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因果(上)

南明离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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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姐走时,陈浪曾说过,二姐执念难散,留下一双能辨阴阳,观三界的鬼眼。

    当时,我并未将此事挂心上,事后亦无再过问。

    如今,陈浪再次提及,我问他有何联系,陈浪却卖起了关子,说不着急,等我们见着了杜天琪自会有答案。

    再闯杜家楼的事,就这么敲定了。

    第二天天不亮,我正睡得迷迷糊糊,陈浪悄悄叫醒我,拎了外套示意出发。

    我偏头瞅另一张床上的胖子,这货睡得正香丝毫没觉察。

    陈浪随身带了帆布包,胀鼓鼓也不知道里头是啥,我问他咋去杜家楼,咱总不能走路吧?陈浪说出家人讲究随缘,大不了化缘呗,化辆顺风车搭搭。

    我们走到招待所食堂,张晓东的伙食起居,一向由米伯负责,老人家起得早,堂前堂后忙活早饭的事。

    我同米伯打了招呼,米伯笑眯眯点点头。

    陈浪忽地停下脚步,拍脑门做吃惊状:“上次咱找到杜天琪,张家少爷杂可能不管,这会儿铁定有人守在杜家,冒冒失失去,怕是不让进吧?”

    他又懊恼的捶捶头:“这么重要的茬儿,自己咋没想到呢!”

    我虚眼瞧他,说:“演,接着演,才刚出门就出幺蛾子,还有你没想到的?说吧,有啥鬼点子?”

    陈浪见我识破,嘿嘿奸笑:“梁施主过奖咯,贫僧也是突然想到的嘛!杜家要真有人守着,不通通关系想进去,怕是得费些周折哦!”

    说这话的时候,陈浪眼睛直瞄食堂,我立时懂了,他是想让我拉拢米伯。

    有张家大管家发话,既能安排车接送,又不会引人怀疑,陈浪这货鬼点子果然多,而且一准儿早算计透了,米伯同他不熟,拉拢的事儿自然落到我头上。

    眼下,只好硬着头皮上,我讪笑走向米伯,尽量装做诚恳的模样,说想去杜家瞧瞧,看能不不给安排下。

    米伯倒也干脆,说行的,两位小少爷要去,马上给安排车,杜家那头有咱的伙计,我打电话让他们接应。

    说着,米伯从蒸笼包了几个热腾腾的馒头,叮嘱我带路上吃。

    我有些感动,米伯善良,待我真心的好,对于我的话甚至没有半点起疑心,我木讷讷接过馒头,低声道了谢。

    …;…;…;…;

    晌午,车到了杜家楼。

    如陈浪所料,院儿里的确有人守,四五个精壮后生拎着家伙院前院后巡视。

    陈浪早有准备,从帆布包里拎出花生瓜子,还有半瓶烧酒,大大方方招呼守院儿的后生:“张大少爷派我们来,慰问慰问大家,兄弟们辛苦啦!”

    有好吃好喝伺候,事前米伯又打过招呼,自然没人起疑心,后生们欢天喜地包了东西,找干净的地儿喝上了。

    据我所知,陈浪同我半斤八两,属于一穷二白的主,好不容易有两个钱,都同李师叔打赌输得精光。

    我问他东西哪来的?

    陈浪白我一眼,说土包子没见过世面吧?高档招待所堂厅里都提供免费小吃,花生瓜子啥的随便拿,他之前趁人不注意,顺便多包了些,至于那半瓶烧酒嘛,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我们悄悄摸上了杜家三楼,原先挖的洞被石块填住了,估计张晓东怕人偷偷下去,我们费了老大功夫,刨开石块一前一后下了地基。

    许是挖洞的声音扰了杜天琪,就在咱刚落脚时,女娃忽地破口大骂。

    陈浪头回下来,一向淡定的他目瞪口呆,好半晌方才回过神,径直走上魂坛,一手抚摸杜天琪脑门,一面轻声念讼经文。

    杜天琪很快平静下来,昏昏沉沉头歪向一边似是睡去,陈浪面色凝重,双手合十叹道:“罪过,罪过…;…;”

    我问他接下来咋办?

    陈浪指了指我的眉心,说道:“欲知三世因果,却让蒙尘的心重见光明,佛家称为天眼通,能得天眼者,一是靠多世修持,二是报得,你的鬼眼便是今世报,待会儿我用念力加持,你谨守戒,定,慧三律,自然就能观见。”

    我听糊涂了,疑惑道:“啥戒?观啥?”

    陈浪瞧我不懂,抓耳挠腮想了老半天,恍然到:“存思!道家称为存思,你保持存思即可!”

    存思我明白,当下点头说好。

    陈浪盘坐杜天琪面前,拇指按住她的眉心,又吩咐我摁住自己眉心存思,随后喃喃诵念起经文。

    我当下静心,跟随进入存思状态。

    存思原本用于沟通天地,状态越纯心性越明,心性明则六识明,即便不睁眼睛也能洞悉周遭事物。

    在存思状态下,我听到了明朗的经文,六识没有皮囊束缚,自已仿如置身旷野,诵经声从四面八方涌起。

    我凝神静听,念至后来竟有和声,仿佛许多人在一同念诵,曲调高低不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念法亦有不同,有的声嘶力竭,有的悲声低泣。

    我越听越浮躁,心神渐烦乱,旷野中忽地响起陈浪说话。

    他宣了声佛号,告诉我这些都是冤魂,因以血肉供养杜天琪,其怨气难散,而今全依附在杜天琪身上,其数量众多,他正设法子超度。

    杜天威处心积虑重生杜天琪,可到头来即便能重铸肉身,最终结果却是让她百鬼缠身,更何况真正的杜天琪,永远只停留在幼时记忆。

    这样的执念,真的值吗?

    存思中的我低头暗叹,再抬头时眼前一片红蒙。

    我看到了一位妇人。

    妇人衣着考究举止温婉,手里拎着挎包,款款走过青石板铺成的小街,妇人身后跟随一名小娃,四五岁的模样,癞头赤脚衣衫褴褛。

    二人进了一间房,清幽雅致像是书香门第,那妇人给小娃涂抹药膏,小娃疼得咧嘴大哭。

    随后,我又看到妇人教小娃识字,此时的小娃又长了几岁,眉清目秀颇有几分大户少爷气质。

    妇人慈爱,握住小娃的手一笔一画书写,我注意到她的另一支手,捏了丝绢手帕,红色的手帕绣满金色鸳鸯。

    二人正写着,旁边似乎有人唤妇人,妇人轻抚小娃头起身离去。

    小娃独自练字,瞅不清纸上写的啥,但从笔画上看是三个字,我仔细揣摩好一阵,应当是“杜天威”。

    书写的画面渐渐淡去,在同一间房,我又看到了妇人临盆,一大帮子仆人忙前忙后,堂屋里一位富家模样的中年男子,面露喜色怀抱襁褓不停逗哄,襁褓里的婴孩哇哇啼哭。

    这婴娃,想必是杜天琪,合着杜天威并非杜家亲生,看到这里我竟轻轻舒了口气。

    再接下来我看到了山,蜿蜒巍峨的山,山顶有道观,老旧古朴似乎已有不少年头,此时的杜天琪已有四五岁,扎羊角辫穿小红袄。

    杜天琪伏在一少年背上,而那少年正是杜天威,杜家兄妹行走在蜿蜒盘旋的山道,杜天琪许是累了,赖在背上不肯下来。

    小丫头并不老实,一路上左蹬右踢手舞足蹈,杜天威虽说疲乏却很耐心的哄她,掏出一张手帕盖在小丫头脑瓜上。

    也不知为什么,小丫头不再闹腾,顶着红红的帕子沉沉睡去。

    红衣红袄,红色的手帕,这一刻我竟有些恍惚,觉着杜天威背着的,不是妹妹而是媳妇。

    再后来,我看见了争吵,妇人拽住一个年青貌美的女子,那女子推倒妇人,富家男子上前扇了妇人耳光。

    屋外,杜家兄妹趴在窗檐瞧,杜天琪吓得哇哇大哭,杜天威皱眉握紧拳头。

    再之后是火,熊熊烈火…;…;鬼眼所见原本已红蒙一片,而今烈焰冲天耀红刺目。

    我闭上了眼,隔了数秒方才适应,再睁眼时画面已不同。

    少年杜天威跪行在焦黑废墟,时不时四下胡乱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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