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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头有钱人流行大哥大。张晓东有一部,沉甸甸如同砖头似的,由于携带不很方便,于是他一直放在车里。
电话是杜天威打来的,找我和顺子。
杜天威像个没事儿的人,也不问我们在哪里,只是平静的说桥不修咯,全队的工程款子已经提出来,让我们到善缘堂找他拿钱。
我有点诧异,这算哪门子路数?合着在他眼里,咱都是耗子跟猫当三陪,挣钱不要命的主儿?
我们虽然穷,但总不至于智障吧,傻子都知道,这钱会要人命!
我没吭声儿,杜天威又继续讲,如果你们有事来不了,家属来领也成,现在队上已经通知王金全领钱,还特地派了专人接待。
顺子呆住了,王金全正是他后爹,那个喝了酒就打,曾经差点饿死他的后爹。
张晓东瞧出端倪,果断抢过电话扔回车上,回头盯着顺子,说道:“小兄弟,你可莫上当,回去哪有啥活路?”
顺子低下头,半晌木讷讷自言自语道:“我爹来咯。”
张晓东叹了口气:“小兄弟,姓杜的不敢怎样,他就是想骗你去送死,就算他真动你爹,你信哥不?哥一定想法子帮你,但现在你可千万莫乱想!”
说罢,张晓东不分由说塞顺子上车,顺子死活不肯进,手指紧紧抠住车窗,梗着脖子别过头看我。
他说:“我爹来咯!”
我有些不忍心,也猜不透顺子到底想啥,但张晓东的话没错,回去是必死无疑,眼下就是绑,也绝计不看让他犯糊涂。
我咬咬牙,默不作声推开晓东,发狠劲拽住顺子往车里拖。顺子也不反抗,嘴里反复念叨:我爹来咯,我爹来咯…;…;随后,任由我摆布。
上车之后,我故意岔开他爹的话题,问张晓东接下来杂整。
张晓东说,杜天威套子已经下好咯,咱不仅善缘堂去不得,恐怕回酒店也有危险,不如直接到车站,他安排人赶紧送我们走。
我寻思只好如此了,立马走我没意见,但眼下顺子爹落在杜天威手里,不知道他愿意同咱走不?
我瞧了瞧顺子,他心不在焉表情迷瞪,整个人懵懵懂懂,也不知道在想啥。
…;…;…;…;…;…;…;…;
车一路开到县城火车站。
站台上,火车刚刚好进站,米伯连同两医生模样的人,推着胖子正候着咱,胖子还在晕迷,人坐着轮椅,戴口罩披军大衣,上下裹得严严实实。
我问米伯这是杂了?米伯摇摇头没吭声,旁边的医生抢过话头,说病人醒过两次,醒了就发疯,又抓又咬猫似的,他们好几个医生都受了伤,他自已也遭咯。
说罢,他伸出手让我瞧,手背上几道青红印子。
他又说,病人有可能染了恐水疯,富平县地方小治不了,让咱回去赶紧往大医院送。医生说的很含蓄,所谓恐水疯就是狂犬病,这病得了必死,哪有什么地方大小之分。
我心知肚明胖子不是,但听他的描述,胖子的症状恐怕也拖不起,我没敢多话,帮忙把人抬上车。
米伯订的卧铺票,六张床咱占了五个,我特意留了心眼,剩下的一张铺摆个帆布书包,人不知上哪里去了。
我们把胖子抬上铺,怕他冷又拖了两床被子盖上,米伯将茶缸子什么的收进包。张晓东想了想,掏出索子放在床边,说是以防万一。
众人忙活了一阵,列车缓缓起步。
我瞅见车窗还开着,寻思胖子受不得凉便站起身,窗子刚拉到一半,忽然看到站台上的熟悉身影。
顺子!
这家伙不知道啥时下的车,低着头沿着站台往前走。
我大声叫他,拍着窗子叫,顺子缓缓抬起头,望着我嘴里嘟嘟囔囔。窗外风大我没听清,也不想听清,只顾发泄般拍打玻璃。
张晓东看到了这一幕,吼了两声知道没用,他迅速扯了张纸,写了电话号码扔出去,然后看着顺子做打电话动作。
火车驶出站台,顺子单薄的身影渐行渐远,终在黎明的雾霭中化做黑点。张晓东最后的动作,不知道他是否瞧见,未来的日子,也不知道能否再见。
我忽然有些迷茫,离家两年了,经历过的人或事,在一刹那间变得不真实,若不是胖子实实在在晕迷不醒,还真以为自已做了一场梦。
一场无头无尾的梦。
…;…;…;…;…;…;…;
到了中午吃饭的点儿。
张晓东吃不惯餐车的饭菜,让我同他去餐厅吃小炒,我担心胖子便说不去了,他也没劝自个儿去了。
没多会儿功夫,米伯拿了些饭菜过来,都是好东西,鸡肉炒的饭和半边猪蹄膀,还有一瓶啤酒。
我胃口不好,东西一点没动,人盯着窗外一直发呆。回家的路很远,途中得穿过许多洞子,车厢里忽明忽暗。
在经过一条长长的隧道,车厢再次亮起光之后,我对面铺突然多了一个人。
那人同我差不多年龄,戴了一顶油腻腻的鸭舌帽,身上运动服运动鞋脏兮兮。
我俩对视了几秒,他咽咽口水问:“兄弟,饭菜不对味么?在下陈浪,早上出门急忘带钱,买了车票才发觉…;…;”
话没讲完,我立马明白啥意思,笑了笑把餐盘推过去。他也不客气,心急火燎接过盘子,筷子都不用,直接用手抄起猪蹄开啃。
我又把酒瓶递给他。他连连说不要,油腻的手指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摘下帽子探过头,他是光头,新剃的,上头有两排香灰杵过的疤。
他说:“施主有所不知,贫僧出家人,喝酒佛祖会怪罪的,施主还是自个儿吹吧。”
我震惊了!尼玛和尚不喝酒谁不知道?但他吃肉算怎么回事?!更何况还用的“吹”字,专业酒桌词汇。
我一时无言以对,火车再次进入隧道,车厢里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得吧唧吧唧狼吞虎咽声。
他这么好食欲,惹得我也觉着饿了,不过我脸皮薄,送人的东西不好意思要回来,于是回身找包,里头有些饼干。
包在上铺,我垫起脚尖摸索,摸着摸着,旁边黑幽幽冒出一只脑袋,嘴里还不停咀嚼。
我惊问:“你干啥?!”
黑暗中,陈浪边吃边说:“兄弟,你还有酱猪蹄没?有就快拿出来呗,你看你哥们儿,吃你根猪蹄儿他眼睛都气黄了。”
啥玩意儿?我低头瞧了瞧。
胖子睁眼了,从下铺死盯着我,两眼莹莹发亮,没有眼仁儿全是黄色,和那无头黄猫眼神儿无异。
我暗叫一声不好!伸手摁住被子,被面下胖子身躯抽抖有力,仿佛随时可能暴跳而起。
我急了,喊陈浪去叫人,让张晓东和米伯赶紧来。
陈浪问:“啥东?米什么?”
我无语,这才想起他都不认识,来不及多说,我扯过他的手摁被子上,让他替我先控制住,随后拔腿向餐厅狂奔…;…;
我钻了四五节车厢,在餐厅门口遇着他们,那会儿火车已经出了隧道,张晓东见我心急如焚的样子,心头估了个七七八八,主动迎上来随我往回跑。
路上他问我,我走了人杂办?我说有人帮忙看着,估计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出事,他又问杂不用捆上喃?索子搁床边呢!
我一怔,心说还真把这茬给忘记了,现在唯一能希望的,就是咱赶回去之前胖子别发作,伤了人那就麻烦了。
我俩以最快速度往回赶,风风火火冲进了包厢。
刚一进门,我和张晓东便彻底傻眼,足足有半分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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