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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风的心脏,在我们爱的沉默上方跳动。
——聂鲁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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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遇离开帝都回崇城,苏南这边还没辞职,不能跟他同路。
临近开学的时候,苏南去找贺锐打实习证明。贺锐挽留,公司随时能签三方,她闲了可以继续实习,不闲等毕业了再来报道也无妨。夸她做事扎实,耐得住性子。
苏南还是婉拒了。
虽然还没有具体方向,但她想往更高处走。
江鸣谦跟她一块儿回旦城。
他可能是已经知道了,那几天碰着苏南都有点不尴不尬的。苏南没做什么解释,仍然拿往常一样的态度对待他。
过了一个周,他好像自己调整过来了,恢复了原样,依然学姐长学姐短地叫她。
两人回旦城是坐高铁,四个多,将近五小时。
车上江鸣谦拿着psp,非要教她玩游戏。她手笨,走两步屏幕上的小人就掉下机关,死得次数多了,还让江鸣谦拿了一个奖杯。还是挺挫消积极性,她玩了一会儿就不肯玩了,说要睡一会儿,拉下薄外套的帽子,盖住了眼睛。
还是想陈知遇,明明才跟他分开了一周多。
想他要是在车上,两个人肯定可以不住嘴地聊上一路……也许会住嘴,她想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亲一亲他。
回了旦城,屁股还没坐稳,铺垫盖地的校招就开始了。
宿舍四人有一人准备出国,其他三人都开始投入浩浩荡荡的找工作大军。
苏南也不敢懈怠,宣讲会、线上笔试一轮一轮地准备起来。人心浮躁,听见宿舍里谁哭诉笔试没过,都有点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陈知遇那边,刚开学事务繁多,除了常规教学任务,还得挑选新一批的研究生,论文指导也提上日程。学校之外,还有些别的副业,或多或少得投入些时间,整两周了,竟然完全没能腾出半天的时间去旦城看看傻学生。
两人每天都通话,差不多十点半到十一点半小时。
她讲笔试题目和简历设计,他听,提建议。
腻歪的话说得少,仿佛两人还是以前的师生关系。
聊完校招,聊完工作,两个人也会聊点儿生活琐事。
秋来天气渐凉,晚上空调忘了关,早起重感冒。晚上打电话的时候,被陈知遇听出来,隔天就收到快递,感冒药、消炎药、止咳药一应俱全——江浙沪地区就这点儿好,快递抵达及时。
晚上打电话说起这事,笑说要不以后就去给马云或者刘强东打工了。
“你想去杭州?”
“杭州也挺好的,宿舍有个同学就是杭州人,说杭州宜居,就是房价贵。”
陈知遇笑一声,“择业眼光放长远点,别这么急功近利。”
“您不愁这个,买房全款都行,我们可是普通人。”
“我还能让你住大街上不成?”
苏南笑一笑,不置可否。
“你在哪儿打的电话?”
“阳台上。”别的地方都有人。
“今天旦城下雨,你感冒还没好,进屋去吧,别在外面淋雨。”
“淋不到的,阳台有顶呢。”
他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笑了笑,那笑声荡过来,像是贴着耳朵,“下周六来旦城。”
苏南眼睛亮了,“能给我带崇城的鲜肉月饼吗?我听人提过,说是很好吃。”
“我还真不知道哪里有卖的,回头去给你找一找。”
她立马就精神起来,比喝了三袋三九感冒灵还管用。
周一,苏南去参加一家国内数一数二的互联网公司的面试。
群面,大家签到领号,被叫到的再上去对应房间。
苏南比预定时间早到了半小时,然而洲际酒店的会客大厅已经黑压压坐满了人,大家各自等候,少有人交谈,气氛凝重沉肃,只听见音响里不停传来叫号声。
以前没参加过这么大公司的面试,第一回来,这阵仗让苏南有点发憷,昨晚在宿舍里看的那些“面经”,好像一个字不留地从脑海里溜走了。
七点半,苏南拿上简历去楼上房间面试。同组共八个人,小组讨论商量做一款新的互联网产品。
苏南面对陌生人反不如在熟人面前拘谨,发言算是踊跃,也没什么错漏的地方。她自认表现算不得太好,但也算不上差。
回去等群面结果。晚上八点,宿舍另一个也去参加的学生,收到了二面的通知。
苏南听见她的欢呼声,去看自己手机,没有一点动静。
等到十点,确信自己是被刷掉了。
晚上照例给陈知遇打电话。
雨已经停了,公用的阳台上能看见对面三棵笔直古木间悬挂的一轮月亮,清辉泠泠。
“你感冒好些了吗?”
苏南“嗯”一声。
“喉咙不疼了就可以停药,平常多喝点儿蜂蜜水。”
又说“嗯”。
那边顿了顿,“怎么了?”
苏南勉强笑了笑,“在想怎么周六还没到。”
陈知遇笑一声,“想我了。”
“嗯。”
这一句低不可闻。
她手插在衣袋里,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盯着脚下,鞋尖无意识地蹭着地面,“陈老师,您明天有课吗?”
“有,上午的三四节,而且还是在新校区,给大一的本科生上。”陈知遇叹一声,“当老师没意思。”
苏南笑了,“您不要消极逃避。”
“可能是因为你没在跟前。”
“敢情您在旦大的课是冲我上的?”
陈知遇笑说:“看你跟小萝卜头一样特认真记笔记,有成就感。现在小孩儿不行了,上课尽玩手机。”
“谁是小萝卜头了……”
陈知遇笑一声,“周六过来跟你上课。”
“你办公室都没有了,被副院长征用了。”
“不是非得在办公室,哪儿不能上?”
苏南哀叹,“您饶了我吧,不想听课了。”
话题绕着绕着,就越来越远了,直到电话结束的时候,苏南也没跟陈知遇提起群面惨败的事。
十一点半,爬上床。
宿舍已经关灯了,大家各自躺在床上玩手机。
苏南床靠窗户。睡不着,也不想刷手机,掀起窗帘的一角,看见树梢顶上的月亮,散着有点儿发青的光。
***
在教室里半数脑袋低垂玩手机的低沉气氛之中,陈知遇结束了三四节的课。他讲课真不无聊,前几年还因为开了新闻评析课,以犀利冷峻又幽默的讲课方式,评上了崇大的“四大名嘴”。然而总有学生宁愿去刷微博上那些转载了三四道的碎片信息,被动往脑袋里塞一堆不成体系的观点——连思想都称不上。
早年还为这事儿生过闷气,渐渐就看淡了。从此也沿用大部分老师的做法,一学期点三次名,做三次小作业,期末论文或者闭卷考核。爱听不听。
十二点,准时下课。
半路被管学生工作的老师叫去办公室,耽误了点儿时间,等出院大门的时候,是十二点半。
院办门口一排新栽的樟木,跟新校区一样年轻,就四五年的光景。
靠中间的一棵树下,立着一道人影。
白色中袖上衣,袖口开得大,显得手臂格外纤细。牛仔裤,收脚,九分的,露出光洁的脚踝,脚下是匡威的帆布鞋。身边,一个十八寸的黑色拉杆箱。
垂着头的,此刻忽然抬起来。
目光对上。
眼里碎了点儿阳光。
陈知遇一愣,很多情绪涌上来,也没细想,大步走向前,挟着阵风。
快到跟前,苏南抿嘴一笑,“陈老师。”
陈知遇站定,语气很平,“吃中饭了吗?”
“没呢,刚下高铁。”
“走吧。”牵过她立在一旁拉杆箱。
苏南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搜寻着,没找出一丁点儿惊喜的情绪。
心脏像是断线风筝,晃悠一阵,笔直往地下栽。
她垂下目光,跟在陈知遇身后。
树荫下,整齐停放着一排车。
陈知遇掏出钥匙按了两下,一把拉开后备箱,把拉杆箱放进去。
苏南踌躇着,上了副驾驶,呆愣坐着,有点没滋没味。
片刻,陈知遇锁上后备箱,绕去驾驶座。
拉门,摔门。
钥匙往中控台上一扔,抓住苏南胳膊,欺身往前,往座椅后背上猛地一按,低头就吻下。
苏南愣了下,片刻才反应过来。
舌头卷着她的,有点粗暴,弄得她有点疼,又有点喘不上气。
抓着她胳膊的那只手,滑上肩膀,紧紧捏着,停了片刻,往下。
隔着衣服,盖住她胸,用力一捏。
也疼。
但沉到底的心,一霎就又飞起来。
他以前没这样,再怎么亲她,手掌也只在背上腰上逡巡。
过了好一会儿,陈知遇脑袋才退开,但手臂仍然圈着她,很仔细地看,“从什么车站来的?”
“崇城南站。”
下了高铁,还要坐一小时地铁。
“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声,我去接你。”
“您要上课呢。”
“我要是今天请假呢?你不就扑空了。”
苏南笑一笑,“再说吧。”
“蠢不蠢。”
“……其实是来崇城面试的。”
是个不算太有名的互联网公司,原本没打算来的,昨晚临时改的决定。
抬眼一看,陈知遇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只得又说:“……想你了。”
陈知遇盯着她眼睛看了半刻,又要低头。
苏南赶紧一推他,“前面好像有个白头发老师盯着这儿看……”
陈知遇:“……”
“啊,是你们院长!”
陈知遇放开她,整整衣服,“……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