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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的时候,马车终于到了琥丘部的大营前。刑早前已经派人送了消息过来,可是当他们的马车缓缓驶入琥丘大营的时候钺却实在有些意外,草地上一片熙攘各家各户青烟淼淼却根本没人搭理他们。
莫说是迎接了,就连一般的警惕和好奇都没有,就好像外来马车什么的早已是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虽说刑向来不在意那些礼节排场,可是这冷冷清清完全无人问津的情形却也实在有些古怪。
不过等他们下了马车,走近琥丘大帐的时候,她才发现她这疑问简直是太过多余了。
“主上总算是到了,琥恒原本估摸着以主上的速度几天前就该到了,却一直没有消息,还以为路上出了什么事,没想到主上这回居然弃马乘车了。”
几人刚走进大帐外围,就见一个浓眉大眼笑容爽朗的大汉迎了上来。
“恒大哥。”
眼见那名大汉迎了上来,琥大和琥二低声招呼了一句,一改往日的机灵乖张,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恩,终于肯回来了。”
琥恒淡淡的应了一声,琥大和琥二的头却更加低了。
“主上,想必恒大哥还有许多话要与主上相谈,我们这就先行下去收拾帐篷了。”
刑扫了一眼头低得都快埋到土里的琥大和琥二,微微点了点头,二人马上如蒙大赦一般退了下去。
“这些年我一直放心不下这两个孩子,要不是主上多加照佛,我可真是无颜去见他们的父母了。”
琥恒注视着琥大和琥二逃一般的背影,突然发出了一句感慨万分的叹息,全然不似方才的淡然平静。
“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我的救命恩人,难道我还能亏待了他们不成。”
刑毫不在意的答了一句,琥恒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主上哪里需要他们救命,不过都是碰巧罢了。更何况,要是这么说起来主上可是我们全族的救命恩人。”
“几年不见,你倒是越来越有族长的风范了。”
刑瞟了一眼琥恒,话语之间似乎在夸赞琥恒,语气却透着一丝阴阳怪气的腔调。
“几年不见,主上却还是一点儿也没有主上的风范。”
琥恒挑起眼睛,故意挑衅一般回了一句,刑也分毫不让的直视着他。
钺在旁边却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按理说这二人之间的关系不是应该十分亲密么,怎么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亲密没看出来,火药味儿却浓的快把这大帐都给点着了。
“哈哈哈哈!”
可是就在钺迷惑不解的时候,刑和琥恒却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大笑,然后勾肩搭背的走进了大帐。
钺目瞪口呆的跟在后面,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进了帐篷,却还木楞的站在原地。没等她回过神来,刑却又折头走了出来,然后一把抱起她重新走进了帐篷。
“我说主上这进而复出是为了什么,原来是多了护花使者的担子。”
钺一进帐篷就看见琥恒正嘴角含笑的注视着她,她脸上一红正想反驳,刑却已经抢在她前头开了口。
“自个儿的女人当然得自个儿照顾着才能放心,不过以恒族长这样的孤家寡人想必是体会不到这其中的乐趣了。”
刑满脸理所当然如沐春风的笑意,一句话却把琥恒噎的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只得默默的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这护花的乐趣恒族长虽然不懂,却也不必妄自菲薄借酒浇愁,想必以恒族长这样的少年英雄迟早也会觅得如意佳人琴瑟和谐。”
琥恒放下手中的酒杯,再次抬头时脸上却摆出了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琥恒不过一介匹夫,又怎么可能像主上那般旧爱新欢齐聚一堂享尽齐人之福呢。”
琥恒话音刚落,果然瞧见刑的嘴角似乎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握了握手里的酒杯,就好像忍不住想把那酒杯直接塞进琥恒嘴里似的。
琥恒如愿驳回一局,脸上是一抹得意的压不住的笑意,可是得意归得意,眼角却一直在暗暗打量着端坐在刑身旁的钺。
脸色有些苍白,确实符合她身受重伤的传言。
容貌尚可,但与主上一比却又算不得什么。
起码单凭双眼是看不出她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主上另眼相待。
不过更为奇怪的是,根据传言所说她不是被主上宠在了心尖上么,而且看主上方才的表情传言应该不假才是。
女人天生善妒,即便主上对她宠爱有加却难免恃宠而骄,可是她听了方才他这一番话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实在是叫人捉摸不透。
若是虚情假意,那主上又怎么可能如此宠爱,连琥丘这一趟都要特意把她带在身边。
总不可能连这么明显的意有所指都没听懂吧?
琥恒正在心里纳闷,却见原本一直若有所思的低着头的钺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而且看他的眼神还带着几分怜悯之意。
怜悯?
琥恒这下可就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女人可怜的地步了,怎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恒族长这酒烈而不浓,透着一股冰雪的寒冽,莫不是用冰峰之上的雪水所酿?”
酒?
琥恒一愣,想不明白这话说着说着怎么就突然跳到了酒的上头。
“姑娘聪慧,确实是用山上的雪水所酿。琥丘族世代居于雪山,虽然在主上的带领下终于走出了雪山,但是族人却依旧对这雪水所酿的酒情有独钟。恒虽遍尝了北国各部的佳酿烈酒,却还是觉得这一味雪水所酿的酒最是美妙。”
“恒族长说的是,酒尚且如此,又何况人呢?旧爱自有旧爱的香醇,新欢自有新欢的奇妙,但是以主上的英明神武又怎么可能连自己最爱的酒都分不清呢。更何况,旧爱若是未能全然断绝,又哪有新欢的容身之处。恒族长说我说的对么?”
钺端起酒杯朝着琥恒遥遥一敬,琥恒匆忙应下了她的酒,脑子里却已经搅成了一团乱麻。
旧爱新欢,可到底谁是旧爱谁是新欢,他怎么就越听越不明白呢。
按时间来算,这北国上下皆知的旧爱应该是云焕族长才对吧,可是这女子总不可能替桑榆云焕说话吧。
既然如此,那这旧爱一说又从何谈起?
旧爱不断,那是暗指主上和桑榆云焕仍有牵扯么?新欢无处,那她这个新欢又为何异军突起占尽主上的宠爱?
难道这女子和主上之间还有比桑榆云焕更长远的渊源?
乱了,全乱了。
琥恒不住的打量着钺,满脸的迷惑茫然,只觉得脑袋里一会儿旧爱一会儿新欢纠缠不清,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再看看钺,始终是一副安然静好的笑颜,倒是刑脸上的表象既有得意却又夹杂着无奈,实在叫人看不明白。
主上居然默认了她的话么?
那是否也意味着,这个女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许可以代表主上,甚至是左右主上的决定?
琥恒的心里突然闪过一丝警觉,他早已听说主上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简直已经宠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可他实在不敢相信,那个独断专行的主上居然会受这么一个女人的影响。
无论怎么想,这都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这个女人似乎还和祁国轩王有所纠缠。
“旧爱也好,新欢也罢,今日我既然有幸与刑同行前来琥丘,那么又何必再纠缠于旧爱新欢呢,我只是我罢了。恒族长与主上亲如手足,难道还不相信主上的决断么?”
钺原本并不打算再多言,可是方才却突然感到琥恒的视线似乎变得防备而警觉。
无论他误会了什么,都不是她想要看见的结果。
琥恒闻言马上收回了目光,心里头却突然闪过了一个奇异的想法。
这个女子心思深沉不亚于桑榆云焕,可是她却比桑榆云焕更加敏感洞彻。
少了狠辣偏执,却多了豁达平和。
不萦怀于旁骛,只坚信我即是我。
所以这就是主上选择她的理由么?
琥恒看着钺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深思,刑却没有再给他细想下去的机会。
“我此行前来,其实是想上一趟雪山。”
“上雪山?”
琥恒蓦地一愣,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才接着说道。
“主上是手痒了想进山去再猎上几头雪豹么?可是我听说前线不是正忙着巡营换防么,主上在这个节骨眼上。。。”
“你什么时候改名叫羿日恒了么?就为了换防那点儿破事,羿日辉成天在我耳边念叨个不停,我这都到琥丘来了,你还不让我清静清静么。”
刑斜睨了一眼琥恒,自顾自的夹起面前的美味佳肴不住的往钺盘子里堆,不到一会儿钺的盘子就堆成了一座满满当当的小山。钺无奈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又挑起那小山上的东西喂进了刑的嘴里。
这下琥恒可是气闷的只剩下苦笑的份儿了。
您老躲清静也就罢了,明知道他是个孤家寡人,您还拖家带口的往他这跑。
来了也就罢了,居然还这么明目张胆的恩恩爱爱,简直就是没把他琥恒当人看。
再退一万步说,您这耳根子是清静了,回头辉族长见了他岂不是新仇旧恨分外眼红?
上一次就因为他这粮食送晚了几天,辉族长整整念叨了一年,最近刚消停下来,您这又来了。
“不过我这一趟来却也不是为了猎豹子,而是要进山去找一样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