,神色有些怔忡,这样的傅言卿仿若是当年在宫里时那般,总是这般无意间表现着她的体贴。
“你目前有何计划?还是永帝宝藏么?”
傅言卿点了点头:“只是那日所得其中一份,却并非真品。”
赵梓砚敛了敛眉,赵墨笺手里那份羊皮卷,连她靠的近都只是在近期才得知,傅言卿远在大理,又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赵墨笺府里机关如此复杂,她如何能分毫不差地闯过?
心中叹了口气,她温声道:“瑾儿,你对永帝宝藏了解多少?”
傅言卿双眸斜挑:“你唤我什么?”
赵梓砚却是明知故问:“这样不好么?你如今换了身份,自然唤不得卿儿,而姐姐么,你虽比我大,可唤你姐姐,定然生疑。苏姑娘嘛,你方才生气了,肯定不好,其他我不喜欢,还是瑾儿最好,你说呢?”
傅言卿有些闷地道:“你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
赵梓砚低头轻笑,眉目间的病弱之意被驱散了大半,若非脸色苍白,怎么都看不出,方才她才吐过血。
“方才你吐血了。”不是疑问,而是笃定。傅言卿不打算由着她了,这小家伙自小便不爱惜自己,以前身不由己,如今她在,怎么都不能让她这般。
在看到赵梓砚神色微僵时,她敛眉道:“你不说,我不逼你,但是马上请大夫。若我看到你脸色还这般差,我便给你请,晓得么?”
僵了片刻的赵梓砚“扑哧”笑了起来:“好好,快别这么严肃,我都长大了,你还同小时候那般,冷着脸唬我。”
傅言卿别开眼,轻轻哼了声:“先说正事了,那永帝宝藏流传了近百年,当初开国女帝便尝试过派人去寻。只是彼时时局动荡,再加上周边国家虎视眈眈,也就搁置了。此后大夏各位君王也都或多或少寻过,却都无功而返。直到当今陛下登基时,几方意图谋反,无意间再次掀起永帝宝藏的秘密。陛下平定叛乱,意外寻到了当初永帝埋藏宝藏时绘制的藏宝卷,只是这一部分太小,既没多大价值,亦不知晓到底该有几部分,因此最终也只是收入陛下私库保存。”
赵梓砚点了点头:“不错,关于永帝宝藏,民间传闻亦是不少。虽说无处考证,可是从皇族对永帝宝藏的关注,那批所谓镇龙脉的黄金,以及彼时玄甲军兵器和布阵图,应该是真的。”
傅言卿微微垂下眼睑,的确是真的,不然她也不会想寻到它。上一世,赵墨笺几乎成功了一大半,至于后来如何……她抬头看了眼赵梓砚,估计真正得到的该是她吧。
“至于这藏宝卷到底有多少,我曾经在藏书阁见过一本永帝本纪,里面记载了一段野史,‘帝蒙尘奔走,麾下五猛将,护帝至蜀,屯兵冶器。时玄甲卫,世人谓之神勇。及至五年,叛军围歼,国殇,帝崩,五将陨二,余者携太子商西逃',我记得,永帝退避于蜀,最终仍是被李元昌灭国,而后群雄割据,曾有人打着太子商的旗号,占据蜀地,大肆挖掘,却无功而返。”
傅言卿眸子微闪:“也便是说,当初永帝知道挡不住李元昌,却也不甘心就此一败涂地。五年蜀地的积攒不可小觑,当时无法带走,便只能掩藏。可是当时太子商年幼,又未必能成功逃脱,而且一旦有人叛变,便只能便宜李元昌,如此将藏宝之处绘于图上,将其分散,虽自取困难,可却也最为稳妥。”
赵梓砚微微一笑:“如此到是符合永帝的性子,如果没错的话,永帝能信任之人最可能便是那幸存的三位将军,所以估计至少三份。”
“赵墨笺那里必然有一份,至于陛下的那一份,想必也是她囊中之物了。”傅言卿神色平静,眉头微挑。
赵梓砚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什么都瞒不过你,正如你所言,她已然得到了那份拓版。”
傅言卿抬眸看着她,那柔和中似乎透着股宠溺,让她目光不知落在哪里,只能低头吃着快要空了的鸳鸯糕。
看她吃了几块,赵梓砚低声问道:“味道怎么样?我特意去御膳房问过御厨,让府里学着做的,虽然不是御膳房的御厨做的,可已然练了许久,味道很接近了,不知合不合你心意。”
傅言卿心里莫名有些难受,赵梓砚幼时虽爱吃鸳鸯糕,可是决不至于会因着贪嘴,特地去问这些。而方才这一碟点心,她也不过是动了一块。那么,如此费心,又是因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