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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珲点了点头。月亮已经升了起来，天鹅绒般蓝黑色的夜空中已经布满了星星。
“还有那些星星，它们就是天神本身。”女萨满说道。
“你要知道，太空是神仙们住的地方。”他现在似乎又听到了象小时候老师讲课时的那种抑扬顿挫的声音，“圣山是通往天界的门户和桥梁。我们死后，我们的灵魂会走上那条路，一直上到山顶。”
在这个夜晚，坐在黑暗中，孙珲觉得他总是会不自觉的问一些平时不会问的问题。其中有些问题已经困扰他许多年了：“那么请再告诉我，如果星星移动了，那代表什么意思呢？”
女萨满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所有的星星都在动，这是伟大的循环。你知道的，陛下。”
“这些我知道，可我的意思是说，动得很明显的那种，在几分钟内横跨整个天空的那种。”
“你看见过这种情景吗？”
“见过。当我还是一个小男孩的时候。一个冬天的晚上，本来在这个时候，我应该下山了，但我就躺在这里，凝视着夜空。我看见群星中的一颗，就是神仙中的一位，从山上升起，越过天空，然后就在那里落下。”他向西一指，那是湖所在的地方。
女萨满仍然有好一阵子没有说话。孙珲等待着，听着她吸烟的声音，听着下面村庄里的鼓乐声和稀稀落落的火花劈啪声，听着燕子被鹞鹰追逐时在夜空里发出的叫声。天真冷，夜里可能会有霜冻，他知道在这里他会被冻僵。他动了动身子，觉得身体里的肌肉已经僵硬。
“这样的情景是难得一见的。在古老的经书中有关于圣山的记载，据说那是天神降临圣山，来到人间。”
“他们来做什么呢？”
在他的想象中，对于这类问题女萨满一定会大皱其眉的，但是她并没有斥责他：“据说，他们要亲自来带走某些人，引领他们到天堂里去。”
他点点头，虽然他知道女萨满看不见他的表情：“我也是这么想的。”
“陛下，你的人民现在需要你。我们今天赢得了巨大的胜利，但是国王们都死了，现在你就是国王，大家需要你去领导他们。”
“他们已经被打败，不再构成威胁。我们安全了，我们的家乡、庄稼现在都安全了。我想，至少这一代人不会再受战争之苦了。我是一个战士，我从小就知道，打仗是我的责任，现在我打赢了。而我的弟弟做国王会比我更合适。”
“你的弟弟还年轻，陛下。”
“他会成为一个好国王的，”孙珲重复道，“而且我自己也很年轻。”
短暂的沉默。“好吧，我想他会成为一个好国王的。”女萨满说。
“告诉我，往圣山怎么走，我怎么才能到达那里？”
“你决定要这么做？”
“是的。我决定。”
“这条路很长，当你到达那里的时候，你不再是一个年轻人了。”
“我知道，我今天晚上爬上这座山，想登高俯瞰我们所有的国土，但我发现我却是用另一种方式来看世界的，世界真大，我想象着所有其它地方的山谷、树林和海洋。我看着天空，想着神仙的事。”
“你真是一个奇怪的战士，陛下，你一直很奇怪。”
“告诉我，到圣山是往哪个方向去？”
“圣山在西南方向，很远，太远了。”
“那么，我如何才能找到它？”
“你会找到它的，陛下，只要你走得够远，你就会找到它。”
“这里与圣山中间隔着什么？”
“如果你是以一个年轻战士的身份问我，那么我会说，那是我们的国王的所有土地，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其它部分。但是如果你是以我们的国王的身份问我，那么我会说，那是许多另外的土地，许多另外的人民。”
“从这里延伸出去的似乎是一片很辽阔的土地，我们的足迹曾一度遍布整个世界，是吗？”
“是这样，我们曾经有过数不尽的人口，我们的生活曾经像神仙们一样。”
“如果我能登上圣山，与天神们相会，”孙珲自言自语地说，然后提高了声音，“那将会多么奇妙，我会问他们，为什么他们要惩罚我们，为什么我们的生活变得如此……不堪。”
“我要提醒你，天神们住的地方并不适合我们人类住，天神呼吸的是不同的空气，可能对于我们来说足以致命。要想到达山顶必须经过长期的忍耐、调整和自律。远古时代人们为此所进行的一些仪式听说是令人……很受不了的。”
“我明白，不过我一直追求的是知识。如果能够对我们过去所发生的一切找到解释，或者我们为什么会从过去变成现在这样，那么我会很高兴。如果有可能，我一定要向天神问清楚这一切。”
“也许当你爬上圣山的山顶时，你就能找到天神，我想天神是会回答你的这些问题的。”
女萨满说完，站起身子，收好她的烟杆，伸出手来理理头发，动作温柔：“一路平安，陛下。我必须回去了，我有些事情要和我们新的国王商量。”
孙珲记不清自己走了多久，一路上他没有看见一个人影，除了在他停下来过夜的时候，从远处注视着他的象狼一样的生物外，没有看见过其它任何生物。然而他看见了一个神奇的景象，他看见一个发光的、金属的顶部从远处的沙漠中矗立起来，它越来越高，越来越高，直到没入云霄，就像是某个巨大建筑物的顶端。它是如此的完美，如此的美丽，如此的令人惊叹。
塔的底座有两个平台。第一个平台是巨大的正方形，上面是第二个平台，就是从那里开始，塔身拔地而起。塔身是一根正方形的巨柱，上面缠绕着一条斜面，就好象缠在鞭子手柄上的皮条。不，不是一条斜面，而是两条，缠绕着塔身，吸引着他的目光一直往上。他看到的是永无止境的交替出现的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