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三生桥

士子十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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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见老舅身子一沉,落在那座虚化出来的桥上,随即脚踏实地一般向前窜出去,速度相当快,同时只听他大喊一声:“实心的!只有三十秒,快跑!”

    我下意识地起身腾跃,就像老舅一样高高跃起,我相信老舅不会害我,但我潜意识中自救的本能却是根深蒂固,我相信老舅和我一样也是如此,否则他不会奋力地往前起跳,这是防止落下悬崖后撞到突出的岩石,只有尽力向前方腾跃,才能避免血肉之躯和花岗岩亲密接触。

    至于峡谷里奔腾的大河下面水有多深,水底下有没有尖刺的乱石,一切全凭老天爷给我们的运气了。

    套用一句老套的说书语,那就是“说时迟那时快”,我刚觉得脚底下落实,就本能地提气向前冲去,身体的反应早已超出了思维的速度,脚下加快,加快,笔直地冲进浓雾中。

    三十秒!两座山峰之间这么宽的峡谷,距离何止是500米!

    我只觉得两耳生风,脚不沾地般急速地向前腾跃,我突破了自身极限,狂吼着往前冲去,前面一个身影出现,和我一样在不要命地狂奔,我追上了老舅,猛然一把抓住他的腰带带着他飞奔!

    “呀……啊……”我们两个的狂吼声久久地在山谷中回荡。

    当我们冲出浓雾,眼瞅着撞上对面的山崖时,眼前的光线已是若隐若显,法阵即将关闭,脚下的石桥变得越来越虚幻。

    一股狠劲陡然从心底升腾而出,我急速伸出左手,右手依旧抓紧老舅的腰带,脚下加劲儿,丹田中一股热流升起,我狂吼一声,五指入钩,向着眼前的石壁狠狠地抓去,我要抓住悬崖,哪怕是一丝突起物,我也要牢牢地把它抠住,为我们争取一线生机。

    没有撞到山崖,眼前的石壁仿佛泛起了一层水纹,我狠命抓出去的金刚指力仿佛探进了一层温热的水里,随即全身一震,我的眼前一片光明。

    我们冲进了石壁,冲进了另一个空间。

    我和老舅早已身心俱疲,踉跄着滚倒在地。也顾不得看周围,闭着眼睛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想起应该调整呼吸,如此剧烈的奔跑,耗费了我们大量的体力和内劲。一旦不小心,就会修为倒退,甚至有可能成为废人。

    我和老舅不约而同地爬起身来,背靠背盘腿打坐调息。好一会儿才调匀了奔腾躁动的内息。

    我们并没有急着站起来查看周围的环境是否有危险。因为我们知道,我们已经进入了七爷的领地。这里是安全的。

    只不过我这次回来,所走的途径实属冒险,先是连续两个多小时在“迷魂阵”里跋涉,连续翻越了十三座海拔近两千米的高山,没等喘过气来,又在这法阵幻化出的拱桥上不要命地狂奔,身上还背着四五十斤重的背囊,目测距离近千米跨度的大峡谷,必须在三十秒之内跨过去,一旦掉进大峡谷下面的天河,你根本不知道下面的水有多深,更不知道水底下有多少尖利的乱石,一两千米的高度一旦掉下去不摔个粉身碎骨哪跑。真不知道七爷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缓慢地吐纳,让全身放松,梳理经脉里渐趋混乱的内息,抽丝拨茧般把内息纳入丹田,不久便觉得丹田中一片温热,如同水流般莹莹一片,我突然发现,过去只能感觉到但却看不到的丹田,竟然在我下意识的感应之下,逐渐清晰起来。

    内视。我的境界提升了。

    在生死存亡之际无意中爆发的能量,使我突破了极限,又及时地打坐调息,温养丹田,让扩张的经脉稳固下来,再从丹田中缓缓输送内息去温润损伤的经脉,无意中起到了修补的作用,扩宽了经脉的同时,也增大了丹田内息的容量。

    我极力控制波动的心绪,让这种境界逐渐稳固下来,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无思无想,只存一息。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浑身一震,从明明灭灭中苏醒。长出了一口气,睁开眼睛,就见老舅微笑着坐在我面前的一块石头上,原来他早就调整好了内息,等着我神念回归。

    我站起身来,只觉得浑身精力充沛,毫无一丝疲累。

    “走吧,我领你去见七爷。”老舅起身背起背包对我说,率先向洞内走去。

    我这才起身观察身边的环境,原来我们是在一个山洞里。回头向来处看,只见一个高耸的洞口泛着粼粼的水纹,洞外是黑黝黝的山谷,山谷里还升腾着雾气,但我已经开了天眼,洞内洞外的景物虽然不是太清晰,还是能看得到。

    我注意到洞口的石壁上,有一块平整的石壁上面刻着三个古篆大字“三生桥”。

    后来,我才从老舅那里得知,原来这两座山峰之间有一个法阵,只能进不能出,只有在特定的月份里,特殊的时间和空间条件下,法阵由日光折射才能开启,七爷用秘法推算出这个时间,刚好我也是这几天回来,才让老舅带着我从这里进来。

    我问为什么来的时候不告诉我这一切,老舅恨铁不成钢的直摇头,最后他无奈地说,要是早就告诉你这一切,你能在最后突破境界吗?

    我气得直翻白眼,说道:“要是我突破不了,岂不是掉下去摔死。”

    老舅气笑了,没好气的说:“你小子不是个短命鬼。”

    洞内没有光亮,但也不是漆黑一片,虽然开了天眼,但我坚持的时间不长,功能还不是很稳定。好在这个山洞并没有多长,背囊里又有照明用的强光手电。

    老舅走了几步后,就打开了手电,领着我一路七拐八绕的前行,地势越来越往下,走了大约有十分钟,前面竟然看到了星光。

    等走到近前才发现,原来我们已经走出了山洞,天空中繁星璀璨,近得仿佛伸手就能摘下来,空气中漂浮着花草树木的清新,深吸一口气,仿佛周身毛孔都开了。

    因为有“聚灵阵”的原因,这里的灵气充沛,更何况这里原本就是原始森林的腹地,也不知是什么朝代的大能之人开辟出来的天地,我只知道七爷就住在这里,6岁那年我初来这里的时候,就是老舅背着我来到了这里。18年后,我又和老舅故地重游,我的心里异常激动。

    但我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和老舅安静地在山谷的树林里穿行,脚下按照一定的方位,丝毫不敢行差踏错。

    又走了半个多小时,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绿油油的稻田,秧苗已经长到两尺来高,而山外的农田才刚刚插完秧不到半个月。

    远处山坡的果园里,是一栋茅草屋,柔和的烛光透过窗户,显得幽静而安然。

    老舅走到门前站定,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七爷,我们来了。”

    “进来吧。”一个淡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就像是在你面前一样。

    我和老舅推开房门,走进堂屋,放下背包后,老舅示意我到西屋去请安。而他则去了东屋,安放我们带来的东西。那里就是我小时候住过的房间。

    掀开门上的布帘,七爷安静地坐在桌子旁,正在信纸上写着什么。我不敢吱声,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

    七爷还是一身月白色的长衫,长长的黑发用一根线绳随意地拢在脑后,这发型仿佛万古不变。

    好一会儿,他放下手中的毛笔,等待墨迹风干。稍停片刻,把几页信纸装进信封,修长的手指拿起桌上的蜡烛,在封口上滴了几滴蜡油便封好信封。

    七爷转过身,脸色平静地看了我一眼,缓缓地说道:“嗯,封印开了,但不彻底,还需要做点儿功夫。”

    七爷,还是我小时候见过他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变,清清淡淡的模样,平平淡淡的声音,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妆扮,离我很近,却又仿佛很远。

    我始终不解,这个如清风般寡淡的男人,在他的身上,为什么就看不见岁月的痕迹呢?他可以和你说一些过去很遥远的事情,仿佛是他的亲身经历,又能告诉你外面的世界如今是怎样的喧嚣和纷乱,就如同刚从市井俚语中归来。

    多年以后,当我终于跨过了那道极难逾越的天堑鸿沟,登堂入室后,我终于明白,原来,所谓的神仙,其实就是修行有成的常人,他们的元神可以随时离开肉身的桎梏,上可遨游九天,下可微观世界,通阴阳,晓变化,能知前生后世,其实,在元神的世界里,一切都是天道法则,冥冥中早已注定。

    道家、释家、儒家,一切彻悟天道的圣者,都是跨过那道门槛的凡人。

    七爷让我先去休息,又把老舅叫过去,吩咐了一些事情。

    我不敢懈怠,整个晚上都在盘膝打坐,在安然的冥想中入定,在灵气充沛的山谷中疯狂的吸取能量,因为我分明看到,原本风轻云淡的七爷,看我的目光中隐含着一丝焦虑。

    联想起那天行刑的场景,神秘哀怨的白衣女囚,身穿黑衣的行刑者,前来七爷这里窥探的不明身份的人,“天河”上法阵幻化的“三生桥”,还有七爷担心的是什么?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打开了一扇未知的大门,鞭策我不断努力修行,只有变得更强,才能帮助七爷,帮助我的授业恩师。