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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玑终于到了。
叶相和祁全也都已经占好了各自的席位。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焚天之焰也差不多该到尾声了。
究竟能不能顺利瞒过叶相和祁全的眼睛,就看这最后一步了。
“玉儿和桢儿怎么样了?”
“他们伤得有些重,不过没有性命之虞,我们这就扶他们下去。”
天玑一进门就看见了靠在地上的玉娘和祁桢,琥二和钺匆忙把他们扶了起来,以免让天玑看出什么异样。
天玑飞快的点了点头,瞥了一眼玉娘和祁桢的脸色,人是晕过去了,脸色白了些但是呼吸却还正常。天玑匆忙喂他们各自吃下了一颗药丸,又递了一颗给钺。
“你们先走,剩下的事就让我来做吧。”
“要不我还是留下帮忙吧?”
琥二已经匆匆扶起了玉娘和祁桢,一手架一个小心翼翼的进了暗道,钺却还有些不放心。
“太危险了,而且你也受了伤,万一躲避不及,再被气浪震伤那就麻烦了。”
钺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跟在琥二后面进了暗道。
她最后又看了一眼已被熊熊烈火包围的院子,能烧的都已经烧起来了,连这间柴房都已经蒸干了水分,逐渐开始起火了。
院子四周烧的是房子,院子中间的空地上烧的却是一具一具叠在一起的尸首。
这一场为救人而起的烈火却连累了这许多人惨死,最后更变成了眼下这人间地狱一般的惨状。
虽然那些人也算不得无辜,甚至就连他们的死也不是她的责任。
她成就了这一场大火,叶相却亲手把他们推入了坟墓。
真正害死了他们的是叶相的疯狂,可是那些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却像刀尖一般拷问着她的良心。
她大概永远也忘不了了。
伯仁非她所杀,却终究还是因她而死。
她不是刽子手,却替刽子手磨好了刀。
她木然的从琥二肩上接下了玉娘,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终于结束了吗?
这一个问号还没有打下句点,就听见入口的方向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毁天灭地一般的爆炸声。
紧接着就是暗道开始坍塌的声音。
终于结束了。
其实原本是不必动用火药的,可是后来的计划里却多了一个天玑。
一般的火是烧不死天玑的。
所以他奋不顾身的冲进院子之后,必然是出了什么意外,才最终导致了身亡。
比如卧房里那一根被火烧断后准确无误的砸在他背上的横梁。
比如暗藏的火药。
当然那些火药最后的爆炸点一定不止是柴房。
否则爆炸绝不会发生在最后。
至于天玑究竟在最后时分把那些火药扔到了哪里,钺不知道。
反正他连那具老年尸身背上条形的青紫瘀伤都准备好了,这火药的最后落点想必他也早有安排。
不过至少有一桶火药是必须在柴房里炸开的。
那个院子必须完整的毁掉,绝不能留下一丝疑点,当然也包括柴房里藏着的暗道。
不仅如此,就连这整个杏桃村也早已空了。
钺不知道天玑究竟用了什么办法,说服那些村民暂时躲避了起来。
但只要他们能够完好无损的避开这一场灾难,钺的心里多少还好受些。
身后的坍塌声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远,直到彻底消失无踪。
无论是前面的琥二还是后面的天玑,似乎都没了说话的心情,只是沉闷的走着。
也许他们是应该高兴的,毕竟成功已经近在眼前了。
可是他们都没有想到,三个人的自由却是用数十个人的性命换来的。
那人间地狱一般的景象仿佛依然在他们的眼前挥之不去,也许永远都挥不去了。
钺突然觉得手掌有些异样,她低头一看,却发现有许多树枝样的脉纹正从她的掌根处逐渐延伸,一点一点的向着指尖的方向蔓延。
掌根处的脉纹是深沉的近乎黑色的暗红色,越往外颜色越浅,就好像已然死去的血正在逐渐复活。
钺盯着那些诡异的脉络出神,就连不知不觉的跟在琥二身后出了暗道都没有察觉。
“姑娘?”
直到琥二叫了她一声,她才蓦然回过了神。一抬头,却见祁全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姑娘可还好?”
“没什么,我只是一时有些失神,总觉得方才那副惨状和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仍然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钺刚说完,又下意识的低下头看了一眼她的手掌,却发现手心上除了有些脏兮兮的灰尘和不知什么时候溅上的血迹以外,根本就没有什么诡异的脉纹。
大概是她一时眼花了吧。
心生障,眼生幻。
她总觉得她自己身上似乎已经产生了某种变化,但是一时之间却又无法理清。
那一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她仍是她,似乎又不仅仅只是她了。
“姑娘心善,难免有所吗,但是真正害死他们的人并不是姑娘。”
“道理我都懂,只是。。。对了,今天怎么一直没有见到肖大哥?”
天玑忙着检查祁桢和玉娘的伤势,钺这时才发现竟然一直没有见到肖未的人影。
这不合道理啊,肖未忙前忙后的帮着她准备了这么久,怎么临到了了他竟然连个人影都不见。
琥二听她问起肖未,这才想起这破庙里头可还藏着一个人呢,只得用下巴指了指藏着肖未的角落。
“大哥?”
钺刚走近就闻见了肖未身上那一股子血腥味,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大哥?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钺皱起了眉头,连声唤着肖未,一边回头看着琥二。
却见琥二两手一摊,一副无奈至极的模样。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来的时候就这副模样了,整个人连路都走不稳了还偏要帮忙。我一看他这副模样,这不是玩命么,只得先把他打晕了暂时安顿在这。”
“咳。”
肖未猛地咳嗽了一声,这才悠悠的醒了过来。天玑也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过来一看,却见肖未的脸色惨白透着青,左肩似乎隐约有血迹渗了出来。
肖未额头有些发烫,人也有些神志不清,天玑直接拉开了他的衣裳,却见雪白的绷带上已经绽开了片片血花,还透着一股子呛人的酒味。
用烈酒灼烧伤口?
这一看就是肖未的手笔,只有军中人会这么干。可是看他这副模样,明显是失血过多,而且伤口似乎还有些发炎的迹象。
伤成了这副模样还死撑着要来,真是不要命了。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他是有情有义,还是傻得要命。
“大哥?你怎么样了?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是谁伤得你?”
“能把肖将军伤得这么重的人可不会是什么普通人,难道军中出了什么事?”
“我。。。”
肖未被钺的声音一激,总算是稍微清醒了几分。
“不是。。。是祁苏。”
钺和天玑焦急万分的看着肖未,没想到他犹豫了半天居然嘶哑着声音说出了这么一个名字,两人一下就楞在了原地。
原来是情伤。
可是这情伤也实在太重了些,那个祁苏怎么就那么狠心呢。
琥二面子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实际上耳朵却一直在听着这边的动静。
他原本也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是模模糊糊的居然听到了祁苏这么个名字,再加上钺和天玑那一脸的尴尬。
没想到这个肖未看着挺老实,背地里可还有不少桃花债。
不过那姑娘姓祁。。。
肖未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祁氏的女人都敢惹,也不怕半夜里头一觉睡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啧。
“还是先把他们抬走吧,这破庙毕竟不是久留之地,而且要给他们治伤也需要药材。”
天玑一开口,钺和琥二就赞同的点了点头。
天玑当先扶着祁桢走了出去,钺扶着玉娘跟在他后面,琥二却扶了肖未走在了最后。
“我求你一件事。”
“恩?”
眼看着天玑和钺的身影走在了前面,肖未却突然开了口,还刻意放轻了声音。琥二脚步一顿,故意放慢了半拍。
肖将军居然也有开口求我的一天?
且让我先听听究竟是什么事儿再决定要不要帮你,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拿那破铲子头戳我眼睛。
“看样子我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可是我的营帐里还有一个人,我。。。不放心。你去给她送点儿吃的,再看看她还有没有别的需要。”
“是个女人?没想到肖将军居然也玩起了金屋藏娇这一套。”
“绝不能让军中人知道她是女的,但是只有你去过我的帐篷,钺一个女孩子实在有些不便。。。我只能。。。”
“这事儿简单,只要肖将军给我道个歉,马上替将军把这事儿办的妥妥当当的。”
“你。。。”
这该死的二子,真是趁人之危。
肖未恨得牙痒痒,偏偏眼下除了琥二他根本找不到别的人能帮这个忙。
“二子兄弟,肖未狗眼看人低,多有得罪,还请你多多见谅。”
肖未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完了这么一句话,却见琥二那张脸笑眯眯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好勒,肖将军你就放心吧,这么点儿小事我一定替你办妥。”
“你们两在后面嘀嘀咕咕什么呢?还不快点进来?”
“这就来。”
没几步路就到了他们事先备好的落脚之处,不过就是杏李村里头一间毫不起眼的民居,而且与那破庙相距不远。
天玑早已想到这一役过后难免有人受伤,所以才特地备下了这么个地方。
里头别的没有,就食物和药材几乎堆满了两间房。
远处杏桃村的天空仍泛着火红的光,也不知那一场大火的余焰要烧到何时才会彻底烧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